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兵
“潘元,你是被打上瘾了,还是脑袋给我打坏了。”凳子上的大汉懒洋洋地站起,冷冷瞧着潘元。周边店家大都是双刀帮,一些客人也是双刀帮的,听了大汉这样说,纷纷欢呼叫嚷:“余大哥打死这些家伙!”、“咱们老老实实地做生意,他们便只会耍流氓、欺负人。”
潘元让姓余的大汉一瞪,身子一抖,退了几步,却还是狠狠地说:“余二腿,我敬你是条汉子。这些平庸家伙和你有何干系,你护着他们干啥?这次我带了花剌街的擂台王来,识相的滚远一点,别什么都往身上拦!你自以为是英雄好汉?别装模作样了,李闯天都死了几十年了!现在哪里还有好汉?”
“鼠辈!”那叫作“余二腿”的汉子怒眼一瞪,猛一抬脚,将凳子朝着潘元直直踢去。
“哇呜——”潘元尖叫一声,抱头闭眼,像只让猫吓着了的老鼠,连闪避都不会了。
凳子却没砸在潘元身上,是潘元斜后侧一人,伸出胳臂接住了那凳子。
“好!擂台王就是擂台王!”、“一出手就立了功,潘大哥定看重你了!”田鼠帮的一票汉子大声鼓噪,替己方这人欢呼助势,也有几个不屑地说:“我看也没什么,他靠潘大哥近,这才捡了这功劳,要是换做我,一拳便将那椅子打碎。”
潘元回过神来,又叫又跳,大力拍掌喊着:“好一个擂台王,好一个樊军,这余二腿交给你了!你接连替咱田鼠帮立下大功,我不会亏待你的!”
潘元边说,边将那替他接下凳子的“擂台王”拉到身旁,自个也挺了挺胸,扳回气势。
卫靖挤在众人之中看着热闹,只见那擂台王樊军剑眉鹰眼、皮肤黝黑、虎背狼腰,两条绳子在胸前交叉,绑着背后那棍形包袱,应当是他的随身兵刃。
“我听说这几日田鼠帮挺嚣张,四处拔别人的旗子,四街的大刀王义和三十六街的铁头王都败了,原来便是多了你这家伙。我余二又叫余二腿,你好好记着,以后想报仇尽管来找我。”余二腿大声说着,压根不将樊军放在眼里。
“我叫樊军,花剌街霸王客栈,你想报仇,可以来找我。”樊军哼了哼,同样这么回答,又瞧瞧余二腿的那双精壮的腿,说:“听说你腿上功夫不错。”
潘元抢着说:“这家伙又不使刀,搞了个双刀帮,却是自吹自擂他那双脚有如两柄刀子。你说说,是不是很会装模作样呐!”
“这双装模作样的腿,上次将你踢得在地上求饶,一边拉屎一边打摆子,你忘了吗?”余二腿一脚微微向前,夹脚草拖鞋晃呀晃地说。
“今天便将你打成瘸子,樊军,上啊!”潘元大喝一声,拔出腰间大刀,亮晃晃地好不吓人。
余二腿瞧了瞧潘元那柄大刀,知道大刀王义向来宝爱自己配刀,刀不离身,此时大刀既在潘元身上,王义想来是遭逢巨厄,他和王义并无交情,却也听闻过他名号,此时豪气勃生,拍着自己大腿喊:“潘元,你抢了大刀王义的刀,有种也抢了我这两柄刀!”
