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国度 作者:一度君华
秦菜回过身,开始呕吐,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干,她面色苍白如纸。通阳子没有松开她的手:“还是不适应呢,好吧,最后一下。”
又换了一个酒瓶,秦菜无知无觉像个木偶。砰地一声,一颗什么东西弹出来,在地上滚了一滚,又返弹回来,落在秦菜脚边。
是一颗眼球,谈笑上前捡起来,轻柔地擦拭干净,交给通阳子。通阳子的笑如同百年陈酿,他掏出手绢细细地拭净双手:“奖品就给出力最多的人吧。”
谈笑点头:“是。”
他俯身抓住白露的头,她的头早已不成形状,后脑勺几乎全没了。谈笑抓着她的头发让她仰起脸来,她脸上全是血,红色的血衬得白嫩的肌肤更加晶莹。
那双原来灵动的美目,如今左眼圆瞪,右眼只剩下一个通红的窟窿。谈笑轻揉她左右眼眶,半晌左手捂住她左眼眼眶,右手握酒瓶往她脑后再用力一敲。
打击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扑地一声轻响,他左手指缝出溢出刺目的血水。
掌心再张开,左眼眼球已经躺在上面。不待他开口,自有侍者奉上精致的木盒。他半跪在地上,动作优雅地将一双眼球处理干净,小心翼翼地放到盒子里精致的丝绒上。
他将盒子递给秦菜,秦菜两眼一黑,骤然昏厥。
这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不是。只是作了一个恶梦罢了。
秦菜生病了。一直高烧不退。梦里断断续续的场景拼接,混乱得让脑袋几乎爆裂。只是背景全是统一地红,触目惊心地鲜艳。
她闭上眼睛总是看见白露,就站在她床边,她低声叫秦菜的名字,那声音一如平时的清悦。秦菜知道不能答应——传说中的厉鬼其实是看不见人的。但是当她唤你名字的时候,千万不能答应,不然就会被她发现!
那声音一直在耳畔,时近时远:“蓝绸?蓝绸?”
秦菜连胡话也不敢说,嘴角烧起了泡,她睁不开眼睛。身体的虚弱,让邪气有机可趁,秦菜觉得自己可能会就这样病死。
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有人送了药汤过来,一勺一勺喂进她嘴里。随着这个人的到来,白露的声音消失了。
秦菜只有握住来人的手,喝完汤药之后又沉沉入睡了。
这一场病来得太过突然,不知道耗去了多少时间。秦菜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自己睡在一张大床上,身上盖着被子,旁边……旁边睡着一个男人,自己居然还握着他的手!
她倏然坐起,一把扔开他的手。身上只穿着薄如蝉翼的睡衣,头痛欲裂。她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又干又哑,喉咙火烧火燎地痛:“你是谁?这是哪里?!”
男人也被她惊醒,是沙鹰。秦菜的目光充满敌意,他语带讥诮:“别弄得好像我非礼你一样,是你抓住我不许我走。”
秦菜懒得理他,四下一望,才发现这里是红姐的卧室。
床旁边就是梳妆台,另一边是电脑。沙鹰给了她一部金色镶钻的手机:“通爷让我转告你,他不希望他的组长影响组里的工作。”
秦菜接过手机,那金属微凉的触感向她证明——这不是梦。
沙鹰将一个眼镜盒大小的木盒递过去,秦菜目带惊恐,他却只是淡淡地道:“是炼制法宝的佳品,你运气不错。记得抽空感谢通爷。”
秦菜捂着嘴冲出房门——她又吐了。
接连好多天吃不下东西,秦菜的身体真的瘦成了一棵芹菜了。白露一直在叫着她的名字,不,是她的代号:“蓝绸?”
秦菜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听到。
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是我不能偿命,她已经死了,就算我偿命她也活不过来。秦菜拼命地给自己找理由,五年之约,她要回到秩序,回到师父身边,回到吕凉薄身边。
谁也不能阻止!!
如今风骤雨狂,她像一棵小草站在绝岭高峰。除了直面风雨,她还能做什么?
白露,来吧!
