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兵
元长老双拳高举,双眼激突,愤慨大喊:“土匪已灭,海来鸿福,剩下来的便是剿下这内奸主谋的脑袋,以慰无辜百姓、战死弟兄们的在天之灵!”元长老吼著,伸臂指向杨仇飞喊:“当心杨仇飞诈病,别让他拿到长剑”
一干莲花堂众听元长老这么喊,又止住了脚步,直直望著那躺在躺椅上的杨仇飞,知道若这剑王是假病,那可难以对付。
杨仇飞身旁的宾客们听了长老号令,个个大惊失色,有些急急喊著:“未辨分明就要杀人,未免太过份!”
周彰微微抬手,按向腰间金刀;唐铁也微微挺枪,向著杨仇飞;曲文瑛却是长剑一横,阻在闯天门帮众与杨仇飞身边,正色大喊:“且慢……”
“月临堂密谋造反,一齐杀了!”元长老爆裂大吼,尾音破哑刺耳。
只见数个堂口纷纷骚动,无双堂和月临堂纷纷拔出兵刃对峙,杨仇飞身前那猪肉先生龇牙咧嘴、卖艺叔卷起了袖子、茶老板愤慨握拳,分立三边,赤手空拳守著杨仇飞。
樊军也抖了抖手,深吸口气,他见元长老张开嘴巴又要嚷嚷,便抢先怒吼:“闭嘴──”
元长老让樊军这一喝吓退了半步,气势减弱,他见到莲花堂似不足以制服樊军等人,又见周彰、唐铁两路无双堂众左右夹著月临堂僵持对峙,却离杨仇飞那方有些距离,便朝著离杨仇飞邻近的钟至友喝喊:“钟副堂主,杀杨仇飞。”
“不要。”钟至友这么回答,身后数百来个堂众一动也不动。
元长老张大了嘴,愕然地说不出话,不明白这得他好处当上副堂主的钟至友为何不听他的话。
因为钟至友不是钟至友,又是娄牧假扮。
当天贝小路在地下海来差人扛出的那数只大袋,里头装著正是才升任无双堂副堂主之位的钟至友及其心腹。贝小路将这些人囚入了先前拷问天鹰盟帮众的那地下密道,轮流对钟至友等行“闷刑”,用土浆闷住他们脸面,却又故意留了小孔让他们换气,因而取得他们长相的模子,造出他们的脸皮面具。
贝小路将他们分开囚于数间小室,不蒙眼、不塞耳,却是暗中观察,每日疲劳审问,偶而抽几下鞭子,时时刻刻调换小室。
娄牧等几个飞雪山庄中人,戴著仿制脸皮,或涂些血渍、或绑覆绷带,便这么混入其中,这批无双堂帮众日夜受审,精神不济,心中惶恐,无法分辨身边伙伴渐渐地被调了包,今日混入两个人、明日混入三个人,便这么著,八人当中有一半以上都是飞雪山庄假扮,数日下来,娄牧等时时与那些那些真无双堂众攀谈,掌握了堂中情势,将他们切口暗语、举止习惯、行事作风全暗记心中。跟著便佯装串连各个小室中所囚伙伴,找了个机会一齐逃出大牢。
这八人在昏暗牢中难以分辨身边伙伴是真是假,逃出时由于娄牧等早已将各自扮演之人学得维妙维肖,且都是阶级较高的帮众,余下四人也不疑有他,大伙儿回到了己方据点,娄牧取出了夺回的升任旨令和副堂主令牌,接收了这无双堂口,娄牧口才更胜钟至友,且有贝小路暗中指点,倒似乎能够比真的钟至友更加顺利地取下堂中实权地位,对于那些不服气的堂众娄牧也并不在意,放任他们擅自行动。数天之内,娄牧集结了数百个听他号令行动的无双堂众,同时也接到了长老通报,要他赶赴大扬府来援。
娄牧照著贝小路指示,将长老一番号令改得面目全非,原本“前往大扬府围攻土匪”变成了“前往大扬府支援剑王,捉拿反贼元鸯。”
“你……你……”元长老指著钟至友,身子发颤,尚无法应变,又听到远处骚动大作,回过头去,只见到又是数批大队人马浩荡赶来。
带头那人圆滚胖壮,拍著肚子,哈哈大笑,所有人听他笑声,都说:“食胜天胡白来了──”
只见那大队人马声势浩大,可不只食胜天一路,尚有大小数十个帮会集结同行,全都是这些时日与雷南在海来市南并肩抗匪的剿匪联军。
胡白尚未走近,便大声嚷嚷:“铁爪帮已经溃散,雷员外正领著人追剿,胡白知道这儿有好戏瞧,偷个懒儿先来一步,和大家会合,顺便看大戏!”
