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之上 作者:莲花郎面(晋江vip2014-07-24正文完结)
镜离闭目凝神,心念下沉,神魂置于空明之中,茫茫渺渺不见万物。
不看不想,不管不顾。
太上忘情,诸道无伤。
公孙魇花脚下的白骨迅速蔓延到四面八方,上面附着着浓烈的死气,生灵触之即亡。天上飞鸟陨落,地上走兽化骨,就连花草树木都凋萎枯槁下去。
最重要的是人,他们身上被邙绎所赋予的微小生机根本不足以抵御公孙魇花随手布下的死气。而当死气冲没生机灵明时,人就死了。按理说死后尽归酆都城,可是这里是履天圣坛,所有亡去的人族都不会化鬼,他们会成为祭坛内的英灵。
何谓英灵?以己身铸祭坛,以生魂燃道统,它们是履天圣坛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在刚才这么一生一杀之间,邙绎和公孙魇花已经将这些鬼军与履天圣坛因果相系了。可是这点因果还不足以撼动人道的战争利器,否则这么多年来妖族鬼道对人族下手,死在它们手里的人有许多都进了履天圣坛,那不是乱了套了?
所以需要更为庞大的因果。
邙绎看着四周漂浮着的人道英灵,又高声对镜离说道:“你真不打算管这履天圣坛了?”
镜离神色沉静,一如天边月华般皎洁澄明,看不见半分浊世的污垢,亦不涉足生死混乱的圣坛异象。他的四周凝滞了死生六道,处于一种朦胧的静默之中,不受任何外界变动的影响。
邙绎微微皱眉:“还真是……”
完全不受因果干涉,就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一般,不愧是脱胎于太上道的传承。
公孙魇花脚下白骨渐渐聚拢,她的笑容已经消失无踪,略显残酷的神情出现在那张一向温柔的脸上。她的声音冰冷而干净:“继续。”
于是天气下降,地气上升,又是一次天地交合万物生。
邙绎背后的鬼城开始出现招魂幡,这些白色幡条连绵成片,浩浩洋洋,漠漠茫茫,一眼过去整座鬼城都被白雾覆盖,依稀可见其轮廓。
刚刚那些化作英灵的人道修者尸骨犹存,他们的骨骸在招魂幡的牵引下一点点站了起来,他们身上的铠甲渗透了森冷的鬼气。而不久前又一次万物化生让生机驱散了他们身上的死气,这些没有灵魂的尸体开始长出血肉,变得与活人毫无二致。这与之前的景象太过相似,仿佛生命的轮回又一次开启了。
邙绎往虚空中一抓,四周的英灵瞬间消失不少,而那些鬼军又有人开始恢复神智清明。
待所有刚刚化成的英灵都被送回生机蓬勃的身体里后,公孙魇花的死生之道再次降临,他们又一次全部陨落,重新成为英灵。
循环开始了。
邙绎让这片小世界不断重复天地交合、万物化生的场景,利用这种生机使亡者的肉身保持生命,然后再瞒天过海,接引无数神魂进入这些“活着”的*之中。而公孙魇花则一次次将这些活人杀死,让他们无数次地成为履天圣坛内的英灵。
十万鬼军,每循环一次,这种因果就开始成倍地往上堆垒,最后这种因果会积累到一个充满破坏性的地步。
什么后果都可能有,最可能是灭世——也就是说这方小世界会被彻底销毁。
创造小世界是每一个圣者都能做到的,但是彻底毁灭一个已经存在的小世界就不好说了,有史以来还没有谁这么做过。世界的坍塌湮灭都会产生不可想象的巨大力量,光是一小处空间的撕裂都有可能让已经合道的修者肉身尽毁,更不用说一个履天圣坛这么大的世界彻底崩坍。
这个力量会直接波及大世界,最保守的情况下,会毁灭与小世界大小相当的地域。随之而来的还有数不尽的灾害异变,无数规则的紊乱扭曲,这会引来天道的又一轮平衡。如果按照最差的情况估计,世界会回归最初始的状态,然后重新开天辟地。
