锦城梦华录 作者:疏狂老鬼(晋江2013.06.13完结,灵异、悬疑)





  张灯笼说道:“你啥子时候见罗百山来过,每次都是无常鬼来,从没见过他的人影,那个人怪的很,和我们说不到一起。”
  陆判官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梁老六一死你们三人中也属他最法力高强,对付五通鬼只怕还是要靠他。”
  他的话音一落张灯笼和叶皮影的脸色立刻变了,张灯笼紧张的问道:“难道五通鬼跑出来了?”
  陆判官点点头说:“吾有一故交,乃酆都城内阿鼻地狱司命判官,前日曾神游来与吾一聚,据他讲血池地狱里所关押五通鬼日前屡有异动,虽原神仍被压着,但恐怕其形已被放进人间。”
  张灯笼压低声音说:“每三百年就会五通闹判,进入人间,到时即是冥府开禁,鬼魂过年之时,鬼怒川的大门就会被打开,地狱恶鬼进入人间,从此人间变为无间地狱,难道是时候到了?”
  陆判官摇了摇头说:“天机不可泄露,吾不知也。”
  叶皮影说道:“五通鬼不是被阴天子的五万万两冥银压着吗,咋个会跑出来?难道是又有人像当年张献忠一样把阴债借出来了?”
  陆判说道:“血池地狱里的冥银一分未少,只怕是五通之形附在法力高强之辈身上,借其法力妄图复活。”
  张灯笼听了他的话沉思了片刻说道:“梁老六活着的时候说过,这一劫我们几个都躲不过,他临死前胡言乱语说了一些话,其中有一句是五通鬼会借一个双眼异色的人复活,这城里双眼异色的只有一个人。”
  叶皮影恍然大悟道:“你是说阴家那小子。”
  张灯笼点了点头说:“只怕就是他了。”
  陆判官低头沉吟着说道:“张献忠时五通闹判一事惹的是民不聊生,当年满人遍寻天下高士才将五通鬼镇回地狱,为防其再生事端,满人皇帝皇太极请了一百个蒙古萨满镇住了五通之形,并把镇住五通的镇物带往沈阳秘密封藏起来,如今五通再次现世,必是有人将其从沈阳带来此处的,也不知是何人所为,只怕是如当年张献忠之辈一样的狼子野心之徒。”
  叶皮影说道:“最近城里出了很多怪事,有好些个外来的鬼进城,只怕跟那带五通来的人脱不了关系。”
  陆判官看着张灯笼和叶皮影说道:“如今五通之形已进入阳间,汝二人务必将阴天子令牌收好,若再被人取得令牌借出阴债,到时只怕又将生灵涂炭了。”
  叶皮影说道:“冥银万两的令牌在我手里,无拘幽冥那一块梁老六死前给了罗大算盘,凭那个人的厉害,不用担心,倒是我怕自己挡不住那个五通鬼。”
  陆判接着说道:“除掉人间阴差,恶鬼才得进入阳间,只怕那五通必定会四处寻你们,我劝汝等近日莫要进城,只待在这城隍庙里以防不测。”
  张灯笼摇了摇头说:“不行,我得回去。”
  “你回去做啥子,等着被掏心啊?”叶皮影说道。
  张灯笼答道:“老六那个女子还在城里,她还瓜西西的啥子都不知道呢,她虽不是阴差,你咋个晓得五通就不去找她?我还是得回城里看着她。”说罢,他仰头喝尽杯中的酒就急匆匆的走了。
  陆判官急欲拦他,叶皮影笑呵呵的说:“拦也没用,老六那个女子他从小就疼,出了这档子事,他咋个可能放心把她一个人扔在城里。”说罢他端着酒盅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踱到了廊前,他望着天上昏黄的圆月一边呡着酒一边说道:“石牛对石鼓,银子万万五,是祸躲不过啊,喝完这杯我也回城里去。”
  陆判官走出来说道:“此事并非毫无转机,毕竟那五通原神还被压着,虽以你二人之力难以除掉他,但那罗百山乃天上白虎星下凡,法力超凡,不如令他去杀掉那姓阴的小儿,五通失
  了寄宿之身,也会跟着身形俱灭。”
  “罗大算盘是不可能杀了阴长生的,”叶皮影笑呵呵的看着陆判官说道,“你听说哪个老子忍心杀自己的亲儿子的?”