元长老望著胡白,急急嚷著,声音已不若方才响亮,而是沙哑虚竭:“胡堂主,你来得正好,快将反贼拿下!”
胡白哈哈一笑,大手一招,看看左边、看看右边,吩咐:“长老要我拿反贼,反贼在哪儿?”他一面走,一面问,经过地城堂身边,卫靖指了指杨仇飞那方,说:“腰间挂金刀那个是反贼,去把他打哭。”卫靖这话说得甚轻,其他人倒是听不清楚,他又补充一句更低的声音:“将我外公救出。”
“好──”胡白拍了拍手,大步走向杨仇飞那方。
众宾客见胡白这路人马声势浩大,又见胡白确听长老号令,要擒“反贼”,都以为大势已定,胡白身手极好,由他带头,即便是杨仇飞当真装病,也未必能逃脱这重重包围。
胡白拍著肚子笑,走近杨仇飞,伸手指了指躺椅上的动也不动的杨仇飞,笑著说:“反贼,元长老要我擒下你。”他这么说,伸手就往杨仇飞身上去抓,心想先将他抢到手再说。
“滚!”猪肉先生却不知胡白打算,只当他当真听从元长老号令,要来擒杨仇飞,气得一拳打向胡白,胡白抬手一拨,挡下猪肉先生重拳,茶老板也起脚来踢,这两人都是暴躁脾气,见胡白向杨仇飞伸手,二话不说就打。
胡白哭笑不得,左右双掌连连拨挡,他见杨仇飞此时瘫状,就怕若是大伙儿一拥而上,刀剑无眼,在杨仇飞身上划上一刀也是麻烦,此时便也二话不说,想尽快抢过杨仇飞。
胡白做出打算,出手便强悍许多,铁掌一掠,将茶老板翻了个大筋斗,又将猪肉先生猛推摔开。
樊军知道胡白向来与卫靖交好,晓得胡白自有打算,便也不动声色,岂知胡白打倒了茶老板与猪肉先生,跟著又向樊军击出一掌,掌势雄烈。
樊军大惊,避开这掌,喝问:“胡大厨子,你……”
“大伙儿看我胡白一人对付这些家伙──”胡白哈哈大笑,又一掌将卖艺叔逼开,跟著再攻樊军。
樊军愕然还击,过了两招,只觉得胡白掌势雄猛,抖擞了精神接战。胡白趁著近身对招,轻声说:“咱们倘若不打,后头几百个拿刀之人就要上来了。”樊军这才知道胡白是想将这戏作全,明白自己若是不挺身护卫杨仇飞,那明显是与胡白有挂勾,此时虽然胡白人马来到,大局已定,但若不先将杨仇飞救出这莲花堂、无双堂等重重包围,届时乱杀一阵,即便最后将元长老一方全数杀尽,但只要此时瘫软无神的杨仇飞在乱军之中出了什么岔子,那便是个大憾。
“来吧。”樊军便也装出愤怒神色,打得有模有样,但樊军本不擅演戏,突然这么愤怒倒是做作,胡白哈哈一笑,低声说:“不过一定要真打。”
胡白说完,忽地便是一掌,他嗜武如命,先前数次邀樊军打架都被拒绝,这个天伺良机如何能够放过,当然要打个过瘾。
周彰、唐铁等都想此时大势已定,胡白爱表现,便让他去表现。倘若杨仇飞是假病,和胡白打得两败俱伤,也是有趣。其余元长老一方的人马也是这么想,便也未加插手干涉,反正届时胡白若是擒不住杨仇飞,大伙儿一拥而上便是了。
卫靖窃笑观战,不时偷瞄元长老,他见元长老脸色难看,知道元长老现下心中忐忑不安,倘若胡白站在他那方,那自是稳住了情势,倘若胡白和卫靖一路,那即便他即刻下令开打,也终将要败,此时也只能不动声色,见机行事了。
胡白打得性起,铁掌翻腾扑拍,樊军拳脚如雷,也是呼呼作响,正战得忘我之际,却又听胡白说:“得休兵了。”樊军一愣,问:“什么?”胡白窃笑:“你诈败吧。”樊军愕然:“为何?”胡白瞥了瞥杨仇飞说:“你忘了咱们不是打著玩的,先将这事解决,咱们私下再比过。”
樊军莫可奈何,他打架向来拚命,要他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诈败实在是不服,知道胡白是吊他胃口,故意让他心生不服,以后约战若是拿著此话相激,说樊军硬气功不及胡白铁砂掌,樊军便难忍了。
“真怕了你。”樊军叹了口气,扎马一蹲,飞身弹起,空中连踢三腿,却故意放了个破绽,胡白挡下三腿,双掌一推,将樊军推飞甚远,摔在地上。
樊军捂著胸口,佯装伤重,站不起身,胡白大步上前,又将来拦的茶老板拐倒,卖艺叔较为机伶,瞧出胡白并无恶意,方才被打退时便已装著受伤倒在地上观望。
胡白一手伸入杨仇飞背下,心想若是抱著他,那其他人便要觉得奇怪,索性一把捏著杨仇飞后颈,将他提了起来,一手微微托著杨仇飞后腰,暗中施力,让杨仇飞后颈不至于过于难受疼痛。
胡白提著杨仇飞走了几步,觉得杨仇飞身子僵硬沉重,如同提著一具尸首,心中一凉,想这剑王当真瘫了,心下茫然失落,朝元长老走去,心中想著如何逮著时机,大步一奔便能奔到卫靖身边。先将杨仇飞交至卫靖手中,再去杀元长老泄恨罢了。
“将内奸带来!”元长老深深吸了口气,见杨仇飞让胡白这样提著都动弹不得,心中落下一块大石,拔出腰间那柄卫文亲造的华美佩剑,看著剑上银光,心情激荡,喊:“便让我替这些时日牺牲的弟兄们讨回一个公道。”
卫靖见胡白这般提著杨仇飞,知道胡白是作戏,便也不以为意,却见胡白走著走著,却没将杨仇飞带来给他,而是带给了元长老,心下愕然,一把扯下脸罩,大叫:“胡大厨子!”
