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兵
子,试图打落一只只让卫靖弹来的黑苍蝇,尽管他不喜欢这种肮脏游戏,但由于生性温吞,也不好对卫靖发作,当他见到卫靖将一只苍蝇弹得支离破碎时,终于忍受不了,皱著眉说:“卫兄弟,别再弹苍蝇啦!”
一个歪嘴斜眼的汉子端了三碗阳春汤面上桌,饥饿到了顶点的卫靖和公孙遥也不理会那汉子端面之时大半根指头插入面汤之中,匆匆将碗拉至自己面前,使劲扒夹起一团一团热烫面条,呼呼吹上两口便塞入口中,狂嚼猛吞,吃相有如豺狼虎豹。李岳在卫靖和公孙遥扒面之际,已经将汤都喝完了,抹了抹嘴巴,手一招,又叫来三碗面。
便这样,三人吃了六碗面,公孙遥和卫靖只觉得腹胀难耐,饱嗝连连,李岳起身,连面钱也没付,便要离开,公孙遥急急忙忙地在破烂衣服中掏摸著,好不容易才找出了些许银钱,准备付帐,那卖面老板怔了怔,仍然收下了这钱,只是对他说:“你若是和傻哥一块儿的,以后便不用付钱。”
公孙遥尚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见李岳和卫靖走远,赶紧追了上去。
他们身处之处,是百叠屋村外围的摊贩,四周都是叫卖声音,来来往往的行人装扮样貌差异颇大。百叠屋村便像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小乡镇,中央处是如同城楼般的古怪巨大建筑,西侧有著许多马厩、车站,南侧是摊贩、市集,东侧是一片一片田野、菜园,北侧则有一间间仓库,堆放著各式木料、建材,供应村中住民作为随时增建、补强整座百叠屋村之用。
卫靖和公孙遥越是接近屋村,便越是张大了口,他们抬著头,看著那建盖得纷杂错乱的大屋村,一间一间或新或旧的小屋紧密地接合在一起,一楼的屋子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门供住民进出,有些出入口直接连接著摊贩市集,较空旷处也有一条一条歪歪斜斜的木梯,或是垂挂著的绳梯,连接著二、三楼甚至更高的楼层。
卫靖默默地数,由于百叠屋村的外观杂乱无章,在二三层之上那些屋檐、窗口高高低低,许多窗口分不清属于第几楼,但凭高度推估,这百叠屋村,要比海来市最高的楼还高上许多,几乎有探月楼的三倍高,占地面积更是不知大了多少。
卫靖咦了一声,他见到不远处二、三楼的屋村外墙上,有几条粗绳索,自墙上几个破口斜斜地垂下,靠近地面的一端则绑在木桩,钉在地上。他正觉得奇怪之时,就见到那外墙破口处有一个满头卷曲乱发的黝黑少年,手里拿著一段弯拐木棒,勾在那绳索之上,唰地溜滑下地,在他之后还有十来个少年,嘻嘻哈哈地以同样的方法滑溜下楼。
“哗──”卫靖看得目瞪口呆,又是惊奇又是羡慕,似乎也想去溜上一溜。
跟著他们经过几处人潮拥挤的小摊贩,不知不觉地已经来到了屋村之中,进入屋村之后反而感受不到在外头所见的宽阔浩大,里头目及之处是一条一条比地下海来还要狭窄的弯拐长道,和一间一间的隔间房舍。
李岳领著卫靖和公孙遥,在弯拐长道之中走,逐层往上通行,由于屋村建构随意且杂乱,即便在同一层楼中,有时也会碰上高低落差两三阶的楼梯,这儿比地下海来更加纷杂错乱,有些小隔间分不出是公用走道还是私人居所,里头有些人席地而坐,身旁摆了些小椅、枕头,丝毫不理会一旁其他往来路过的屋村住民。
“我从不知道海来市还有这么一个地方……”公孙遥喃喃地说。
“这儿在海来市的边际,海来市中心的人大概不将这儿的人当成是他们的同乡,这儿的人也从不将自己当成是海来市民,咱们并不希罕。”李岳冷冷地说。
三人一路向上,途中有些住民会亲切地和李岳打招呼,李岳也会点头和他们示意,仿佛在这儿颇有些名望。
“这儿龙蛇混杂,加上位在县市边界,有些在外地犯了罪的恶匪要犯,便会逃来这儿窝藏,时间一久难免惹事生非,总得有人镇著。”李岳这么解释,他领著卫靖和公孙遥转到了一条静僻长道之中,来到了一处门前,在那门上轻敲了数下,里头传出了一个老迈长者的说话声音:“进来。”
李岳推门进去,里头空间不大,堆放著一只只小柜,正中有张小桌,桌前坐著一个年老婆婆,正缝著一件孩童衣服。
“阿傻,是你啊!你回来啦,这些天你上哪儿去了?”那婆婆见是李岳,又是惊讶又是气恼地站起了身,上前走来伸手打了李岳肩头几下,像是妈妈责备儿子一般,跟著她见到躲在后头的卫靖和公孙遥,好奇地问:“这两个小孩是哪儿来的?”
