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江湖
里玩?”
“很久没和你们喝酒了。想当年我们畅饮三日,何等爽快。”李闲叹道:“现在再也没法子像以前那样舒服地过日子了。”
“是啊。”韩开山有感而发,道:“山寨里平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抢抢钱财泡泡妞儿,官府管不了,江湖没人理,逍遥快活。可现在整天忧心忡忡的,生怕不知什么时候就被银龙堡端了窝。”
李闲紧紧盯着他,问道:“既知如此,又为什么要来淌这趟混水?”
韩开山决然道:“我们三兄弟都是堂堂七尺男儿。男儿在世,自当轰轰烈烈一番,此生才不会留下什么遗憾。百年后江湖人说起过往,能有人提起曾经有个太湖水寨由一个普通的强盗窝而震动武林,就不枉了我们在这世上走一遭。纵使被人杀了,也只能怪我们武功低微,却决不会后悔。”
李闲想起当日去隐柳山庄碰运气的人就有这三个水盗,可见他们早就耐不住寂寞。
世上谁没有理想,谁在自己的人生路上没有目标和追求?即使是几个尚未入流的水盗,也有其通天之志。有谁敢嘲笑他们自不量力?
天下的争斗靠的并不仅是个人的武功。如果这三个人真有足够的才能,路真能走得顺利,想要制霸长江流域并非不可能的事。百年后,江湖上或许会忘记曾经的天下第一高手是谁,但有谁能忘却曾经称霸长江的帮会呢?
李闲心中慨然,抱起酒坛仰脖猛灌。自己是不是太欠缺志气了?为什么身为男儿,却没有雄心壮志?
可是自己真的不知道所谓称霸武林的意义何在。对于重阳教来说,那是向正统宣战,传播神教的理念;对于徐不疑或是许嵩、刘东流来说,是为了满足对权势的欲望;少林武当或许只不过为了维持江湖的平静。但是他李闲对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感兴趣,也没有像韩开山他们那样青史留名的想法。
说不定自己更像顾轻尘。李闲自嘲地苦笑,怪不得那老家伙的武功诀窍自己能领悟得那么快。可是自己不是还嘲笑他是个避世的懦夫吗?
人最想不通的就是自己。
李闲甩甩头,不再去困扰。这是李闲的好习惯,只清理杂乱的东西,而从不浪费精力在越理越乱的事情上纠缠。
“你们的队伍训练得怎样了?是不是整装待发想去踹龙沧海的屁股了?”李闲放下酒坛,笑着问道。
韩开山兴奋起来,道:“儿郎们个个精神十足,大家都不甘心做一辈子的水盗。我和两个兄长都亲自传授他们战斗技巧,目前他们已经颇有点本事了。只等刘东流那个办事拖沓的家伙来信,我们就一起去打龙腾山庄。”
李闲忽然觉得不妙:“队伍训练又不仅仅是武功。阵法呢?临敌技巧呢?”
韩开山张了张嘴,终于颓然道:“我们不会。”
李闲两眼一翻,险些从凳子上跌下来。叹道:“就你们这些长期打水战的家伙,怎么去陆地上打龙腾山庄啊!”
韩开山搔了搔头,道:“这点我们也想过。但是徐不疑伤重,这个机会不能错过。有刘东流配合,我们负责封锁银龙堡来援的水道,他们负责陆地攻战,胜算还是很大的。”
李闲暗自点头,这几个家伙确实有点头脑。“你们有没有和刘东流商议过事成之后利益怎么分?”
韩开山点头道:“扬州的市场由刘东流接手。而水道运输则由我们包办。”
李闲忽然笑了,道:“你们什么都计划得很好。可惜,我这次正是来告诉你一个坏消息的。”
韩开山色变道:“什么消息?”
“徐不疑的伤势轻得完全可以一人干掉你们三兄弟。”
“什么!!”
这声惊呼同时出自三人之口。除了韩开山外,门外站着刚刚闻风而来接待李闲的另两个寨主,左龙和张猛。
这两个寨主长得很韩开山都有几分相似,粗豪之中带着精干的味道,不愧为结义十余年的难兄难弟。
“你们听不清吗?我觉得已经说得很大声了呀。”李闲笑嘻嘻地说道。
左龙叹了口气,也坐到他们身边,道:“这消息可靠吗?如果那姓徐的王八蛋真的在装伤,我们还要等到猴年马月才有机会出头?”