  


☆、勾魂使者的往事

  天上一轮圆圆的月亮照亮了一座隐没在荒草中的小破庙,破庙的房檐上挂满了蜘蛛网,歪斜的门框上方挂着个木制的破牌匾,能隐约辨认出上面刻着的是“ 无常庙”三个字。一个高约一丈的巨大的身影在庙顶上坐着,他两腿垂下来不停的晃着,这座小庙对他而言就像一把凳子一样。这个巨人就是这座小庙的主人——长爷黑无常,此时他双手中各握着一个尖声哭叫的小人,这两个小人是他抓来的人的魂魄。
  黑无常正把玩着手里的魂魄,半空中突然传来一声虎啸,一阵阴风卷过,茂密的荒草丛被刮的发出一阵沙沙声。黑无常停下手中的动作,从庙顶上站起身来,垂着手恭恭敬敬的站在庙门前。这时一只白虎从半空中落下停在了庙门前,在它背上盘腿坐着个身背大算盘的人,此人正是罗百山。
  黑无常走上前去躬□子,把双手里捏着的魂魄递到罗百山面前请他过目,罗百山取□后的大算盘噼里啪啦的拨了一阵后,指着黑无常左手的魂魄说:“ 阳寿未尽,放回去。”黑无常听了他的话立刻松开了左手,他手里的游魂尖叫一声就像一颗流星一样嗖的一下飞走不见了。接着罗百山又指着他右手的魂魄说:“阳寿已尽,收。”
  黑无常听了他的话后走到了无常庙前,他弯下腰抓住小庙的底部把整座庙斜着抬了起来,然后把哭叫的魂魄扔进了庙底下,他一松手魂魄就被压在了庙底下。黑无常直起腰来拍了拍手上的土,然后打着哈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他转过身向罗百山做了个揖,就化为一股青烟钻进了无常庙里,没一会儿庙里就传来了一阵呼噜声。
  夜色漫过茂密的荒草丛,罗百山坐在白虎的背上听着草丛中夜虫的鸣叫,整座城都陷在黑甜的梦乡里,连无常鬼都睡着了,唯有他一个人孤独的守着这无边的夜色。他总是睡不着,每个晚上他都是睁着酸涩的双眼直到天亮,他是夜晚唯一的守望者,他知晓夜晚的每一个秘密。当他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他就每个晚上都抱着膝盖望着窗外,他看见月光下狐狸幻化成人,寄宿在花蕊里的花妖在草地上吸食露水,死人的亡魂排着队去城隍爷那里报道,还有群猫在屋顶上大声聊天。他就那么静静的坐着,直到他的师傅醒来拍拍他的脑袋说: “百山,该睡了。”那个声音,是罗百山这一辈子听过的最温暖的声音。
  罗百山的母亲死于难产,产婆剖开她母亲的肚子取出了一个浑身乌黑的男婴,令人惊奇的是这个男婴竟然还活着,他的家人认为这个婴儿不详,就把他丢在了路边,是他的师父把他捡了回去。他的师傅是一个青城山来的道士,他以自己微薄的收入艰难的拉扯着罗百山。罗百山从小就发现凡是跟自己玩的孩子都会莫名其妙的变得虚弱或是生病,他隐隐约约听到大人说这都是他造成的,因为他是个不祥之人,直到他十四岁的时候,他的师父终于也衰竭而死。临死前他告诉他,百山,你是天上的白虎星下凡,你的命太硬,凡人是承受不起的,你不用内疚,去做你该做的事吧,这世上众生不过是你在人间的过客。
  说完他的师傅就永远阖上了双眼,三天后在罗百山亲手葬下师傅的那个夜晚里,一只白虎从天而降。白虎载着十四岁的罗百山驰入了茫茫夜色,从此他就成了一名勾魂使者。
  这时一阵疼痛突然从他的胸口窜上来,罗百山用手抚着胸口痛苦的弯下了身子,他用指甲掐着手心默默等着疼痛过去,片刻后他才直起身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在他的心口上有一块海棠花大小的伤,那是整块皮肉被削去留下的伤,这伤不流血,不腐烂,也永远不会愈合,那是他没有完成阎王命令的惩罚。已经二十五年了,那块伤无时无刻不另他痛彻心扉,那彻骨的痛时时刻刻让他想起二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
  罗百山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月亮,阴森的双眼里沁出了一点点温柔,二十五年前的晚上天上也有一轮这样的月亮,他在心里轻轻呼唤着,都已经二十五年了,长生那孩子都二十四了,珍珍,你知道吗,我们的孩子都二十四岁了。
  珍珍,珍珍,罗百山在心里反复念着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就像塔檐上悬挂的风铃,叮咛叮咛咛,此起彼落,日夜不息。他缓缓闭上双眼,二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就像一场隔世经年的梦一般在他的心中复活,那浅蓝的夜色,那漫天的星辉,那高照的红柱,还有那个叫裴珍珍的新娘。。。。。。
