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国度 作者:一度君华
那个男人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半晌却仍一脸严肃地道:“山爷名中带山,山乃土石所积,你以为搬开土石便是救他,却不知他本就以土石为身。”
秦菜这才大悟,许久之后又惊悸:“这么说……真的是我害了他?”
男人不再言语,沙发上的老头又吸了几口氧,挥了挥手:“你们处理吧。”
男人将他扶起来,坐到一辆轮椅上。旁边李玉山的老婆略略示意,便有人拿了根麻袋进来,秦菜又惊惧又惭愧——早知道真不理这档子事了,明明什么都不懂充毛的英雄啊啊啊啊啊!
男人推着七爷,似乎是准备出门了。外面突然跑来一个白衣黑裤的女佣,还没说话,一个人便走了进来。
秦菜抬头就看到白河,他穿了件藏青色的中山装,无视旁人阻拦直闯二楼,完全没有私闯民宅的觉悟。
这时候再没有比看到他更亲切的事了,秦菜立刻就喊了一声:“师父!!”
推着七爷的黑衣男子看看他,又看看秦菜,脸色顿时十分难看。
白河径自走到房间,牵了秦菜的手,他甚至一句话没说,像接自家孩子放学一样将秦菜领出的房间,直接下楼。秦菜还回头看了看七爷等人,七爷正要说话,他身边的黑衣男人止住他,略略摇了摇头。
出得别墅,一路也无人阻拦,白河牵着秦菜往公路走。秦菜又羞又愧:“师父,我错了。”
白河摸摸她的头:“天数使然,你无错。”
想想李玉山及其家人对自己的信任,秦菜心里还是很不好受:“我不知道那座山就是他,本想让他多活一阵,没想到反而害死了他。”
白河抬手摸摸秦菜的头:“傻孩子。”
二人走到公路上,这地方离城极远,离朱阳镇就更远了。秦菜被带出来得太突然,身上没带一分钱。白河赶来得更急,身上总共不到二十块,两个人没办法,这个点别说没大巴了,就算有这点钱也不够……
好在旁边有个凉亭,二人只能在凉亭里呆一宿。这寒冬腊月的天气,先前在李玉山家的别墅里有暖气还不觉得,一出来就感觉风直往骨头里钻。
秦菜哆嗦着和白河相对而坐,有白河挡着风,感觉略微好点:“师父,你到哪去了,这么多天也没个消息。”
白河正坐危襟,正要答话,下面一阵汽车喇叭声。秦菜和白河一并望过去,只见公路边停了一辆黑色越野,车门打开,下来一个人——正是那个一脸阴沉的黑衣男人。
秦菜往白河身边挪了挪,男人果然朝凉亭走了过来:“七爷那边,我已经摆平了,他不会再找你徒弟的麻烦,但日后你也莫要惹他。”
他人还没进到亭子里,声音已经先到。只是这话明显是对白河说的。白河仍旧端坐,态度冷淡:“白芨,多行不义必自毙。”
听到这个名字,秦菜心头倒是一阵清明——难道这个男人竟然是师父的兄弟?
白芨全无反应,想必这类话他听得多了:“少罗嗦,记住我的话。”说完,他突然又促狭地笑了,“没钱回去吧?经常睡凉亭草坪的人居然也学人收徒弟,还收个女徒弟,啧啧。不如这样,你帮我个忙,我送你师徒二人回去如何?”
秦菜对他本无好感,但想着有可能是白河的亲戚,也就没有多话。白河也跟没听见似的,闭目不语。
白芨讨了个没趣,转身欲走了。寒风呼呼的刮,秦菜又有些哭笑不得——师父呀,所谓的死要面子活受罪就是指得咱俩吗……
白芨一走,白河又睁开眼睛。面对秦菜八卦的目光,他开始讲述属于玄门的江湖。
“玄门中人同世人一样分为三种,一类为守护天道的正常运转而生,以除暴安良、替天行道为己任。这个组织,又被称为秩序。另一类则完全生活在市井之中,通过天道的漏洞偷取人类的福禄寿数换取钱财,专行阴毒妖邪之事。后来随着秩序的壮大,这个组织也渐渐发展起来,名为人间。”
这个秦菜还是懂的:“就是白道和黑道吧。”
白河点头:“大同小异。三类是散修,不管二者之事,独自修行。白芨……是师父的弟弟。”
秦菜了然:“师叔是人间的人吧?”