李闲笑道:“先喝酒。喝完了我再告诉你们好消息。”
三人面面相觑,忽然同时站起身来,竟二话不说,揪着李闲就打。
“奶奶的,竟学会卖关子了!重阳教主很了不起么!照打!”
李闲求饶道:“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们三个恶棍。实话说吧,银龙堡里有我们的奸细,而且身份不低。”
如果徐弈知道李闲竟把自己说成奸细,非一枪把他刺个窟窿不可。
太湖三兄弟听了却大喜过望,齐声道:“那我们下一步要怎么走?”
李闲招了招手,众人一起附下身来,四颗头凑在了一起。
“好!老子就不信徐不疑这次不中招!”三人听了李闲的计划后,先是沉默半晌,然后又异口同声地大叫道。
李闲揉揉耳朵,叹道:“你们三个真的只是结义的兄弟吗?怎么我觉得你们根本就是一个娘胎里钻出来的!”
张猛嘿然道:“看在你为我们带来了好消息的份上,老子就不和你计较你的污言秽语了。”
李闲神秘地眨眨眼睛,道:“可我还有个好消息带给你们。你们说要怎么谢我?”
韩开山愕然道:“还有消息?”
李闲大笑道:“你们不是没有训练儿郎们临敌技巧和阵法战略的人才么?老子忽然想到一个人……嘿嘿。”
三人大喜,追问道:“是哪位好汉?”
李闲大笑道:“不是好汉。但我觉得她和你们简直是天造地设的绝佳组合。”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夜半私语
当李闲还在赶往太湖的路上时,江乘风就已来到龙腾山庄一道侧门边,侧耳听了听,确认一批守卫已经去远,才翻身而入。轻巧地避开另一批守卫,窜向不远处的一栋小楼。
守卫如此森严。江乘风心中冷笑,从龙腾山庄外宽内紧的情况来看,银龙堡的确已经做好了等待霹雳堂自投罗网的准备。
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江乘风居然能避开间隔只在数息之间的两批守卫的耳目,而且轻松得如入无人之境。手段至此,若是被夙敌中的夙敌徐不疑知道了,恐怕会食不下咽。
江乘风身形微动,已到了楼上。一间屋里,传来棋子落秤的声响。江乘风走到门前,屋里的声音顿止。
江乘风轻轻推开门,一身银色便装的徐弈坐在棋盘前,正在摆棋谱。
“看来你的消息来源不只是我这个渠道。”徐弈盯着盘面上的棋子,头也不抬地道。
“何以见得?”江乘风掩上门,信步走到徐弈身边看棋,自然得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
“顾师言枉称晚唐第一国手,这几步下得真是败笔中的败笔。若是阎景实看得破,盖金花碗就不会落在顾师言身上。”徐弈没有回答他,自顾说道:“在这里若能毫不迟疑地断,打,弃子,交换,可挣整整四目之多。”
江乘风沉默良久,终于说道:“你的意思是,抛弃太湖水寨?”
徐弈终于抬起头认真看了他一眼,道:“若不是得到了刘东流准备进攻的消息,你又怎会大白天的跑到我这里来?”
江乘风苦笑道:“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回答第二个问题。”
徐弈淡然道:“爹……不,徐不疑布下的局并不高明,只配骗骗刘东流或者太湖水盗而已。而爹你既然看破了,就该将计就计,务求一举达到目的。这点到目前为止都做得很好。但是深入敌境,必有所失,太湖水寨所负责的担子既然是场硬仗,就不必救援,让他们和徐不疑拼到最后一刻。这样,徐不疑才不会怀疑内部有鬼。”
江乘风摇头道:“这不行。李闲会恨死我。”
徐弈讶然看了他一眼,皱眉道:“欲成就大事,岂能畏首畏尾,这不是爹的性格吧!”
江乘风决然道:“无论自己有什么想法,李闲还是我的教主,我必须以他的意见为重。”
徐弈沉吟片刻,道:“李闲不是一直不想当教主的吗?”
江乘风深深凝视徐弈半晌,才道:“你有什么看法?”
