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江湖
秦淮的感受和彭翎不同。在这种时候,她只是不断涌起对两人的敬佩之情。由对他人性格的把握从而推断真相,虽然并不可靠,但有时却往往有用得很。而这一点,不是人人都能办得到的。
“不错。就是我和王翰。偏偏玉秋水和我的关系非比寻常。”江乘风淡淡道,“秦淮河上的伏击,可以是我们在演戏。我是老头子的大弟子,却不能得传教主之位,生出异心是理所当然。”
“你?”李闲大笑道:“你要当教主早就可以当了,何必搞鬼作怪?当初我并不知这块玉佩就是重阳令,你大可以把它要走,再秘密杀了我,对外宣称老头子临危授命,改变了传统的教主承传方式,有谁会有意见?”
江乘风的嘴角牵出一丝笑容,道:“不枉老子养你这么多年。”
李闲嘿嘿一笑,道:“王老头这人怎样?”
江乘风沉吟道:“我一直没有怀疑过他。因为他是我们之间年纪最大的,当年老头子都和他兄弟相称,在教内威望极高。这二十多年来,他化身千万、四处潜伏,萧老六的资料至少有一半是他搞回来的。照常理,他没有可能生出异心。”
李闲叹了口气,道:“照你这么说,谁都没有嫌疑?”
“不。”江乘风冷冷地道,“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们建帮这么久了,他都没有回来,还是继续做他的隐士。要知道,平时根本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正巧可以帮忙他做到一些别人做不到的事,比如暗地里培植势力。更何况,目前没有人知道他的武功到底达到了怎样的地步。”
李闲悚然道:“不要妄下结论。”
江乘风洒然一笑,道:“留个心眼总是好的。”
李闲大笑道:“你们慢慢闹去,老子还要好好玩玩,懒得管你们。扬州就在眼前了!”
“扬州。”江乘风微笑道,“你身边有两个这么漂亮的女子,巴结奉承还来不及,还有闲工夫去烟花之地逍遥快活吗?”
秦淮接口道:“他去哪里和我俩无关。”
彭翎嘻嘻笑道:“有关有关!你们若是去逛妓院别忘了带上我!”
江乘风苦笑无言,李闲为之绝倒,笑道:“没问题!我们带你到里面开个房间……”
彭翎杏眼一瞪,扬起巴掌就要拍下,瞥眼见到李闲怀里的老鼠正睁大眼睛看着自己,顿时打了个寒噤,尴尬地收回巴掌。
李闲大笑道:“真要多谢秦姑娘送的好老鼠!”
秦淮无奈地道:“我发誓,这家伙在我的山寨里真的很老实的。”
江乘风忽然道:“忘了问秦姑娘来扬州有何贵干?是否需要我帮忙?”
秦淮正要回答,不知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
李闲问道:“你和徐家的关系不清不楚,对徐博这个人可有什么认识?”
江乘风想了想,道:“如果让他当上银龙堡的继承人,休说银龙堡,就算整个武林都将被颠覆。这个人我们必须好好利用,他将是玉秋水致命的破绽。”
“你的意思是不能杀?”李闲眼里闪过精芒,语气转冷。
江乘风点点头,道:“这人不能杀。虽说杀了他后,玉秋水夺权将无所凭依,但也将把玉秋水逼得跳墙,后果没人能够预料。而留下他,以他的性格,反而是阻碍于秋水计划的最佳棋子。”
李闲冷冷地道:“我自出道以来,向来快意恩仇、率性而为。重阳与银龙的瓜葛和我关系不大,我只知道我看徐博不爽。”
江乘风叹了口气,道:“要成就大事,就不能单凭喜恶行事,要顾全大局。”秦淮眼里的失落表现得清晰无遗,以他的智慧,已经看出徐博定然和秦淮有解不开的仇,他做的事必定令李闲怒不可遏。
李闲冷哼道:“我为了这所谓大局,已经顾得太多了。这段时间里,我做的事没有一件是自己喜欢做的。正好说到这个问题,我想和你好好商量一下,把教主之位另传他人。”
江乘风心中长叹。再这样束缚下去,李闲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徐博?