李岳看了卫靖和公孙遥一眼,说:“大概是我疯癫病发作,在地下海来迷了路,是这两个小孩将我救醒,我便一路将他们带了上来。”
“阿傻,你休想骗我!你明明是去报仇了是吧?”那婆婆叉著腰,气恼地骂著李岳:“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两年脑筋清楚了不少,开始记起往事啦,记起往事不打紧,便连那些恩恩怨怨、是是非非都记得一清二楚了吧,从一年前开始,你一喝了酒,便嚷嚷著要杀人,你这次当真杀了人是吧?”
原来李岳来到百叠屋村之时,仍然痴痴傻傻,在百叠屋村外围的摊贩区游荡了很长一段时间,肚子饿了便抢夺摊贩的食物,惹出不小风波,几个见义勇为的壮汉去制止他,都让他打得吐血。
一票住民们商量过后,在一处空地上掘了个坑,在坑上堆放些材草,摆了只烧鸡,轻易地将痴傻的李岳诱入陷阱中,陷阱里满是尖锐竹刺,李岳负伤受困在陷阱之中,他脑筋痴傻,早忘了武术招式、轻功身法,空有一身蛮力,怎么也爬不出坑来,他在那陷阱之中每日嚎叫,有时会有些住民可怜他,扔入一些剩菜剩饭入坑,他便津津有味吃著。
某一日,江婆婆发现了这惨况,差人将奄奄一息的李岳救了出来,带进屋村休养了一段时间,江婆婆在屋村里颇有名望,很受住民敬重,她会替住民们调解许多纷争琐事,便如同大家公认的村长一般。
刚开始时,李岳像是先前跟随药三鸡那般跟随著江婆婆,在屋村之中四处串门子,大家知道他力大无穷,便让他从事些粗活,李岳便这样在屋村之中长期住了下来,他有时疯癫病发作,会大吼大叫,破坏屋村梁柱、墙壁什么的,甚至殴打住民,因此江婆婆将他安排在屋村里较高楼层之中一处静僻无人的小屋里居住,每每他疯癫病发作时,总要江婆婆当面喝叱,才压得住他。
时间一过便是十余年,李岳的疯癫病渐渐好了,甚少再发作,他也渐渐地记起了往事,性格沉稳许多,甚少再与人攀谈,却总会在外地恶霸登门欺压屋村住民时挺身而出,赶跑恶霸,或是出手教训那些原先屋村之中的地痞流氓。住民们渐渐对他改观,不再称他“疯狗”、“疯牛”,而是叫他“阿傻”或是“傻哥”,大家都说江婆婆教导有方,将头恶猛虎教成了屋村的守护神。
“我没有杀人,鳄鱼倒是杀了一只……”李岳平淡答著,又和江婆婆应答了些话,这才将卫靖和公孙遥带出了房,一路向上。
卫靖饶富兴味地打量周遭景观,直说这儿比地下海来还要古怪,他们来到屋村三分之二高的地方,住民渐渐稀少,某一楼中东侧数十间破房全都空无人住,四周的墙壁、梁柱等有不少是毁坏的,大都是李岳以往疯癫病发作时破坏的。
他们进入了一间房间,里头竟十分宽敞,这是由于里头与四周几间小屋的隔间墙壁,让李岳给打烂了的关系。
李岳的房中空荡荡的,只有角落摆著一块破被子和几件衣物,其余除了小椅、小桌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倒是有扇大窗子……”卫靖向墙边一扇大窗走去,看向底下的田野和菜圃,更远处便是草原和山坡,他心想每日清晨日出之时,从这扇破窗向外见到的景观必然十分壮阔美丽。
李岳也看著窗外说:“这儿还不够高,在屋村顶楼,可以见到海。”
“李岳叔叔,你当真是在记起往事之后,决心要向闯天门报仇,所以这才前往地下海来吗?”公孙遥一直默默无语,这时突然开口问。
卫靖插口问:“既然要去海来市,为何不直接在外头的车站乘马车?何必走地下海来?”