“好,我成全你!”潘元大声应着,樊军已经大步迈向余二腿,身形一矮,架出马步,随即便是直直几拳打去。
“好!”余二腿后跃闪开,猛一抬脚,往樊军脸上压去,去势威猛,当真如同开一柄山大刀。卫靖和围观众人一齐发出惊呼,都只能见着那草鞋的残影在空中画出弧形。
磅!樊军却不后退,而是握拳抬手硬格接下,余二腿但觉得樊军的手腕像是坚石一般,后足筋竟有些发疼,心想至此,身子却已经又接连发出三腿。
樊军或闪或格,往前逼近数步,要往余二腿怀里钻。樊军使的是结实威猛的近身拳术,只要能钻入余二腿身怀近处,余二腿那双腿便没了用处。
余二腿一面出脚,一面闪身,要和樊军保持距离,两人斗到了墙边,余二腿一个回旋重踢,踢在樊军脸上,将樊军头和半边肩膀都压砸在土墙上,登时土石飞扬。
“哗——”围观众人见余二腿这脚重得有如劈裂大山一般,都想大势已定,樊军定然给踢死了。双刀帮的伙伴正要欢呼,却听闻余二腿闷吭一声,身子摇晃后退,竟是乘胜追击的第二腿,让樊军抬肘正好顶着,便像是大腿踢击在坚石上一般。
余二腿只觉得一腿酸麻无力,才退两步,樊军已虎窜而来,几下踩踏在地上的脚步声如擂战鼓,钻入了余二腿身前。
“好厉害的硬气功!”余二腿猛喝一声,身子跃起,双腿像柄钳子,紧紧挟住樊军双臂,骑坐在樊军胸前。
“你以为靠得近了便能打着我,是吧!你以为余二腿便不会使拳了,是吧!”余二腿大声笑,展开双臂,或拳或掌、一记一记朝樊军头脸上打。
“是!”樊军大喝,身子一沉,双脚踏地发出巨响,将挟在身上的余二腿震得松了些。樊军突地也踢一脚,踢得高极,脚尖蹬在余二腿的后脑杓上。
“你不也以为我不会踢腿?”樊军刚这么说,余二腿已然落下,晕眩眩地捂摸着后脑,见樊军又已逼来,正要后退,樊军的拳头手肘已然纷纷顶撞在余二腿胸腹上,轰隆隆地好响。
余二腿口中鲜血飞洒,骨头不知断了几根,身子飞撞在土墙上,落下时凭借着蛮横狠劲,尽力跃起想奋力一搏,樊军却跃得比余二腿更高,几记连环踢腿全踢在余二腿身上,力道竟不输余二腿的腿劲。
余二腿摔落在地,再也无法爬起,那些店家老板、伙计、客人纷纷挤来,七手八脚地扶起余二腿,心痛喊着:“余大哥!”、“这帮鼠辈流氓,下手如此凶残!”
潘元哈哈大笑,大步走来,身旁一干田鼠帮众一拥而上,将双刀帮的店家伙计全拉起便是一阵痛打——双刀帮只是这地下海来普通住民,为了自保而立的名号,并不是逞凶斗狠之徒,为首的余二腿一倒,便远远敌不过形如恶匪的田鼠帮了。
“跟何闻那些家伙一般蛮横可恶!”卫靖本来见樊军威猛,心生钦佩,但见田鼠帮形迹凶恶,四处砸店打人,将好端端的货物粮食乱抛乱砸,不由得心生愤怒,四周有些围观的人,却都不敢作声。
潘元犹自笑着,举起大刀,往瘫倒在地上的余二腿双腿砍去。
“你做什么?”樊军手快,在潘元一刀斩下之际,捏住了大刀刀背。
“啊呀!”潘元叫喊一声,额头让一枚小石子打中,淤青了一小块。
“樊军,你又做什么?”、“你为何阻止潘大哥?”、“让潘大哥斩他双腿,断他双刀呀!”田鼠帮叫嚣着。
“谁扔石头打我?”潘元捂着额头大叫,又瞪着樊军:“你抓着我的刀干嘛?田鼠帮要壮大声势,当然要干得狠一点,让开,让我斩了这家伙一双臭脚!”
“潘哥,我早便说明,这次随你来市区,便只是来练拳头。你们田鼠帮要壮大声势,那与我无关。我练拳头,也不是要取人性命,我将那使刀的大汉打昏,你捡去他刀,那便罢了,我打倒这余二腿,你却要斩他腿,这可过份了些。你要斩他,便等他伤愈,自己打败他,届时要斩要剐,也和我无关。”樊军说完,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潘元瞪大眼睛,气得说不出话,一干帮众瞎起着哄,大声嚷嚷:“你这家伙,说什么大话!别忘了你欠潘大哥多少钱?”、“潘大哥要斩谁,就斩谁!知道吗?”
樊军听见了潘元手下提起自己的欠债,似乎让针刺了一下,转头冷冷瞧着那两个叫嚣跟班,说:“潘大哥替我扛下的债,我会还给他。我有我的做事方法,你够胆子,就将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樊军冷笑,将两只手搭在方才叫嚣的两个跟班肩上,那两个跟班登时泄了气,一个赔笑道歉,一个神情僵硬,以眼神向潘元求救。
“樊军……”潘元清咳两声,他替樊军扛了一笔债务,这才挖来了这厉害打手,替他打败地下海来不少强劲对手,势力扩展地极快。他知道樊军性格刚强,尽管有樊军欠他人情,却也不能逼绝,正要想些化来缓和气氛,那些米铺店家、小吃店家的老板伙计,也趁乱将余二腿救出,抬到不知哪儿去了。
“啊呀!”潘元话还没讲出口,又让石子射了一记,恼怒跳脚痛骂:“到底是谁偷打我?”
四周的帮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走入围观人群搜着。
卫靖摸摸鼻子,蹲低了身子,石子当然是他射的,他瞧那潘元不顺眼至极,在地上摸些碎石,以阿喜的身子作为掩护,趁乱偷袭。
“樊军,你眼快,有没有瞧见是谁扔石子?”
