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
别人一起运劲做势。
他跳完了,摇摇头:‘没拾掇好,袍子又散开了,袖子又掉下来了。’
于是,重复挽袖子扎袍子,哪里去理会有一帮人,眼看就要被气得倒地身亡。
四周的官兵,个个涨红脸,拚命忍笑。
赵仪掩住眼睛不忍心看,苏良摇头叹气。
百姓的议论声更大。
萧遥忍不住也转头叹息:‘天啊!你们以后别告诉人,我居然认得这个无赖。’
一连重复三次拾掇衣服的工作之后,容若开始扭扭脖子扭扭腰,伸伸胳膊踢踢腿地活动身子骨了。
开始布阵的九人,还把真气运得足足,严阵以待,可容若就是没动静,真气在体内运行,不可能长时间保持在颠峰,自然又渐渐消融。
就在这时,容若忽然跃起。
众人心间一凛,谁知他在空中翻了三个跟头,缩缩脑袋,冲右边一个持剑的少女眨眨眼,扮个鬼脸,双脚落地,拍拍手,没事人一般。
本来应该十分生气,但看他这滑稽样子,这少女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容若即时眉开眼笑,上前两步靠近她:‘这才对,明明是个漂亮姑娘,笑一笑,多好看,何苦喊打喊杀,凶凶横横。’
少女越听越是想笑,又觉笑出来让同伴太难堪,忍不住伸出右手,要轻掩含笑的唇。
容若说得轻松,笑得自在,脚步轻快,却突得出手如电,直扣少女刚抬起来的右手。
少女猝不及防,左手虽带鞘拎着把剑,右手却拔剑不及,又不似刚才满身真气小心防备,被他突出偷袭,竟扣住了右腕。
但少女是明若离苦心所教出来的人,岂是易与之辈,虽被人夺得先机,但被制右手即时反扣,动作奇快,立刻反扣住容若的脉门。
同一时间,杀气四溢,劲风四起,四枪三刀一剑,毫不停留地攻来。
容若一招偷袭,手一沾到少女的手腕,就觉对方五指一合,反扣过来,他不惊反喜,手指微震,戒指里淬了烈性麻药的毒针弹了出来。
少女五指反扣轻盈灵巧,万万没料到腕上一痛,全身一麻,即时失去行动能力。
容若顺手把少女往身前一挡,刺来的四杆枪同时大乱,枪尖一阵乱颤,枪杆猛然震荡。这一次为了救人,出枪更疾更快,收手岂是易事。前面两个人连偏偏枪头都做不到,情急间不约而同功聚双手,生生震断了枪杆。后面的两个人,收不住枪,勉力把枪势改往下方刺去,金枪在地上拖出长长的两道枪痕,才止住枪劲,两个人的脸都因这一强行转势而有些苍白。
四个人或是双臂发麻,或是虎口流血,全都狼狈不堪。
地上砍来的三把刀,眼看就要把自己同伴的脚给砍下来了,连忙收刀,转势往旁滚开。
容若藉着少女身子的掩护,忽然出脚,拿出以前在校队当足球明星,让一大帮漂亮学妹拉拉队尖叫的劲头,用尽力气踢出三脚,两人疾翻侧滚,好不容易躲开,一人动作稍慢,结结实实挨了一脚,被踢出老远。
另一持剑少女一剑刺来,忽然发觉刺的是同伴的眉心,惊极收剑。没想到容若在后面抓着少女的身子直往剑上撞过来。
女子无奈,往后飞退,容若抓着人一路进逼。
一退一追一被胁持,退势奇快,追势奇疾。
旁边的人才眨了眨眼,四枪三刀一剑的联手已被破,女子已退到明月居大门处,背撞大门,退无可退。
容若双手一用力,把控制住的女子猛抛过去。
那持剑少女想也不想,松手弃剑,双手把同伴抱住,同时就觉腰间一麻,全身一软,抱着同伴一起跌了下去。
容若慢悠悠地收回从被胁持少女身体下面悄悄点出的手指,徐徐转身,轻轻拍手,冲眼前一干脸色铁青,全身僵木的人漫然一笑:‘怎么样,我说过,要破你们的阵,不过是挥挥手的事。’
‘你卑鄙无耻。’这句话不止是气得全身发抖的日月堂属下想骂他,就连容若的一众同伴,除性德外,几乎人人都想痛斥他。
容若得意洋洋,太阳底下生生就似左边脸上刻著「我是无赖’,右边脸上刻著「你奈我何’,叫人看得直欲吐血:‘兵不厌诈懂吗?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是客,上门拜访,倒还只是玩玩,不分生死。若真是江湖厮杀,你们只知道明刀明枪的打,人家稍用点儿小手段,就能让你们吃大亏。我这叫帮你们提高警惕,让你们增长经验,以后懂得灵活变通,于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这里滔滔不绝,气不死人绝不休,那里几个人,早气得全身发抖。