“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苦闷我怎会不理解?但是这关系到无数人的将来,我不得不按最佳的选择行事。而你当教主,就是最佳选择。”
李闲忽然笑了笑,道:“我却想到了另一个选择,相信你不会反对。”
江乘风心中一突,深深地凝视李闲半晌,道:“我知道你在说什么。找个时间,我们好好研究一下。”
李闲点点头,这件事干系太大了,就算他再怎么信任秦淮和彭翎,也不能当她们的面讨论。知趣地转移了话题:“你在扬州哪间客栈落脚?”
“城北的一家小客栈,忘了名字。”
“你不会这么没品吧?为什么不去烟水阁?”
“烟水阁是妓院!”
“妓院不能住吗?”
江乘风叹了口气,终于坦白道:“我没钱了。”
李闲气结。烟水阁的老板唐秉嘉和洛阳拜月楼的老板是同一人,他和楚梦必定有某种联系,如果想窥探楚梦的真实身份,目前只有着落在这位唐老板身上了。原本以江乘风的性格,到了扬州肯定会去住著名的青楼烟水阁,他还指望这老家伙能从烟水阁里看出些什么消息来,谁知竟因这么丢脸的理由而错失良机!
“你这只猪!不,说你是猪那是侮辱了猪的智慧!”李闲咬牙切齿地道,“在扬州想搞点钱花有什么难的?徐弈不肯借吗?”
江乘风愕然道:“我没钱住妓院,你发那么大的火干什么?我哪里好意思向徐弈借钱?”
李闲冷冷地道:“如果你知道烟水阁的老板是谁,就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了。”
江乘风悚然道:“难道是……唐秉嘉?”
李闲嘿嘿笑道:“总算没有侮辱了猪的智慧。你说烟水阁重要不重要?今晚我们就到哪里去住,叫上头牌如烟小姐……”
“喂喂,你好象很有钱?”
李闲得意地道:“我岂会像你般丢脸,等着瞧吧!”
秦淮怀疑地道:“我是不可能借钱给你住妓院的!”
李闲叹道:“但凡高档点儿的妓院,都有专门的客楼可供留宿,只要你不叫姑娘陪宿,那就与普通的客栈没有任何区别。我的意思是想让你们都以男装住进去,相互有个照应。”
秦淮想了想,道:“可以。不过休想再诈骗我的银子。”
李闲笑道:“当然不要你的银子,我是想去抢劫!”
三人愕然,李闲去抢劫?只有江乘风隐隐知道这家伙一定又想到了什么古灵精怪的法门,绝非真的去抢劫的。
一直左顾右盼的彭翎拍手大笑道:“别忘了带上我!”
李闲笑道:“人人有份,绝不落空。”
秦淮看了看李闲,发现他正微笑地望着自己,脸上忽地一红,猛然明白李闲要去抢谁了。
正文 第九十一章 明访风月
四人到达扬州城时,已是子时。
扬州的街道上寂无人声,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和更声,冷清而苍凉。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只有衙门、龙腾山庄,以及几间大客栈和妓院的门前挂着灯笼,显示着这并非一座死城。远处秦淮河上通明的灯火在这浓浓的夜色里显得更加引人入胜。
烟水阁就在秦淮河岸,阁里的云清雾渺楼上,常常有人通宵饮酒玩乐,欣赏着秦淮夜景。而云清雾渺楼的隔邻,就是专门提供住宿的单人客房,有别于一般妓女待客的房间。
李闲等四人逛到这里,望着烟水阁前川流不息的人流,李闲顿时两眼放光:“生意这么好!里面的服务必定十分周到。”
秦淮瞪了他一眼,道:“烟水阁向来都是扬州最著名的青楼,除了只嗜好在画舫上游乐的人外,几乎所有像你般的淫棍都往这里钻。”
李闲笑道:“所以今晚定要试上一试。”
彭翎睁大了眼,道:“你不是要去抢劫吗?”
李闲拍额道:“险些忘了,跟我来!”
四人往左直行一条街,转到一条漆黑的小巷里。李闲在巷子口停下步来,旁边挂着一幅金漆招牌,上书四个大字“珠圆玉润”。
彭翎汗颜道:“这是什么鬼店?好俗的名字!”
“这就是怪商杨休的珠宝店。”李闲笑了笑,道:“他的圆脑袋能想出什么别致的名字来?”