卫靖这么一叫,曲文瑛、樊军等也瞧出不对,大喊:“胡白!”
胡白已将杨仇飞提到了元长老面前,却也不理身后之人叫唤,手一放,任杨仇飞坐倒在地,歪斜著头,一动也不动。
元长老斜斜举剑,见卫靖自曝身份向他奔来,大局已定,心中大乐,挥剑便朝杨仇飞的颈子斩去。
杨仇飞呆滞的眼神中闪现锐光,忽起二指挟住了剑。
元长老握剑那手四根手指飞脱,鲜血喷溅。
这柄卫文亲造的华美锐剑,剑柄分成两半,柄中包著本应厚钝的铁柄,竟也打磨得锋锐异常,一经阻力,那锐柄便切断木质握柄,连带将元长老四只手指都切去了。
杨仇二指挟著剑身,打量这剑身、剑柄都是锐面的怪剑,可也是一愣。
“哇──”元长老捂著自己那喷血右掌,只觉得天地翻转,惊怒大吼:“卫文──”元长老又惊愕看著缓缓站起的杨仇飞,惊喊:“杨仇飞,你当真是装病!”
“糟糕。”杨仇飞终于开了口:“被你发现了。”
元长老身旁数个莲花堂堂众惊愕赶来,有的急急搀扶元长老,有的去抓胡白,让胡白几掌全给劈倒。
卫靖奔到了胡白身旁,也惊愕这登然逆转,一时竟讲不出话,呆楞楞地看看胡白,又看看杨仇飞。
胡白苦笑:“我本来当真以为剑王身子瘫了,谁知走到一半,剑王开口骂我,将我吓得魂飞魄散,我只好照著剑王吩咐办。”
“你爹爹真是多事,这样要我怎么拿?”杨仇飞看看卫靖,二指捏著那无柄怪剑。原来他确然是假病,但让胡白像抓小狗般提著走,心中著恼,便低声说“普天之下,只有胡白能这样拎著剑王。”胡白一听,心中犹如劈了个雷,赶紧照著杨仇飞随后吩咐,将他提到元长老身前。
“外公,原来你没病啊!”卫靖惊叫著。
杨仇飞哼了哼说:“病好之后多睡几天不行吗?”
“睡了这么多天!”卫靖又气又笑地叫著。
众宾客、各堂口、周彰、唐铁、曲文瑛等全呆若木鸡,一下子尚未能反应这瞬然丕变的情势。
只听卫靖高声咆哮:“剑王不装病,如何能擒到勾结土匪、残杀同门的老不死元鸯!”他猛而回头,向驼神一指,又喊:“老不死元鸯勾结土匪、设计残杀其他长老、滥杀三个无双堂副堂主,驼神都能作证!”
所有的人一下子全看向驼神,只见驼神全身颤抖,不停点头,呢喃地说:“他说得没错……元长老想当帮主。”
“不是──不是──”元长老厉声叫著,大声喊著:“他们串通好了,杨仇飞才是内鬼主谋,我是闯天门长老,我……我……”
曲文瑛长剑一拔,大喝:“闯天门帮众听命,总堂元长老勾结土匪,残害同门,铁证如山,莫再为虎作伥!”
曲文瑛这么一呼,月临堂堂众纷纷呼应,齐声呐喊。曲文瑛长剑一指,指向元长老身后的莲花堂,喝:“莲花堂将兵刃放下,否则便是元长老同伙!”
莲花堂一干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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