江湖上的鬼魅伎俩、卑鄙手段,他们也不是不知道,不过,那也多是些不入流的小角色所用。到了明若离这等身分地位,没个名号本事,谁敢到他面前来叫阵。既来了明月居前,哪个不是拳头上能立人,胳膊上能跑马,打落牙齿和血也能吞,脑袋掉了眉不稍皱的人物,谁会这般不要脸,怎么叫他们吞得下这口怨气。
就在这恨不得扑上来,七手八脚把容若掐死时,明月居紧闭的大门忽的大开。靠门而立的容若一个没站稳,向后直倒下去。
身后一双手把他稳稳托住:‘容公子妙人妙行,奇兵制胜,令人大开眼界,你们还不多谢容公子指教。’
说话的人,脸儿圆圆,身子圆圆,连一双伸出来的手,都似是圆的,笑起来更和气如财神,慈悲得像个佛祖。
只是容若一想到这双说不定杀人无数的手,刚才扶着自己,竟也不由自主出一身冷汗。
门外布阵的九人见明若离竟然亲自来迎,哪里还敢留难,忍气吞声,躬身施礼:‘谢容公子指教。’
声音虽然还算响亮,不过明显夹杂着磨牙声。
容若的耳朵似乎装着过滤器,只听自己愿意听的声音:‘好说好说,我与明先生一场相交,多少也该照顾照顾先生的手下。’
好像没有看见那几个人摇摇摆摆,随时可能被气得倒地毙命的样子,容若已经去和明若离拱手抱拳、拉手揽臂,非常热情地打招呼了。
明若离一边冲着容若说笑,一边对着外头拱手:‘两位萧公子,平日请都请不到,今天也一块光临了。都是老夫失礼,刚才独自练功,没有及时出迎,倒叫下人冒犯了,快快请进,容我备酒赔罪。’
就这样一番客套,把众人全都迎了进去。
明月居里面也大得出奇,并没有特别华丽显眼的楼阁,也没有特别珍稀的奇花异草,一行行的屋舍,中间围着一个极大的练武场,房舍之间有青石小道,偶尔点缀些树木而已。
容若看得两眼发直:‘明先生,莫非你这里住了非常多的人,怎么这么多房子?’
明若离微笑:‘容公子看不出这房舍大多是新建的吗?以前这里倒是占地很大的一片花园呢!只是我想着过不了多久,必有许多客人上门,房子不够不行,就令人多建了些。’
容若眼珠一转:‘莫非明先生要办英雄大会?’
‘什么英雄大会?不过是我年纪大了,时日无多,这一生基业,想找个传人而已,所以打算遍发请帖,请天下英杰同来做客,再请城中名流仕绅,以及武林大豪们共来见证,希望能在其中挑到一位合心弟子,如此而已。’
明若离领着他们一路往里走,口里寒暄不止。
整个明月居大得出奇,也静得出奇。满眼都是崭新的房舍,竟连一点人迹都看不到,除了明若离说话的声音,竟只有风吹树动之声。
这么明亮的阳光,这么广大的园子,站在里头,竟让人觉得背上有些冷汗不断溢出来。
‘明先生这里好像不怎么看到下人。’
‘我喜静,又不爱享受,用不着太多人服侍,有几个人照应也就好了。再说日月堂的事务也不是在这里处理的,更不需要一大堆的人了。’
明若离笑着把他们请至明月居最深处的明心阁大厅里奉茶,厅里有几个极是清秀伶俐的丫头过来斟水倒茶。
大家分宾主落坐后,容若又说一番听说明若离一早来拜访,自己偏偏不在,失礼失礼的话。
明若离又笑咪咪说一番容公子赏脸亲来,有失远迎一类无关痛痒的话。
萧遥素来狂放,哪里耐得住这样的一来二去,虚情对假意,一拂袖站了起来,对着明若离正色一礼。
他身分不同,向来很少对人客气行礼,这一礼施得明若离即时起身侧避:‘萧公子何必如此客气。’
‘明先生安坐无妨,我与容公子一见如故,这一礼是代他行的,容公子有事相求先生,还望先生慨然一诺。’
明若离搓手笑道:‘公子言重,有什么事,但讲无妨。’
‘我妻失踪之事,想必明先生早已知晓。’容若也立刻开门见山。
明若离重重点头:‘公子放心,此事不必公子说,我也会尽力。我早已传下话,让手下人多多注意打探,不过……’他语气一顿,眼中凌厉的光芒一闪而逝:‘我也有些小事,想要请教公子。’
‘容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天琴手秘笈,想来是公子传诸众人的吧?’