秦菜开始拼命吃东西,那些饭菜木渣一样没有任何味道,但她填鸭一样往嘴里塞。身体的虚弱,会导致阳气衰弱。再好的气运也抵不过病痛的消磨。
缠绵病榻一久,很快就会被阴邪之气所侵,气运消魔怠尽,她早晚要和白露对上。
吃饱喝足,胃里一阵一阵地难受,秦菜开始晒太阳。这是组长的专利,上面已经不再限制她的行动。几个月的昼伏夜出,她的肤色早已白得透明,而这些天的疾病,让她比鬼还难看。
阳光是个好东西,科学上可以除菌抑菌,玄学上能够驱除阴邪,增补阳气。
日日阳光下的行走,秦菜体力恢复一些,她开始跑步,每天做俯卧撑,增加运动。饶是她体质甚好,也过了大约一个星期,脸上方才看不出病色。
白露的呼唤越来越近——她总有一天会找到秦菜的。凶死之人本就怨气重,再加上她死时受尽痛苦,怨恨堆积,生前又积下恶罪,这种人要是成了气候,必然为祸一方无疑。
沙鹰这些天带着小组成员出任务,如今组里只剩下阿紫和绿珠,还有新的成员需要增补。这个却是组长的工作,沙鹰不能代替。
秦菜开始物色组员,这个组织吸收新成员,一个是引诱,即重利。毕竟在成员之中,年薪十万真的不是梦。二是威胁,发现资质不错的组员,抓住其把柄,以供驱使。
第三还要看命理,小组成员必须是福寿不错的人,如果命短福薄,化解罪孽本就太慢,再屡屡积恶,容易横死。
换人太频繁,组长也是很辛苦的。
最后秦菜一直在步行街转悠,锻炼身体,顺便寻找合适的人选。冬季步入三画的时候,城中一片银妆素裹。秦菜找到了青瞎子。
青瞎子还是老样子,在火车站替人算命、测字,能骗就骗,不能骗就偷。见到秦菜,他一脸惊诧——几个月没见,他还以为秦菜已经被通爷“处理”掉了。
秦菜本来不想和他有瓜葛,他这个人贪婪自私,重利轻义,不是个好人。但是一则现在需要他,二则……谁又是好人呢?
“当初那颗牙齿,还在不在你身上?”秦菜开门见山,青瞎子一怔,突然想起和秦菜第一次在旅社骗三十万的时候那个黄纸包:“蔡姐,您是说那包黄纸呀?在呢在呢,瞎子我怕您有用,一直没丢。”
他可没告诉秦菜——他还想用那黄纸包再榨点油水,谁知道一点用都没有。
秦菜将那颗牙收回,又列了一个清单给青瞎子:“买齐清单上的东西,到这个地址找我。”
青瞎子还想再问,却见秦菜递过来一叠钱。好家伙,起码五千!!
这还有啥好说的,他立刻办事去了。
这就是这种人的好处,贪婪重利,所以听话。胆小如鼠,所以怕死。自古君子乃不化顽石,小人是杀人利器。
在某些时候,小人比君子好用。
作者有话要说:渣一征询一下意见哈,大家是觉得上午一章下午一章好呢,还是下午三点之后渣一连续更两章好呢?
另外谢谢一路支持的宝贝,其实评论每条渣一都有看,但是为了双更,咱就把回评的时间花在码字上好咩?
爱你们,mua~~~
☆、34
第三十四章:白露,来吧。
青瞎子按秦菜提供的地址,找到一栋居民楼,普通的楼房,墙还是水泥的,没有刷白,显得有些陈旧。
青瞎子拧着两只公鸡、黄纸、香烛等,心里还是有些打鼓。但秦菜还活着,不管现在她在干什么,跟着她混肯定比自己在火车站摆摊算命有前途!
他壮了壮胆子,按响了四楼C座的门铃。
秦菜已经等在里面了,成为组长之后确实便利了许多,宿舍成为工作的地方。她在这里租了一间房,当做真正的住所。
平时只要她和沙鹰留一个人在小组宿舍,上头并不过问。
不摆平白露,秦菜无心工作。毕竟有个人天天在你耳边用阴森森的声音叫你的名字,是个人也会有心理阴影吧?
沙鹰也懂,但他并没有帮忙的意思——如果秦菜开口,他也许会帮,但是代价大家都懂的。
秦菜不愿意,已经坚守到现在,何必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敌人妥协?
青瞎子一进门,秦菜就拿了他带来的公鸡。秦菜在老家杀过鸡——到这里甚至杀过人,这有什么可犹豫的?
