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仙路 作者:微云疏影(创世中文网vip2013-12-27正文完结)
从拔剑,到由下而上地出剑,不过半个呼吸的功夫,快到来不及思考,更来不及反应。哪怕闪避最快的人,在这一剑下也有八成可能殒命,哪怕侥幸超常发挥,保住性命,也必将面临失去一只眼的结局。可叶歆瑶长袖一拂,足尖轻点,微微侧过头,三个动作一道做来,如行云流水般优美,就在心念一动之间,白衣人却感觉到自己的剑势偏了半寸。
对他而言,这是绝不可能会犯的失误,唯有叶歆瑶气机与内力的牵引,以及对时机的精准把握,方能不早不晚,刚好在他的剑快刺到她时,方能造成这一效果。若晚一分,她便命丧黄泉,若早一分,他自会变招,打她个措手不及。
正因为如此,他的眼神更亮,战意更甚,剑锋也更加冰冷。几乎在同一时刻,点点寒芒,覆盖叶歆瑶周身。
“这,这……”两人过招之快,修为之深,实在远远超出众人能力范围。不是没有人想过在脑海中模拟他们的过招,很快就因为跟上他们的进度,含恨倒下,轻则在床上躺个三五月,重则直接疯癫。旁人见状,也不敢再试,唯有看着在湖心战斗的两道白影以及浮在水面的竹筏碎片干着急。
由于看不懂谁胜谁负,又委实太过担心这一战造成的影响,终于有人忍不住,磨磨蹭蹭跑到叶涛身边,很想问问叶歆瑶到底会不会赢——对方拿了兵器,她却空手,纵然知道在高手比斗之中,武器的优势也算不了什么,但到底……十分忧心。
叶涛轻轻摇头,什么话也没说,问话的人纠结他这摇头到底是不知道,还是没问题,刚想再问,便见叶涛扔了酒壶,神色肃然,忙转过身朝湖心望去。
两人交手,已逾千招。
极为强烈的危机感,突然自脑海升起,逼着在场的众人连连后退,惶然四顾,不知危险为何。白衣人却悠然抚剑,朗声笑道:“道门正宗?”
叶歆瑶轻轻颌首,袖如流云,卷起狂澜:“自成一派?”
明知对方此招为遮挡自己的视线,接下来必有致命杀招,白衣人不进反退,剑如旭日当空,气贯长虹,划破万丈波涛,直指带给他前所未有危机感的叶歆瑶。
这一刻,天地之间,唯余这一剑的光芒。
第十九章 巧借布置控局势
谁胜,谁负?
在场的人无不张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湖心,似是稍微眨一眨眼,就会错过这场惊世决战的结局。可被击碎的水花点点散落之后,映入他们眼帘的,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和平局面——这两人同样轻飘飘立于水上,一执剑,一拂袖,似之前的生死之战不曾存在过一般。
这……这是怎么回事?
惊愕、惊疑、惊异、惊讶……种种情绪,弥漫在众人的心头,还没等他们理清楚,便见白衣人望着叶歆瑶,带着半丝怒气,几许疑惑:“为何留手?”
这一刻,他望向叶歆瑶的眼光,总算在看一个“对手”,一个明明能杀死他,却没有使出全部实力,更是在最后阶段收回全部攻势的怪人。
若自己没察觉到不妥,同样将剑势收回,后果……怕是无法在剑道上,再前进半分了。
他不认为一个救了自己,还有能力杀死自己的人,会做这样的蠢事,那她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叶歆瑶不疾不徐,说出自己的理由:“你心有隙,攻势慢了半分。”
天下诸般修士中,最锋芒毕露的当属魔门修士与剑修,其中魔门修士泰半刚猛精进,对自身残忍,对旁人更残忍,神通手段变化多端,战绩堪称显赫;剑修则号称天下最擅越级挑战的存在,能做到这一壮举的剑修极少不假,却个个顶尖地厉害,绝对不能以寻常方式计算他们的战力。
论心境,白衣人逊叶歆瑶颇多,论武力,身为武者兼剑修的他却胜过她一筹,称得上势均力敌。但若真拼起命来,叶歆瑶有灵符护身,无所畏惧,白衣人却有一个破绽——他拥有牵挂。
若不是知道自己是部下的支柱,他不会在天下大势力的追杀中,放弃将敌人悉数诛灭,选择令自己不耻的逃亡;若不是挂念复国复仇大业,让南越威名响彻四方,他不会转战千里,于重重埋伏中七进七出,哪怕身负重伤,也要手刃仇人;若不是惦记自己死后,一众部下的安危,方才的局面,本应是同归于尽之局。
白衣人神色一松,淡淡道:“这个破绽,我无法弥补。”
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倘若没有这些部下的存在,没有他们的耳提面命,没有复国复仇的重担,他会不会早就走在了追逐剑道之极意的路上,比如今更进一步。也曾徘徊犹豫,考虑要不要放下重担,为自己而活。可直到今天,他仍旧是他们的主上,领导着这支颠沛流离多年的队伍,以自己的方式为南越的光复而奋斗。
