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之上 作者:莲花郎面(晋江vip2014-07-24正文完结)
他刚刚经过与妖道嫡传的鏖战,所以很顺畅地就答应了云青的提议:“多谢魔尊。”
他一撩道袍,席地而坐,直接就开始打坐了。素心和临君虽然听不见云青答了什么,但是一看江狂子的反应也能猜个大概。他们对视一眼,突然想起来刚才洞玄子也是坐了会儿就顺顺利利地走了,莫非放跑一个洞玄子不够,黄泉还要再放一个江狂子?
素心想到这里不由皱眉,她直截了当地说道:“黄泉尊者再这么放水下去还不如直接在门口挂了免战牌,这样让他们走个过场算什么?”
江狂子完全事不关己似的在打坐,云青也是笑容平和,她给几人传声道:“升仙不易……”
这话没说完就被素心打断了,她默默传声道:“圣者大人是让你来砸场子的。”
“我自有分寸。”云青语调平和,也听不出什么别的情绪,素心实在没能看出她的想法,于是只得作罢。
索性仙道元气生生不息,真要恢复起来实在是快,云青这边才跟素心聊了几句,江狂子已经起身施礼了:“还请魔尊赐教。”
“仙尊擅长坐而论道还是战而证道?”云青耐心问道。
江狂子神色漠然,他答道:“战吧。”
“好。”
云青几乎在眨眼间就消失在阿芒肩头,一股侵蚀性极强的魔道真气袭向江狂子左肩。江狂子似是预判到了一般反手一挡,一下就与云青冰冷的手掌相抵,狂暴凶戾的魔道真气如洪水般破开他右臂几大穴道,直冲重要经脉。江狂子面色一变,他原本见黄泉魔尊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还觉得对方多半不敢近身为战,没想到对方不仅敢,其作战方式还简单粗暴到了可怕的地步。
没有任何花招,直接就是强烈的真气碰撞,云青以“束神藏魂”之术移至江狂子身后,直接抬手跟他对了一招。她是蓄势已久,江狂子是仓促应对,于是一下就制住了对方,还给人家狠灌了一股魔道真气。
江狂子左手结印,直接将魔道真气锁在了右臂之内,使之再也无法侵入半分。云青手里一收,还想从他这里攫获生机,可是江狂子此时已经反应过来,哪里会给她这个机会。江狂子袖中滑出两柄修长的桃木锏,这桃木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质感,上面熔炼了一层又一层的符箓,清光流转,坚不可摧。
江狂子反戈一击,云青感受到那符箓之上磅礴的仙道真元,也不去硬抗。她手里黑焰一闪,将江狂子向前一推,然后借这力道往后急退。她双腿已失,所以身法之上多有不便,这么乘着巨大的力道荡入空中反有种飘忽不稳的感觉。
江狂子已经反身,这对他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云青滞空,上下无依,只要江狂子速度够快就能伤到她。他手中双锏符箓流转变化,层层叠叠,起起伏伏,这些符箓化作与双锏形状一模一样的虚影显于半空,恰好位于云青身后。云青感觉到背后凌厉而悍然的气息,她微微一笑,也没什么动作。
江狂子正要掐诀,可看着她的神色又是一愣,因为云青不是朝他笑的,而是朝他身后某处。
狂风呼啸而过,嘶哑的怒吼声几乎近在耳畔,仿佛要让山崩水断的巨大脚步声向他碾轧过来。江狂子几乎是下意识地移转乾坤,然后他就看见自己刚刚站在的地方被踩出一道深深的沟壑,那个怪汉飞身一扑,居然空手接下了双锏虚影。
云青稳稳地落在了他的肩上,朝江狂子温和一笑:“那么,到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我承认我卡文了……(默默跪在了搓衣板上
第一百九十四回
第一百九十四回、万物归元;存与不存
云青背后黑焰翻腾;巨大的蛇首从她肩头探出来。
蛇身是由黑焰构成;通体泛着暗光,蛇身坚实细致;栩栩如生,而蛇目之中的火光却是赤莲之色。蛇躯扭动着;红色的蛇信子忽隐忽现,江狂子觉得这东西乍一看还真是跟活物一般。