秦淮心中感动,李闲果然是要来找杨休的麻烦。想不到自己的那些话,让李闲这么上心。
“啪啪啪!”李闲还没想好该怎么行动,彭翎已狠狠敲起门来。
李闲吓了一跳,道:“你干什么?”
彭翎奇道:“这才叫抢劫啊。如果你想悄悄地进去,那叫偷不叫抢。”
李闲想了想,大笑道:“说得对!”
一直一言不发的江乘风开口道:“里面有点不对。”
李闲脸色一变,猛然冲天而起,屋后有条黑影一闪,没入黑暗中。
“你保护她俩,我去去就回!”李闲的神色变得无比冷酷,扔下一句话,鬼魅般朝着黑影消失的方向掠去。
秦淮紧张地道:“他怎么了?”
江乘风淡淡道:“刚才有个人影闪过,身手快得惊人。屋里的人没有一点声息,听呼吸声判断,似乎全中了迷香。”
彭翎拍手道:“老姜头好厉害!知不知道那是什么人?”
江乘风摇头道:“我没有见过那个人。”
秦淮问道:“既然你说他的身手很好,为什么还要用迷香?”
江乘风摇头不语,定了定心。心神便如秋水,丝毫不漏地反应着四周的异状。出奇的是,四周再没有任何异常,只余屋里的人们沉重的呼吸不停萦绕耳畔。正在江乘风百思不解时,黑影消失的相反方向上又传来飞掠声。
“无论出现什么状况,你们都在我后面不要乱动。”江乘风的手已经放在刀柄上,冷冷地注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李闲运起全身功力,飞掠在一栋栋民房上,极目望去,原本已经消失了的黑影已渐渐又出现在远处。
这黑影就算再黑一百倍,李闲也能一眼认出,那就是叶七。
“看来迷踪谷之役未竟全功,竟让叶七给跑了。”李闲心中暗忖,“铁面会气疯了的。”
看看就要追上,叶七猛然停步,转过身来。
李闲直冲到他身前一丈,才停了下来,讽刺道:“听说叶兄的轻功好得很,怎么今天跑得比龟还慢?”
叶七冷笑一声,道:“如果你饿了几天之后还能这么有力气,我就不能不佩服你。”
李闲心中恍然,看来厉天和孙凌一直追在引叶七后面,在血之泪的威胁下,叶七竟不敢吃东西。
“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和厉天为敌的,一点都不了解他。他是不可能用血之泪来折磨你的。”
“厉天或许不会,但是孙凌会。追着我的人是孙凌。”
“厉天呢?”
“他留在北方。”
李闲大笑道:“所以你宁可挨饿,也不肯折路返北甩掉孙凌?”
叶七眼里邪光闪过,冷冷地道:“你的废话很多。”
李闲笑容忽敛,身子游鱼般扭动两下,险险避开叶七无声无息的暗器。炎阳刀黄芒骤现,划开沉沉的夜色,一股无可抗拒的热浪铺天盖地地涌向叶七。
李闲的废话不是乱说的,他是在借厉天的威慑力,让叶七沉不住气,心神出现高手对决时不应有的波动。这种波动,将成为他致命的破绽。
可是李闲太不了解叶七。
炽热的黄芒劈面而来,叶七的瞳孔猛然收缩,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柄短刀,手腕一翻,架住了李闲必杀的一击。
李闲淡然一笑,真气催发。
叶七仿佛置身于酷热的沙漠中,刺眼的阳光照得他睁不开眼睛。炎阳刀压在他的短刀上,逐渐下沉,这薄薄的一柄刀,此刻竟是重逾千斤。叶七使尽吃奶的力,也无法将它上移分毫。
李闲身上涌出强大的杀意,叶七不死,愧对挚友。杀意由寒转热,叶七身上的夜行衣已经开始被烤得卷了边。
炎阳刀离叶七的顶门不过半寸。
正在此时,叶七的短刀忽然动了。
刀柄处忽然射出一丛黑忽忽的细针,猛射李闲的面门!
这么近的距离,世上没有几人能够避过的。细针上散发着刺鼻的腐臭味,显然见血封喉,即使再精纯的先天真气,恐怕也难以抗拒。
李闲冷喝一声,终于放弃了宝刀的压迫,身子一仰,随即风车般旋转起来,数十枚细针随着黄芒纷纷落地。
只这一刹那间,李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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