徐弈笑了笑,没有说话。
江乘风心中暗叹,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们父子不必遮遮掩掩,索性打开天窗说个明白。”
徐弈终于说道:“不错。我有控制重阳的想法。如果我可以顺利得到银龙堡的继承权,再暗中控制重阳教,整个武林就几乎已经在我的手里。就像这棋局,执黑的是我,执白的也是我,何谓输赢?”
江乘风依旧紧盯着他,道:“你也知道我的想法是什么,如果你做得到,我完全可以将你捧为教主。这件事李闲已经和我探讨过,以重阳教一向的规章,教主继任,只要原教主指定、守护使支持,别人就完全没有反对的余地。”
“你无非是要我执掌重阳之后奉行重阳教义。这又有何难?”
“口说无凭。”江乘风冷冷地道,“我期待你在这场战役里的表现。”
“放心吧,弈者最精通的就是把握均衡。”
江乘风不语,转身远去。徐弈看着他飘逸却带着疲惫的身影,忽然露出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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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太湖三兄弟,李闲拎着一壶酒施施然返回扬州。此行的最大收获并非通知了他们对付银龙堡的计划,而是让秦淮有了用武之地。
秦淮对徐博的恨意是刻骨铭心的,既然此刻他并不适合去找徐博的麻烦,那么让秦淮尽一份力狠狠打击银龙堡,想必是秦淮最喜欢做的事了。
秦淮不通水战,太湖水盗不懂陆战。老天几乎是刻意这么安排,把这原本毫不相干的山贼水盗糅合在一起,成就一番事业。
离行动的日子还有三天。这短短三天里,秦淮能否将一群乌合之众训练得初具规模,就要看她的本事了。
到达扬州时,又是子时。李闲直接摸到孙凌的店前,里面仍然亮着烛光。
“王八蛋,你终于来了!”孙凌还不等李闲敲门,就气冲冲地拉开店门,道:“快管管你那只臭猫!老子没酒给它喝!”
老鼠闻到了李闲的气息,欢呼一声扑了过来,窜进李闲的怀里直蹭。
“老鼠乖!我带上好的丹凤酒来给你喝了。你看我一路上都没舍得喝哦。”李闲拿着酒壶晃了晃,对孙凌道:“拿只大碗来!”
孙凌苦笑着拿了只大碗,看着李闲把酒全部倒了进去,老鼠像见到玉液琼浆般一头扎进酒里,转瞬间喝了个精光。
“乖,去睡觉啦!我和这个大饼脸有点事要出去办。”李闲摸着老虎的头,以极其温柔的语调说道。
“谁是大饼脸!”
“你见过有人的头比你圆吗?”
“奶奶的!”孙凌恶狠狠地骂了一声,道:“比起叶七,老子现在更想杀的人是你!”
李闲嘿嘿笑了笑,道:“今天有叶七的消息吗?”
孙凌颓然道:“没有。自从昨晚你伤了他之后,我就再没收到有关他的消息。今天午前到现在,我一直四处搜寻,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但我有个感应,那家伙没有远离。”
李闲点头道:“事实上即使有人救了他,他的伤势也不允许他跑得太远。”
孙凌沉默片刻,道:“先去偷东西吧。我的这个杨休身份养了十几年,不能因为这新知府而砸了。”
“这种小事,你为什么一定要拉着我?”
“你以为只是拉你偷东西这么简单吗?偷完东西后我们分头出动去找叶七的下落,总比我一个人找好一些。”
李闲叹了口气,道:“看来今晚又没觉好睡了。走吧。”
扬州知府府邸。
孙凌已揭下了面具,和李闲并肩蹲在府外的一株大树上,低声道:“我调查过了,这新知府也姓杨,确实是刚从荆州调任而来。扬州知府是个肥缺,名为调任,实则暗升,这家伙一定使了不少银两。”
李闲耸肩道:“朝廷比江湖黑暗多了。江湖虽然险恶,但更多拼的是刀枪;朝廷拼的却是狡诈。”
两人对视一眼,幽灵般飘入庭院之中。
“按我的经验,乾位上那间最幽静且最漂亮的房间一定是知府大人的。”李闲低声道,“那边坤位上的一定是他的正室的房间。”
孙凌嗤之以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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