他听了云青的话就迅速结印;面前瞬间风雷汹涌。这法诀以清气显化种种天象,暗对八卦五行之位,一面气势磅礴的阵图隐约在两人之间闪现。
云青侧身,额头与蛇首轻轻一碰;那条黑色焰蛇目中业火发出爆裂之声;蛇身涨大十倍不止。
江狂子心中一跳,云青施术之时已经完全突破了法诀和手印的限制,这让他应对起来越发艰难。如果有法诀、咒言、手印,那么他就能通过这些对云青接下来的出招路数进行预判,从而找出最准确的应对之策。可是现在她施术毫无根据,实在让人防不慎防。
最重要的是,在无视法诀和真言的限制之后,云青成术的速度比他快太多了。江狂子面前的风雷八卦尚未成型,云青身后的那条巨蛇已经闪电般飞扑而来,黑亮的獠牙几乎在刹那间就咬碎了刚刚成形的阵法。凌厉的风与炽烈的火“呼啦”一下就冲到了江狂子跟前,他的道袍飞扬,身躯却是纹丝不动。
“万物归元!”江狂子反应一点也不慢,真言瞬间就从神魂中喝出。
他在意识到自己的速度和力道都远不及云青之后立刻开始改变策略——转攻为守,先消耗她一下再说。江狂子面前那道大阵散去,化作浅淡的清气弥漫在云青与他之间,这点气息跟四周汹涌磅礴的魔道真气比起来完全不够看,可是它正在以极快地速度增长着。云青感觉到黑焰巨蛇的身子越来越小,最后完全被清气吞没,不到半刻就化作精纯的元气被江狂子摄入体内。
仙家有“取万物而补己身”之道,江狂子在这方面恐怕造诣颇高。他刚刚就是依靠这个法门将云青的魔道真气归于元气,从而化解一次攻击。
“仙尊好胆量。”云青笑容依旧,“就算是清虚子也不敢直接将我的真气归元啊……”
江狂子神色如常,他漠然道:“真气归元是与魔尊神念相抗,与那大蛇对拼又何尝不是呢?既然都一样,那还不如直接归元化解。”
这法门也不是没有弊端,魔道真气之中含着云青的神念,神智不坚者尝试吸纳会受此术反噬。而云青之前在黑焰巨蛇中藏了红莲业火,业火是由她自己心中杀念聚成,所以也算是她的神念分化,要是江狂子选择对抗,那也要应对云青的神念反噬。
“眼力也不错,可惜了。”云青摇摇头,她双手拢入袖中,然后道,“只是三心境而已。”
江狂子默然,在双方资质和天赋甚至是气运都相仿的情况下,若是差了个小境界,那基本上就毫无胜算了。
云青叹道:“就算能从我这里走过去,你也闯不过无妄魔境其余八宗的。”
江狂子还是表情平淡:“不劳魔尊费心。”
云青低笑起来,身子微颤,她一直是传声说话,现在江狂子一听才发现她的声音沙哑得有些模糊。阿芒抬头看了看云青,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扶住她,但最后还是略有些畏惧地放下了。
她笑了半天才停下了,传声道:“我借你一个小境界,你借我一双腿,如何?”
江狂子怔了怔,云青这话前言不搭后语的,他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或者一双眼?”云青歪着头问他。
江狂子皱起眉头,他手中双锏一闪,清光划破虚空而去。这光芒并不锋锐,有种仙道真元独有的雄浑浩荡,所有威势皆汇于锏尖一点,直逼云青而去。
阿芒没有神智,动作迟缓,就算云青反应得过来,他也不能定能及时执行。这双锏一瞬间就逼近了云青面前,阿芒一跺脚,直接抬手去接。江狂子在一边看得都是心惊,以*凡身去接兵刃神通,这种事那个怪汉刚刚已经做过一次了,现在他莫非还要直接伸手接了桃木双锏的真身吗?
“怎么就动手了?”云青的声音传入他的脑海中。
桃木双锏陷入迟滞,就好像海浪席卷万米却突然被定格在半空中一样。它的威势和力量都还在,只不过被牢牢钉死在一个地方,寸步不得进。
江狂子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一个字——“道”。
“这是道。”云青看着他,就像能听见他心中所想一般,“你可知何为道?”