他没办法忘记亲人的血,国人的泪;没办法忘记这些人为了他,究竟做出过怎样的牺牲;更没忘记过,他学武的初衷是什么。
由于太过无力,不想做累赘,希望凭自己微薄的力量,保护为自己牺牲的他们。
最初的最初,那个小小的孩童,愿望竟如此简单。
从国破家亡的那一刻开始,作为南越国最后的王子,他就不能只为自己而活。
不在乎众人听见这个绝世强者竟还有破绽时的表情与心态,猜到他会这样说的叶歆瑶微微一笑,提出邀请:“高明的剑术需要强大的对手方能磨砺,既仍有破绽,何不与我去杀一个人?一个只有我们联手,方能彻彻底底杀死的人。”
此言一出,旁人还好,檀郡叶氏那边却是炸开了锅。哪怕嘴上不说,知情的众人心中却如释重负,主动对叶歆瑶不负责任的行为给出解释——原来还有一个比琼大人都强的人存在,难怪琼大人怎么说也要将这个白衣人救下来,比起受了她救命之恩的白衣人,需要他们联手对付的绝顶高手才是世间最为危险的存在,若是那人心情不好,哪怕有琼大人坐镇,咱们也会死得很惨吧?果然,琼大人不会无的放矢,做得每一步都是为了家族,只是她之前为什么不解释呢?若是解释的话,咱们也不会……也不会腹诽她为一己私欲,毁去涛大人营造的大好局面,指不定因太过激狂,最终害了家族。哎,如今想来,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个世界便是如此,只要你足够强大,哪怕你生性狂傲,偏激放诞,为所欲为,也会有太多人争先恐后站出来,找出无数个连你自己都想不到的理由,为你辩解,为你辩护,只因你够强。
崇拜强者的本能隐藏在每个人的心底,或深或浅,只待某个时间地点,喷薄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在众人的撺掇下,与叶涛关系不错的叶泊走到叶涛旁边,推推这位堂哥,见他转过头来,便朝着空无一人的湖心挤眉弄眼,颇有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感觉。
猜到他们在想什么“好事”,叶涛无所谓地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这种事情不可能。”
“怎……怎么不可能?”叶泊一听,顿时急了,只是碍于人多眼杂,高手的目力与耳力又好,才强忍着没吼出来,只是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焦虑与急切,“你看,他们多……”多般配啊!
哪怕受了救命之恩,到底也没姑爷来得可靠,是不是?
同样的话题,也发生在落星湖畔一处阴暗的角落,几个人鬼鬼祟祟地站在那里,激烈地讨论:“你觉得有戏么?”
“别开玩笑了,咱们从十几年前就开始喊,说让主上留个后,可到了现在,主上也……”
“去去去,那些庸脂俗粉,怎么配得上主上。这一位咱们可是见过的,虽然说是冷淡了点,高傲了点,目中无人了点,旁的地方却也没得挑!再说了,若真……檀郡叶氏还会保皇帝老儿?不得舍了命来帮咱们?”
这等谈话,不止发生在与两人息息相关的众人身边,也是诸多大势力的担忧。他们默默地祈祷,期冀世间最强的三人同归于尽,省得日后在惶恐不安中度过,却不知叶歆瑶与白衣人压根没走远,将他们的谈话尽收于耳后,压根没当回事地转个弯儿,便回到落星湖畔的一处别院。
白衣人于别院门口驻足凝视片刻,方缓缓道:“阵法。”
“正是。”叶歆瑶半句解释也没有,随口应了一声,推开院门,踏入院中。白衣人也没有半刻迟疑,不疾不徐地走进去,便见空旷的院落正中按照五行之位点了十炷从未见过的线香,线香四周则码着许多竹简,第一眼看上去觉得七零八落,细细揣摩,又仿佛蕴含某种玄妙意味。白衣人目光一扫,发现这些竹简的数量,恰是一百零八枚。
若说光凭这两点,都不足以让他动容的话,躺在核心阵法之中的女子,却让他有着些微的诧异——哪怕再不关注旁人,对这个让表弟不得不脱离家族,跟随他们的妾室,他还是有一点印象的。
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叶歆瑶解释道:“叶凝本人自是手无缚鸡之力,可她被天魔所侵,若留她存活,此世也将逐渐被天魔感染。我本欲早早动手,肃清祸患,却碍于修为不够,无十成把握毁灭她拥有的空间,方一直派人盯着,阴差阳错之下,发现了你们的秘密。”
白衣人微微扬眉:“天魔?”