‘只因容若不愿见四处生死杀戮,所以插手管了一管,还望先生莫怪。’
‘都是我思虑不周,以致引起血腥争杀不断,容公子宅心仁厚,化解争端,正是为我减轻了罪过,怎敢怪责公子。只是我不解的是,公子如何会有秘笈全文的?’
‘我少年时曾拜异人为师,师长有座藏书楼,内藏天下各派绝学。’性德说起谎来,比容若还要自然从容:‘天琴手也收藏于内,其次还有风云击与若离剑。’
明若离刚好拿了桌上的茶碗,掀盖要喝茶,闻言,手竟不能抑制地一颤。以他的修为,居然让杯里的茶泼出一大半,脱口问道:‘藏书楼在何处?’
‘我师故去之时,一把火烧做灰烬了。’性德明锐得直能看透整个世界的双眸忽然看定明若离:‘若能寻到夫人,我便将风云击与若离剑全本抄录出来,送予先生,以为记念,如果不能找到……’
容若安安静静、和和气气地说:‘自然也是要抄出来送于先生的,先生一向心怀仁爱,喜欢提携小辈,想必不会反对我们把这两本书也刻版印刷,公诸于众吧!’
萧遥在后头一挑眉,轻轻咳嗽一声,才忍住想大笑的冲动。天底下还有比这更阴损的威胁吗?把人家仗以成名,神秘莫测的看家本领,传得满天下都是,到时种田砍柴的人,都能来几式天琴手、风云击,明若离就算不气死,也再难保今时今日的地位。
明若离闻言,脸也有些绿,嘿嘿一笑:‘公子放心,我自当尽力寻找夫人,只是夫人多日不见踪影,万一有些不测……’
容若腾的站了起来,平日说说笑笑从不正经的他,此刻眼中竟有威芒凛凛:‘济州城的人,最好求神拜佛,希望我的妻子安然无恙,要不然……’他冷笑一声,眼神在刹时间森冷一片:‘我能让所有人都不得安生。’
即使以明若离的阅历,都被容若此时眼中的杀气,语气里的狠绝给震得心中猛然一紧。直到容若告辞离去,他那忽然揪起来的心,仍是放松不下来。
明若离笑嘻嘻地抱拳把容若一直送出门,等到明月居大门关上,本来的笑容,立刻变做一片森冷。
松风如一片清风下的树叶,飘落在他身边:‘主人,刚才何不干脆杀了他?’
‘此人与官府的关系太深,极有可能是高官显贵。那萧性德又如此深不可测,天琴手秘笈之谜也还没解开,怎么能随便动手,自招祸端。’明若离深吸一口气,沉声吩咐:‘动用所有人手,一定要找到那个女人。’
‘主人,今日容若与那个萧性德在街头大声吵闹,说出来的话,好像是萧性德力量全失。’
明若离冷笑一声:‘你若信这样的话,你就不是人,是猪了。’
松风满面通红地低下头。
‘不过他们的对话的确非常奇怪,有些话完全听不懂,再把他们的对话记录拿来,我要细看。’明若离一边走,一面迅速下令:‘把消息放出去,我要找徒弟的大事不能耽误。’
松风应声而退。
明若离独自一人,负手而立,在人前永远笑嘻嘻如弥勒佛的脸上,一片沉穆之色。他忽的低叹一声,负手望向天空,正好看到高空中一道黑影如电一般射来。
明若离眉峰微微一挑,一动不动,站在原处。
那小小的一点黑影,渐渐接近,却是一头金睛铁羽,钢啄铜爪,无比神俊的苍鹰。
明若离微微一笑,撮唇作啸。苍鹰即时敛羽而落,正好停在明若离肩头。这只无比神俊的苍鹰右足之上,绑着一个小小的管子。
明若离伸手解下来,轻轻从竹管中倒出一张小小纸条,轻轻摊开。
白纸上清晰的黑字,只有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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