因为镜离处于一种无法言喻、诸道不侵的心境之下,所以公孙魇花与邙绎必须先尝试以大因果撼动他。这个世上与他直接相关的事情无非就是一个,人道道统,所以必须从这里下手。
问题是现在人道式微,就算把所有人都杀干净也不一定能弄出足够撼动他的因果,所以他们只能把目标放在履天圣坛这样的小世界之上,并且使用了风险巨大的因果循环之法。他们并不担心由此带来的灭世,因为镜离不太可能撑得过这样庞大的因果,他肯定会在灭世之前从太上至境中脱离出来。
只要镜离脱离这种“诸道不侵”的状态,那么妖道和鬼道想对他动手就容易多了。
镜离仍然神色安然,他周围凝滞的东西开始变得越来越多,力量也好,物质也好,时间也好,空间也好,一切都陷入绝对的静止之中,没有什么可以触碰到他。
而这边,邙绎与公孙魇花所制造的因果循环也越来越快了。
十万次,百万次,千万次,亿万次。
十万次的十万次,百万次的百万次,千万次的千万次,亿万次的亿万次。
因果无限成倍数地往上叠加,它的破坏性变得越来越大,履天圣坛随时有可能崩毁。细密的裂缝覆盖在石台之上的每一个角落,公孙魇花手中骨伞出现了深深的裂纹,而鬼城中的招魂幡也开始越来越少。
在某个临界点到达之前,石台上的裂纹侵入了那个静止的世界,镜离周身所覆盖的太上之道终于被破。
他缓缓张开眼,圣坛光辉普照大地,万丈月华倾泻而下。
公孙魇花身形闪烁不定,一具莹白如玉的骸骨撑破天灵盖爬出来,柔弱的美人皮从头至脚滑落。
邙绎身形壮大百倍不止,全身黑雾缭绕的酆都大帝真身张口吞噬掉那座恢弘阴森的鬼城,仰天长啸不止。
三方对峙,与镜离相对的两位圣者几乎是同一时间出手,生死至道无形无象,极具威胁性的纯粹力量往这方小小的石台上挤压而去。几乎在瞬间这里就被三种截然不同的道所充斥,混乱无序之中竟然没有造成半分破坏。这些力量全部针对对方,不会有半分外泄,这与普通修道者之间打得天摇地动完全不同。
镜离几乎是与他们正面硬抗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公孙魇花在所有圣者中修为最深,而邙绎正值巅峰时期,他们两人随便出来一个都不是他可以对抗的。
满月之上忽然泛起妖异红光,皎然月华逐渐收敛,公孙魇花的妖气已经开始影响天地气象了。
镜离往后退了一步,明显有些不支,他所修行的传承需要上感天象,之前将弯月化满月就是这个意思,而此时公孙魇花算是断他一大臂力。
邙绎桀桀诡笑:“趁他病,要他命!”
镜离脚下出现一座大阵,阵中亡魂哀号不止,杀机森然。邙绎一伸手,那大阵之中也冒出一只干瘦枯槁的手臂,沉淀着极死之力的手直接拉住镜离,想要将他往阵中拽去。
镜离周身光芒一盛,无尽深空之下的人族心中瞬间升起对履天坛的信仰,这种信仰凝聚为最纯净的愿力,源源不断地灌入履天圣坛。圣坛上空开始凝聚起一道圣环,这光辉瞬间将那只以死道具化而成的枯手压制下去一些。
可是此时公孙魇花连手都没动过,若是他只能勉强与邙绎持平,那么一旦公孙魇花加入战局,后果将不可想象。
就在镜离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公孙魇花已经动手了,她没有直接碰镜离,而是抬手朝那面石镜一指!
咔嚓。
支离破碎的声音清晰可闻。
镜离几乎是第一时间察觉到那面石镜被击中,然后他下意识地分出一点神念去看镜前的三炷香。那三炷香只剩下中间最后一点,暖黄色光芒闪烁了一下,然后眼看就要燃烧殆尽。
几乎就在那一刹那,石镜中云霭散尽,清气磅礴汹涌,横扫而出。
“来了两人以大欺小就算了,何必还多手多脚招惹本座?”
冷肃的声音上排云霄,白衣白发的仙人自云霭中现身,浩瀚无垠的清光洒落圣坛。
一瞬间,皓月西沉,旭日东升!