江狂子飞快地掐诀结印,云青就这么看着,倒也没有阻止。桃木双锏在他的召回之法下仍然是分毫不动,就这么停滞在半空中,气势汹汹,清气浓郁。阿芒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还伸出手想要拉下半空中的桃木双锏。
云青轻轻地拍了拍阿芒的脑袋,止住他犯傻的动作,然后闭目朝向江狂子,似乎是在等他答复。
可是江狂子依旧在尝试破开云青的束缚,并无作答的打算。
“你可以把道理解为一种解释。”云青的声音听起来斯文又耐心,可是江狂子心中却愈发寒冷。他已经尝试用太上忘情道来遮蔽云青的传话之声了,可是没有半分作用,这声音还是强行灌注到他的神念之中。
云青接着说下去:“无灵之物不可修道,因为它们不需要这种解释。有灵之物可以,因为他们活着总归会去追寻这么一种解释。解释万事万物的存在与演化,解释这世间的一切,无数个问题可以被提出来,然后由道来解答。正是因为有了这种解答,所以存在和演化就会变得合理,正是因为有了道,所以这个世界才会如此运行下去。”
万事万物皆遵循天道而运转,因为天道给出了它们必须这样运转的理由,这是云青要阐述给他的道理。
江狂子突然意识到对方还是打算放水了——既然比斗赢不了,那就来坐而论道。
他缓缓收回仙道真元,然后反驳道:“可是即便我们不解释这些山川岩石的存在,它们也不会消失。正是因为有了种种天地变迁,我们才能从中找寻规律,然后将这种规律称为道。”
云青摇头:“你知道我在同你谈什么吗?你知道自己反驳之言又是何意吗?”
江狂子又怔了怔,立刻躬身施礼:“还请魔尊赐教。”
云青微叹:“我所言者,道生万物;尔所言者,万物生道。”
并不是因为天地如此变迁,然后有心有灵明之人看出来这种变迁中的规律,然后才有了悟道修行。恰恰相反,是因为天道先给出了这个规律,然后天地才按照这个规律来变化,修道者才按照这个规律来修行。
江狂子乍一听没觉得怎么样,但是细想起来却发现了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云青的意思是道生万物,正是因为天道给出了这样的解释,所以产生了种种现象作为结果。按照这个说法,他现在的修行也是在天道控制下的所作所为,甚至他现在在思索这个问题,也是因为天道潜移默化的影响。甚至不仅仅是他,连从古至今的所有修行者都没有例外,所有人都是在天道的“解释”之下的,正是因为天道说了他们的存在合理,所有他们才存在。
既然世间万物皆为棋子般归天道所掌,一举一动都早有定数,那么修行者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他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好了。”云青轻柔的声音打断他混乱的思绪。
江狂子为这个声音所摄,神魂顿时一清,这时候他感觉到道袍都已被汗水浸湿。
论道比起斗法还更凶险,有时候往往一句话几个字就能致人死命。比如刚刚云青就是以“道生万物”这么一个很普通的表述就将江狂子的思绪引入质疑、混乱、不安之中,如果不是她自己再打断江狂子的思绪,那么他有可能当场爆体而亡。
“之前我拦下你的双锏便是以道为战。”云青声音低沉柔和,很适合安抚情绪,“用最简单的话来说就是……我能解释为什么它非得停在半空中,所以它停在了那里。而你不能解释它为什么非得扎在我身上,所以你不能催动它。”
江狂子觉得这个答复太玄乎,虽然跟她刚刚的言辞有点关联,但是怎么看都像是糊弄他的。论道的时候有时候的确会产生种种诡辩,有人自己绕不出去结果被逼疯了也是常有的事情。
“此战是贫道败了,多谢魔尊指点。”江狂子也不再追问什么,他面无表情地行礼,然后转身离开。
可是云青的声音就像噩梦一般缠了上来:“仙尊现在是否明白你为何而存在呢?是否就明白修道者为何而存在呢?”
江狂子一僵,他深深吸气,将种种躁动平复下去,最后漠然道:“只行脚下路,只悟眼前道,魔尊不必以此扰我道心。”
“哦……”云青话里总是带着点笑意,“如果不能解释自己为什么存在,那果然还是不存在吧。”
江狂子心中一紧,他在一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整个人仿佛就只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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