“石子从那儿飞来的。”樊军随手一指,便指着卫靖那儿方向。
卫靖倒吸了口冷气,不安地挪动身子,几个田鼠帮众走来,拉扯着卫靖身旁的围观人群。
“我刚刚瞧见一个鬼鬼祟祟拿着弹弓的小鬼,跑入那边拐道了!”卫靖摸着阿喜身上的毛,和一名田鼠帮众大眼瞪小眼,胡乱说着。
“让开,让开!是谁朝我扔石子,有种出来说话?”潘元大叫大嚷,推开了人群走来,见了一旁卫靖蹲在地上摸狗,随口问着:“小鬼,你手上那是啥玩意儿?”
“哥哥,这是梳子。”卫靖拿在手上的八手搬出来的正是柄梳子,随手替阿喜梳着毛。
“喝!小子,你脚边那堆是啥!”潘元大叫。
卫靖低头一看,脚边还有十来颗小石头,是他刚刚在地上摸来的,却忘了踢散,而是堆叠成一小堆。
“扔石头的分明便是你这臭小子!”潘元一把揪起卫靖领子,举起了手就要打他。
卫靖仍随口瞎扯:“大哥,我又不会弹指功,哪能扔疼你?那石头分明是弹弓射出的,射你石头的小鬼明明逃入了那儿,你又不信?”
“你敢顶嘴!”潘元心中恼怒,根本也不理究竟是不是卫靖,举起巴掌就打了卫靖两个耳光。
卫靖本来还觉得有趣,但让潘元重重打了两巴掌,恼火至极,抓住潘元手腕一扭,使出家传擒拿术,脚一拐,将潘元摔倒在地。
潘元本也有练过两下子,但料想不到卫靖会使擒拿,一不留神给摔了一跤。
“我踩扁你!”卫靖既已动手,也不再多解释什么,顺手抱起阿喜,还狠狠一脚踩在潘元脸上,拔腿就跑。
“臭小子,给我追!追!”潘元的怒吼声远远发出,田鼠帮大叫大嚷地追赶。
卫靖脚快,在人潮中乱跑乱钻,趁乱转入了一条不甚热闹、暗沉沉的拐巷,回头看看,见田鼠帮没能追上,心中得意,呵呵笑了起来。
第六章 二十三街四号支道
卫靖抱着阿喜转入一条岔道,注意到岔路口旁立了块小木板,上头写着——“二十三街四号支道”,原来整座地下市街繁复庞大,每一条街口都注明了编号,作为辨识。
卫靖在四号支道中闲逛着,这儿的人潮较少,民居似乎多些,有些家户破门外蹲着孩子戏耍。只有少许商家,冷淡经营着。
卫靖将阿喜放下,让它一拐一拐地走,卫靖有些歉疚,自个是为了躲避闯天门这才遁入地下海来,却又糊里糊涂地招惹是非,他见这四号支道挺静僻,心想不妨找间空屋,再躲上三日五日,等阿喜腿伤全然好了,便回小原村。
在弯曲长道一处,有间破旧凉茶店面,和前几条闹街一般,做生意的店家,靠着通道的石墙多半打空,余下两根梁柱顶着,好让路过的客人能瞧见店里头卖些什么。
只见到这小店里头几张桌子歪七斜八,少许人客或坐或站,手中都端了杯茶喝。
卫靖走了一阵,也觉得渴了,走进这凉茶店面,找了张角落桌子坐下,许久都不见有顾店伙计来招待,便向身旁桌子两个年长老汉问:“两位爷爷,这儿谁是老板?”
“老板?”一个身形瘪瘦,满脸通红,带着六七分醉意的老汉横了卫靖一眼,说:“臭小子,咱在聊天,你少打岔,这儿没老板,人人都是老板!”
卫靖正觉得奇怪,这酒醉老汉身旁另一个样貌较为和蔼的老汉,打了个嗝,哈哈笑着说:“小伙子,你新来的是吧,这破歇脚屋没有老板,你口渴便自个去倒杯茶喝吧。”
“这么稀奇?”卫靖见那两个老汉桌上还有两壶酒,一双筷子,一碟炒花生米,便问:“要是没有老板,两位爷爷桌上的酒菜是怎么来的?”
和蔼老汉答:“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两个老不死在这不用钱的小店聊天喝酒。”
卫靖点点头,走到那摆着好几只大茶壶的桌旁,见桌上摆着几只杯子都挺脏,便取出自己的水壶,装了些茶,回到桌边喝着。
“爷爷,这附近可还有空房间?”卫靖向那模样和蔼些的老汉问。
“叫你别打岔你没听见吗?”瘪瘦老汉重重拍桌,大声怒叱。
“你发什么酒疯,人家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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