作者有话要说:公孙魇花:我能单杀。
邙绎:不捅队友刀就不舒服。
镜离:……
太清:太上爸爸来教你们做人了。
第二百三十三回
第二百三十三回、天道道棋;离别离别
钟岁在一片黑暗中醒来,他感觉脸上被盖了什么东西;这东西隔断了他的道种对周围世界的感知。
他动了动身子;手脚很僵硬;动作虽然不灵便,但好歹没什么伤痛。他从地上起来;听见了锁链的声音;然后才感觉到关节上那些冰冷的束缚。他还活着……不杀嫡传;似乎是这么个道理,但是看鬼道撒腿就跑的样子,魔道对嫡传的性命估计还是有点想法的。
有脚步声接近了。
“圣主召见,还请道友随我来吧。”这是一个十分清亮的女声,含着刀剑般的锋锐之气。
钟岁张了张口,但是根本发不出声音。
“道友随我来便是。”那个女人似乎也知道他看不见,于是伸手牵起他的锁链,将他引着出了牢笼。她笑着,语气轻松地说道:“面具待圣主为你卸下吧。其实它也不是什么坏东西,虽说隔断道种,但也能承圣主庇佑,使道友不至于为此恶地所伤。”
这个关押他的地方似乎十分凶险,钟岁一直能听见各种凄厉的叫喊声,还有细碎的咀嚼声。不过这女人身边十分安静,没有什么活物能近她身。按理说她身上应该有非常强悍的魔道气息,可是钟岁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他想了想,突然记起自己的道种已经被脸上的面具隔绝,所以除了轻微的压迫感之外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钟岁想开口询问现在的情况,但是声音就像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一般传不出去。
那女人看出他的意图,于是劝道:“道友若有什么事还是先缓一缓,等到了圣殿,见了圣主再说。”
也不知跟着这人走了多久,周围传来一阵水流的声音,他听见身边那女人朗声道:“钟岁已经带到。”
答话的是个男人,声音亲切而柔和:“无暇,你先下去。”
然后钟岁面上的遮挡物就被取了下来,他看见了黄泉圣殿的全貌。
此时的黄泉圣殿灯火通明,无数沉默的黑袍魔修肃立在正座下手两方,其中左手边的那些魔修袍底有白色流云纹饰,而右手边的魔修袍底则有赤色流火纹饰。他们面目皆被黑色鬼面遮挡,整张面具封闭无孔,额头处纹着黄泉的烙印。
自黄泉圣主降临、魔道圣者出关以来,无妄魔境开始由忘川使和记川使统管,以黄泉圣殿为巅峰,层层往下分化,连诸宗宗主都不得不完全听令于圣殿。忘川使与记川使是黄泉圣主自身感知的末端,不能言语不能视听,但是可以从容地接受黄泉的指令。
原本分化于九宗的权力通过忘川使、记川使集中到黄泉一人手中,整个无妄魔境再次回到了十万年前那种黄泉独尊的状况之下。
正座上那个斜躺着的年轻女人应该就是黄泉了,因为她一眼看过去就不像是现在的种族。她额上生着黑色双角,背后双翼收拢,那双赤红眼睛看起来极具侵略性。她全身不着寸缕,唯以黑色云霭般的长发稍稍遮掩那具美丽的身体,钟岁只是看了一眼就迅速低下头去。
“人道将亡。”这是黄泉对钟岁说的第一句话。
钟岁平静地站在原地,稳如磐石,一言不发。
黄泉看着有些漫不经心,实际上却细细打量着这位履天坛的嫡传首座,如果不出意料,人圣陨落之后就该由他继承道统了。可是现在这个时候不同以往,神道不会允许新的圣者上位,所以即便钟岁成为人道领袖,那也不可能摘取道果成就圣位了。
这小子肯定明白这一点,可是他身上这分沉稳却是难得。
黄泉挑眉看着他,道:“怎么不吭声,哑了?”
魔道圣者这会儿正站在她边上,他斜眼瞧了下如今这位黄泉的坐相,然后又听见她那种张狂得要死的语气,突然觉得今后无妄魔境恐怕道途艰难。站在正殿中央的钟岁也有些愕然,毕竟在他接触过的修道者中没几个人说话这么冲。
他硬着头皮道:“晚辈无话可说。”
黄泉“嘁”了一声,有些无趣地坐直身子,魔道圣者咳嗽了一声,然后钟岁刚刚抬起来的头又低了下去。到现在钟岁都没想明白为什么魔道在这么正式的场合会不穿衣服……大概是将皮相置之度外了吧。
“也是,跟你说了又有何用。”黄泉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忽然道,“我会让你回履天坛的,不过这之后的事情就要看你自己了。”
钟岁不明白黄泉把他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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