“天道至理,生死两极。天下生灵,无论草木鱼虫,飞禽走兽,或是人神仙佛,精怪妖魔,自诞生的那一刻起,体内都蕴含自碧落天衍化的一道生机,若不幸陨落,则生机化为死气,引领对方魂归黄泉府。任何一个世界都必须勾连碧落黄泉,才能称得上天道完整,否则灵魂死后,无所傍依,唯有消散一途。”谈及世间最庄肃的两个地方,叶歆瑶无任何敷衍之心,一字一句,说得极为缓慢且郑重,“唯有天魔,乃人心妄念、恶念、欲念等种种负面情绪所化,象征失道,挑起战乱,所到之处腥风血雨,人心沦丧。偏生此物生不经碧落,死不下黄泉,修士占星数算等手段皆无法对其施展,稍有不慎,生灵就可能为天魔所侵,轻者自身入了邪道,重者令一方世界化为失道混沌。正因为如此,对天下生灵来说,天魔都是一等一的大敌!”
说罢,她望着白衣人,正色道:“一旦宿主身死,天魔空间许会化成万千碎片,落在哪里,哪里就会被天魔之力感染。我为解决这一问题,踏遍千山万水,终挑落星湖畔,锁灵之处,列下阵法,若真空间碎裂,凭阵法与我张开结界之力,能将之控制在此院落内,想一一净化碎片却完全不可能。可此处亦是极阴之地,天魔之力的浸染会远远强过别处,一百零八根竹简,每根能挡下一次碎片的污染,若是多出这个数字……”情况就很不妙了。
纵然被灌输了一堆闻所未闻,几乎能算得上惊世骇俗的内容,白衣人握剑的手却连半丝波动也无。他不过轻轻地扫了这个院落一眼,见尚在自己能力范围内,便淡淡道:“这是自然。”
第二十章 船容与而不进兮
换做任何一个人听见白衣人轻描淡写的回答,定会觉得他答复得异常草率,下意识地就不信任这一答案,非得反复询问并确认,直到觉得心中踏实了,再决意动手,叶歆瑶却不然。听得白衣人此语,她紧绷的神色舒缓了一些,很是自然地接话:“即使如此,请阁下借手中之剑一用,若不附着净化符咒,凭凡铁之力,怕是未曾伤及空间,便已寸寸碎裂。”
这一次,白衣人沉吟了片刻,方轻轻颌首,递过手中长剑。
这柄震慑天下群雄的剑,看上去沉凝古朴,沾染了无尽的岁月风霜,却仍旧透着大气磅礴之象。以指扣之,隐隐闻得风雷之声,又带金戈铁马之意,甚至还带上了几分“神道”独有的威仪。
“这柄剑……应是南越国极为重要的宝物吧?”清光凝于指尖,拂过长剑,叶歆瑶轻声道,“若非年年岁岁受人膜拜,享受香火,仅凭一柄剑,根本无法……”
明知此剑乃南越宝物,却仍旧提及此事,戳对方伤疤,这完全不是她的风格。白衣人纵不愠怒,也不欲多说,却见叶歆瑶神思有一瞬的恍然,似是透过这柄剑望着别的什么,想起藏在心中的往事,哪怕片刻之后便回过神来,显也是心有触动。
思及自己的遭遇,白衣人沉默片刻,方答道:“太祖斩海龙而立国,手持得便是这柄‘明煌’,是以此剑奉入太庙,受容氏子孙代代祭拜,地位之重,胜过玉玺。”
略微的失神后,叶歆瑶便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本欲找个理由圆过去,未曾想到能得到对方的回答,不由一怔,随即释然。
是了,昔日种种,早伴随自己前世的死亡随风而去。哪怕明煌剑与记忆中的那柄剑如此相似,到底也不是同一柄,再说了,拿一国重宝与……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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