白河略略点头,举目望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菜突然明白过来:“难道李玉山的死和他有关吗?李玉山身边明明有他这样的高人,为什么还要来求我?”
白河望定她,许久才轻叹一口气:“因为他身边,有人想他死。”说罢,不待秦菜再问,他轻声道,“你的天赋是阴眼,现在道行不足,为师需要暂时封住你的阴眼,待道行足够之后再行解封,免得你冒然涉险。”
秦菜也不在乎:“封住阴眼以后是不是作梦就不准了?”
白河点头:“阴性信息,多是你看不见它,它便不会招惹你。这几个月你背好心法口诀就行。”
言罢,他念动口诀,食指和中指挟了道黄符在秦菜额头上略略一点,秦菜觉得那感觉又痒又怪,不多时,他手中黄符已经没了,秦菜倒是觉得没什么两样。
“好了?”她低声问,白河闭目养神:“嗯。”
天冷,秦菜也在凉亭里入定,心神一凝,也就不觉得冷了。然她刚一入定,就发现自己站在一间客厅里。房间装修相当豪华,暗红色的家具,金黄色的木地板。秦菜小心翼翼地左右张望——我怎么会在这里?
师父你不会封错了吧?=口=
左边一个房间里似乎有声音,秦菜不敢敲门,只得将耳朵贴在门上。里面的声音让她面红耳赤,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女人低低的呻_吟。秦菜再迟钝也知道是什么事情,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里面的声音持续了约摸十几分钟,终于一个声音响起来:“李玉山死了,如今你如愿了。”
秦菜一怔——这个声音居然是白芨,而另一个声音响起时,秦菜更如同晴天霹雳:“死鬼,我如愿还不就是你如愿了?”
怎么可能,里面的女人竟然是李玉山的老婆!!
白芨似乎在笑,只是他笑的时候声音还是冰冷的:“我又能如愿多久,只怕财产一到手,你就投奔小白脸的怀抱了。”
女人声音哆得能拧出水来:“小白脸哪有你这样通天的本事,还有……这么勇猛的本钱……你若愿娶我,我就奔你怀抱也行。”
这回白芨是真的笑了:“记得我那份,我不喜欢别人赖账。”
女人语带娇喘:“人家哪敢赖你的账呀,不过七爷……真的不会起疑吧?他的手段,人家还真有些怕。”
白芨似乎在扣衣服:“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怕?两位李公子只怕更怕得要命。”
秦菜心头一阵暴怒——合着这事李玉山的两个儿子也有份!!尼玛装模作样来请我,只是为了让我作替罪羊吗?
她正生气,冷不防白芨打开房门,他衬衣还没扣好,露出一小片古铜色的胸肌。秦菜莫名其妙地想到女人那句勇猛的本钱,顿时面红耳赤。
白芨本是边扣纽扣边往外走的,快到门口时,他突然回过身来,紧紧盯着秦菜所站的地方。
秦菜顿时一脸血——妈妈,他不会看见我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呃,今天耽搁了下,更晚了~~~~=口=
☆、9
第八章:先知
一尘不染的客厅里,白芨盯着秦菜所站的位置看了半天,突然轻笑了一声:“有趣。”
秦菜自然是一点也不觉得有趣,白芨扣好衣服,步步靠近,她只能慢慢后退,心像是掉进了油锅里——又忘了问,作梦的时候到底怎么醒啊!
“怎么了?”李玉山的老婆这时候也出了卧室,只穿了一件半透明的真丝睡裙,裙子实在太短,行走间可见其下的真空地带。
这时候她自然也发现了白芨神色不对,顿时紧张起来:“莫不是那老鬼?”