  二十五年前的那个晚上,成都第一大户人家阴家的一个小偏院里挂满了红彤彤的灯笼,门上窗上也贴满了大红的喜字。今晚是阴家老爷阴云宗娶第四门姨太太过门的日子,新娘是一户裴姓人家的小女儿,她的继母做主为她订了这门亲事,把她嫁给了六十岁的阴家老爷。阴家老爷年纪大了,他已经无福消受这样年轻的女孩子了,这个姨太太对他而言只是枝插在瓶子里的花,只能远远的看,却没有把玩的心情了。本该是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时候,这个小偏院里却只有新娘一个人,她盖着红盖头坐在床边上等着她的新郎,但她是不会等来的,阴云宗早在书房里一个人独自睡下了。
  小院的墙头上坐着个黑乎乎的人影,那个人已经在那里看了许久了。夜逐渐深了,他确定不会有人来以后,就纵身轻轻的跳进了小院,从他敏捷的动作中能看出这是个很年轻的人。院子里红彤彤的灯笼照亮了他的脸,这是一张带着异域风情的英俊的脸,他有浓浓的眉毛,深深的眼窝,挺直的鼻子和轮廓分明的嘴唇,他修长的身子上背了一把大算盘,这个年轻人就是罗百山,那年他刚刚二十岁。
  罗百山走到窗前透过玻璃窗张望着屋里,只见屋里的所有家具器物上都贴着喜字,描着龙凤的红蜡烛把整个房间都笼罩在一片红光里,挂着红纱幔的床上坐着个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罗百山今晚来就是来取这个新娘的命的。
  这个婚房里到处是红色,还熏着芸香,阴间的鬼根本靠近不了,这样的地方只有罗百山这样的人间阴差才进得来,那个新娘的阳寿今晚已尽,罗百山进去把她的魂魄领出来,交给守在墙外的夜叉就算完成任务了。
  他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满屋的红柱照着他,地上却没有他的影子,他慢慢的走到那新娘的面前停了下来。那个新娘好像感觉到有人来了,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有些紧张的抓紧了大红的裙子。她的手指细细的,被红色的喜服衬得特别的白,那紧张的握紧的样子让人看了就不觉心生怜惜。不知取了多少人性命的罗百山心里什么地方突然有些柔软,他握住那双小小的手低声说:“你别怕。 ”
  “嗯。”盖头后面的新娘怯怯的应了一声,她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就像只小猫在叫。年轻的罗百山心里突然有些好奇盖头后面是张什么样的脸,他心想,就看一眼,一眼就好。这么想着他拈着盖头的一角把盖头缓缓掀了起来,床前的红柱照亮了盖头下一个女孩子白净娇小的脸孔,她一双小鹿一样的大眼睛有些怯怯的看着罗百山。
  罗百山望着那双眼睛心里突然有些慌张,这新娘子要是突然叫出来自己今天可就惹上大麻烦了,他就那么僵在那里和她对视着,那个女孩子看了片刻他那双深陷在眼窝中的眸子,突然牵起嘴角轻轻笑了,她带着几分胆怯甜甜的唤他: “老爷。”
  罗百山听到这个称呼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心想她是把他错认成阴家老爷了。他正想着该怎么把这个场圆过去的时候,新娘伸出自己小小的手握住了罗百山宽大的手掌,她的双眼就像两汪春水一样温柔,她看着他低声说道:“老爷,我是你的人了。”
  新娘手上的温度熨帖在罗百山冰凉的手上,他只觉得心里什么地方好像融化了一样汩汩流淌着,这对他而言是种新奇的滋味,令他疑惑又陶醉。他想抚摸她的脸,却不知如何去做。那个新娘轻轻笑了下,把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她低低的重复着:“老爷,我是你的人了。”
  这句话就像句魔咒一样让罗百山心中生出些恍惚,他用自己长长的大拇指有些生涩的摩挲着新娘那豆腐一样白嫩的脸,红烛在新房里氤氲出一种梦幻般的光芒,罗百山只觉得自己就如一个梦游的人般难以控制自己。他迟疑的把手伸到新娘大红喜服的领口处,新娘闭上眼睛微微仰起了头,她喃喃的说:“我是你的人了。”
  一层迷离的神色浮上了罗百山深邃的双眼,他低头吻上了新娘柔软的嘴唇,他俯□子把新娘抱到床上,一边吻着她一边有些生涩的解着新娘身上的喜服,新娘细白的手指和他的大手纠缠在一起。她在拒绝着他,又在偷偷引导着他像拆一件礼物一样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