“我在屋村之中与世隔绝,偶而才能从一些外地旅客口中得知大城市里发生的事,我早知道闯天门要举办大活动,却也只是想想而已,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我会去地下,那又是另一件事。百叠屋村越盖越高,楼顶上有些不稳,屋村里的人想往地下发展,打算集资修筑几条地道,和地下海来连接,咱们一票人便去勘查那废弃小村,就是咱们从地底出来那地方,哪知道我一进了地下海来,见了里头景象、闻了里头气味,便控制不了自己啦……”李岳说到这里,不由得嘿嘿一笑。
“李岳叔叔,那你不再去海来了,你不想报仇了吗?”公孙遥问。
“老太婆若知道我一心想要报仇,那倒也麻烦……”李岳坐了下来,拍了拍头说:“其实,报不报仇倒也是其次,我还真想去看看闯天门现在成了什么样子,若是见著了熟识的家伙,便和他打声招呼罢了。”
卫靖又插嘴说:“要是见了马天敬呢?”
“嘿嘿。”李岳冷冷一笑:“不就是打声招呼吗?我早已不是当年的李岳了,在百叠屋村,我便是‘阿傻’,跛子阿傻如何与闯天门斗争?”
“若让你和马天敬打个招呼,他还能活著吗?”卫靖追问。
“恐怕活不成吧。”李岳嘿嘿笑著。
“我想也是。”卫靖比手划脚地说:“那么我跟你说,你若有机会回去海来,除了和马天敬打招呼之外,其他什么满全利、鲁雄、秦孟先什么的家伙,你也都去和他们打一声招呼,尤其是那个满全利……”
□
这一天清晨,阳光金亮温暖,卫靖拉著公孙遥来到那墙壁破口,在他们脑袋高度的地方,横著一根木柱,垂挂著几条绳索,斜斜向下,连接在草地上。
他们身上早已换上了破旧但不肮脏的衣物,他们手上各自拿著一个弯拐木棒,是卫靖这两天在李岳住处,以废弃木头削制而成。
他们透过墙壁破口,向外探看,外头摊贩大都正在准备货物,卫靖看看底下
约莫是三层楼的高度,正下方还有一堆稻草堆。他吸了口气说:“好!就算失手,也跌不死人!”
“卫兄弟,让我先来。”公孙遥抢在前头,心想让自己先亲身试探,若他失手,武功低微的卫靖便更加不行了。
“你们两个想做什么?”一阵叫嚣声在他们背后响起。卫靖和公孙遥回头,只见到七、八个年纪与他们相仿的少年团团围来,不怀好意地瞪著他们。
“咱们也想溜绳索。”卫靖睨著眼睛随口回答,他在小原村时便是孩子王,之后海来一行屡屡遭逢惊险,遇到的敌人不是帮派、流氓便是大海、鳄鱼,此时自然一点也不将眼前几个家伙放在眼里。
公孙遥则说:“几个朋友,咱们不久之前才到百叠屋村,还不太明白这儿的规矩,这地方是否私人所有?”
“本来就是私人所有,这几条绳子是咱们绑上去的。”一个身材高拔、皮肤黝黑、一头卷乱披肩长发的少年这么说,他便是前几日带头溜绳的家伙。
卫靖这几天在屋村之中溜达冒险时,偶而也会见到这群少年,知道这黝黑乱发的家伙,便是他们的头头,便问:“那……可以让咱们也溜一溜吗?”
“你们是哪儿来的?”“叫什么名字?”“彰哥,要不要收他们?”一群少年起著哄,言谈内容便仿佛是一个小型帮派。
“我叫卫靖,他叫公孙遥。咱们只是想玩玩这滑绳索,倒不想加入什么古怪组织。”卫靖回答。
“我,周彰!”那黝黑少年举著拇指指指自己,嘿嘿一笑说:“行,你们尽管玩。”
“啊,你人挺好,谢谢!”卫靖见那周彰说话豪气,不禁对他改观,高高兴兴地拿著自制的弯拐木棒,要去溜绳。
“等等,卫兄弟,我先!”公孙遥仍然坚持自己先试,他将那弯拐木棒钩上绳索,吸了口气,便准备要荡。
突然后头一只腿踹来,踹在公孙遥背上,公孙遥给踢了出去,整个人顺著绳索快速溜下,由于去势甚急,公孙遥在著地时一个不稳,扑倒在地,似乎摔得挺重。
“你们干嘛!”卫靖又惊又怒,转过头来,见到周彰将他围住。
“轮到你了!”“换你啦,溜吧。”“你不是想溜绳吗?”那群少年嘻嘻笑著,其中一个伸手推了卫靖一把,将他逼去墙壁破口之处。
“好,我溜!”卫靖吸了口气,嘴里碎碎骂著,擦擦手上的木棒,准备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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