她拧住鸡头,用力一拧,那鸡只叫了一声,血已经溅出来,流了大半碗。
秦菜往鸡血里掺了朱砂,开始画符。
符她学得不多,更没有实践经验,如今自己的实力,她心里没数。虽然曾经找到过一颗凶死之人的牙齿,但是毕竟那只是一个落地魂,跟主魂的区别,是很大的。
何况它的主魂不恶,全然称不上凶险。
如今白露不同,她死前作恶多端,死时受尽痛苦,又对秦菜怨恨至深,秦菜抿着唇——这不是犹豫的时候,反正不是她死就是自己死。
她默不作声地画符,不时将诅语打进符纸上,青瞎子在一旁忐忑不已:“蔡……蔡蔡蔡姐,要么我去给你找条黑狗放血吧?”
秦菜头也没抬:“这次是恶鬼,黑狗血没用。”
青瞎子见她说得认真,上牙和下牙开始打架:“蔡蔡蔡蔡……姐,要么我在外面等你吧?”
秦菜仍旧画着符:“随便。”
青瞎子赶紧往外走,身后秦菜声音清浅:“你不怕就行。”
青瞎子在外面,天色渐渐晚了。楼道上平白一阵风吹过,吹得人毛发倒竖。青瞎子又有些后悔了:“蔡蔡蔡蔡……姐,我到楼下喝杯咖啡,顺便等你啊!”
屋里秦菜没有说话,青瞎子只觉得越来越冷,不行,一定得下去了。呜呜,早知道这样宁愿在火车站算命!他搓着膀子走楼梯,眼前有什么光一闪,他差点没跳起来。
再仔细一看,原来是楼梯上坐个着女孩子,一身红色的裙子,像秋天红透的果实。
青瞎子不由咽了咽唾沫,这里四下无人,不如……?
嘿嘿!
他上前扯了扯女孩的衣服:“小妹妹,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呢?”
女孩抬起头,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慢慢地道:“你——能——看——得——见——我?”
青瞎子吓得“妈呀”一声就尿了裤子。
女孩捧腹大笑,边笑边往楼下跑了。青瞎子气急败坏:“这是哪家的熊孩子,太过分了!!”
他慢慢下楼,不久之后见那个女孩又直愣愣地走了回来。青瞎子一把揪住她:“混丫头,这回可算抓住你了吧?!你赔我裤子!!”
女孩转头看他,青瞎子这回可不怕她:“看什么看,你父母在哪里?”
女孩突然咧嘴笑了:“我让她赔你个头好不好?”
青瞎子大怒:“你还敢骂人!叫你家大人出来!”
女孩风情万种地撩起自己的长发,她的脖子又细又长,锁骨突出,线条优美。青瞎子不由咽了咽口水。她又幽幽地问:“我让她赔你个头好不好?”
青瞎子眼见美人如斯,火气也消了些:“那你赔我啊!”
女孩笑得柔情似水:“嗯。”
她双手握住自己的脖子,轻轻往后仰头,那弧度太过优美,青瞎子心醉神迷。正醉心之间,突然那双手渐渐往上拔,青瞎子张大嘴巴,想喊喊不出,这回裤子里干稀都有了!
女孩脸上还带着醉人的笑意,那优美的脖子被拉长到不可思异的程度,最后噗地一声,鲜血从腔子里溅出来,高压水管一样喷满了楼梯间。她却还捧着自己的头:“拿去吧。”
青瞎子用尽吃奶的劲叫了一声:“啊——————”
那声音却只是哑在嗓子里,女孩捧着头慢慢走近:“拿去啊。”她的声音渐渐狰狞:“拿去啊!!”
青瞎子满头满脸的血,形如恶鬼,生死关头,他急中生智:“别杀我,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里!”
女孩停在他面前,他双腿发着抖,鼻涕眼泪齐流,说话一直在抖:“我带你去。”
四楼C座,青瞎子一脚踹开门。秦菜坐在屋子中央,周围点着一圈蜡烛。符已经全部画好,一共十二张,是白河亲手教的天师符——白河懒得画,收了她的第二天这些事就由她代劳了。至于灵不灵嘛,抱歉得很,没试过。
秦菜睁开眼睛,人之气,讲的是一个聚。
不能惊,不能泄气,一旦受惊,阳气易散,邪物容易入侵。秦菜没有异眼,看见的仍然是那个捧着头的女孩,但是她知道对方是谁。
“白露。”她站起身,鼓起所有的勇气叫出这个名字。那个女孩原本还没反应,这时候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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