白芨似笑非笑:“是个小鬼。”
秦菜也顾不得了——这个时候不知道能不能穿过玻璃。她一个转身往窗外一跃,身后却突然传来一股吸引力,秦菜似乎没有重量,轻飘飘地就被吸进了一个黑色的空间里。
外面李玉山的老婆还惊魂未定:“你……一定要走吗,我有点怕。”
她挽着白芨的胳膊,整个人都腻在他身上,这次是真心实意想让他陪着过夜的:“死鬼,天亮再走吧,你想怎么样……人家都依你。”
白芨却不着痕迹地推开她:“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陪你过夜也是要收费的,我的价码你知道,因为是散工,按小时计。”
女人恼羞成怒,用力地推了他一下,他稳如泰山,却是又低笑了一声。
女人要留一个男人,只要这个男人不是自己的丈夫,一般都很容易。白芨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将手中的黄符折好,顺手□衬衣胸前的口袋里。秦菜就比较倒霉了——听了一晚上的活春宫。
第二天早上,白芨又和那女人胡来了一通,到九点多才驱车回家。他的住处比白河豪华得多,一套一百二十坪的房子,光电视就有半张墙壁那么大,还跟纸一样薄。
他把秦菜从符里放出来,秦菜哪里见过三开门的冰箱、全自动的洗衣机?她瞪着眼睛左看右看,突然也起了好奇心:“师父说身入玄门,自领一缺,贫夭孤,你难道是孤命?”
白芨靠在沙发上,开了一听啤酒,闻言他看了秦菜一眼:“孤又如何?总比夜宿凉亭光彩吧?”
秦菜深以为然:“其实有时候我也宁愿选孤,太穷的日子难过。不管好赖,吃肉总比吃白菜萝卜强吧?”
白芨似乎笑了一下,随手扔了罐啤酒给她。
秦菜伸手一接,碑酒砰地一声穿过她的手落在地上。她俯身去捡,半点也没摸起来。白芨就冷眼看她弓着身子捡碑酒罐,突然他目光一凝。
秦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拧在手里,他盯着秦菜额头细看,冷不丁伸了五个手指头在秦菜眼前晃:“这是几?”
秦菜没好气:“五啊,你不识数吗?”
白芨脸上的笑意全都不见了,他重新将秦菜封进符里,秦菜可不顾他是白河的兄弟了,一直破口大骂。白芨拍拍困住她的黄符:“贵重的东西,自然要保护起来。不必操心,白河必高价来赎。”
晕,秦菜一屁股坐下来——师父全身上下才二十几块钱,等他来赎,赎金超过三十块你就可以撕票了吧……
天色渐渐亮了。白河越来越觉得不对——秦菜一直没醒。他叫了几声没反应,忙伸手去摸秦菜右手中指。
大凡阴性病症,诊法不外乎几种。有神通的先生如秦菜、白河这种,只要上心就能梦见症结所在。而一般的诊阴之法,有的是听病人讲叙病情之后,细观病人举止,特别是眼睛。如病人眼神闪烁、飘忽,则可能与阴性信息有关。
二是摸脉。摸脉是个技术活,各家的手法略有不同,但大多数会捏病人中指。按男左女右判断是否与阴性信息有关。
白河以拇指和食指从秦菜右手中指根部开始摸起。但秦菜并无异样,白河神色越来越凝重——她应该是离魂的时候遇上什么阻碍,回不来。
但是不可能啊,自己明明封住了她的阴眼,她看不见如何还会乱跑?
白河百思不得其解,心下却也渐渐焦急。他稳住心神,细细分析。秦菜性子执拗,如今最放不下的,怕只有李玉山的事了。
所以她的失踪一定和这件事有关,而如今附近能拘住她魂魄的人不多。他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白芨。
所以白芨并没有等多久。《还珠格格》还没播完一集呢,白河就找来了。白芨直到开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看了大半集的还珠格格!
他顺手关掉电视,一回身又倒在宽大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等白河发话。见他这神情,白河倒是略略放心,看来秦菜确实在他手上。
他直接开门见山:“怎么样才肯放人?”
白芨点了根烟,吞云吐雾了半天,竖了一根手根。
白河目光微凝:“我出不起。”
白芨点头——白河有多穷,他最清楚了:“但是你可以报给秩序,先知在我手上,一千万他们肯定愿意出。”
白河面色大变:“你胡说什么?”
白芨面带微笑:“我说什么,你心里恐怕更清楚吧?如果秩序觉得一个先知不值这个价,人间肯定愿出,而且绝不止这个数。”
白河深吸一口气,半晌平静下来:“她是不是先知,谁也不知道。”
白芨不为所动,将烟头掐在烟灰缸里——他心情不错:“要验证有很多方法,不过这不劳你费心。我说过,如果秩序不愿意,人间肯定乐意得很。”
白河叹了口气,他自然知道此事严重:“我回不羁阁一趟,五日内答复。”
白芨摊手:“请便。”
白河转身欲走,半晌还是不放心,复又回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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