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
‘我现在不能走。’容若脸上兴奋的笑意一敛,变做无奈的叹息,眼望小楼,眼神里渐渐浮起悲凉之意:‘二哥还是不吃不喝,怎么劝都劝不动,谢姑娘在他身旁,都快哭断肠了,他也没有任何表示,我真是担心他,而且……’
他长叹一声,又道:‘我一直觉得,有一个大的阴谋就快要图穷匕现了,有什么人在我们四周撒网,直到现在,才开始出现连串的死亡,该是收网的时候了,我不能让韵如回到这风暴的中心来,她在别处,我反而安心许多。’
‘刚刚你也已经发现董嫣然了吧!’容若道:‘这里的人几乎都聚在前厅那边操持丧事,二哥完全没心思管身外之事,谢瑶晶眼睛里只看得见二哥,也只有你,还会有空闲多注意我那边的情况了。’
‘那些暗中监视你的人应该也一样发现了,只不过,我想董嫣然自己会去处理的。’
容若点点头,望望小楼,眼中又多了一层忧色,举步正要进入小楼,忽听得前厅方向,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容若一扬眉,回身望去,不多时,就见一个迅快的人影,飞奔如电,一直冲着他的方向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叫:‘又出事了,明月居里又死人了。’
正是被容若留在明月居中的苏良。
并不是太意外的消息,根据以往看小说的经验,容若很早就判断出,必然会有连环杀人案出现,并且也提醒过所有人,甚至还依照他以前的经验,做出过防止罪恶再次发生的安排。只是他也同样明白,几乎在所有故事里,事先的防备,总不能真正阻止死亡的降临,更何况,明秀阁里的那帮人,并不真的肯听他的意见。
尽管如此,真正听到死亡的消息,容若心中仍是一阵黯然,两天之内,已经死了第三个人了。
‘是谁?也是明秀阁中的人吗?’
‘是。’苏良在容若面前站定:‘是余松泉,被刺死在他自己的房间,半夜里发现命案,把大家都吵起来了。现在,赵仪守在那里,让我来通知你。’
容若点点头,却没有动作。
他心里隐隐有个感觉,一切绝不会到此为止,或许还有更多的死亡将会发生在那聚集了太多人,有着太多变数的明月居里,但此时此刻,他又怎能放心离开。
他皱眉,回首,凝望小楼。
自放进谢瑶晶之后就一直关闭的小楼大门,竟然无声地打开了,露出门内萧遥那再无一丝血色的脸。
‘二……’容若几乎脱口叫出彼此真正的关系,总算眼角扫到站在萧遥身旁的谢瑶晶,忙改口:‘萧公子。’
‘你去吧!’萧遥的声音死气沉沉。
‘可是……’
‘我不会死的,做你自己的事去。’萧遥的眼神从了无生气,忽转凌厉锋芒:‘我要留着性命,为芸娘报仇。’
容若心中陡然一酸,竟说不出话来。
‘萧大哥。’谢瑶晶颤抖着呼唤,眼泪仍然不止地落下来。
萧遥望向她:‘我饿了。’
谢瑶晶一怔,呆呆望着他。
萧遥淡淡重复:‘我饿了。’
谢瑶晶这才醒悟过来,一边拚命擦着自己的眼泪,一边用力点头:‘是,我这就去给你拿吃的,厨房要没有,我为你做。’一边叫,一边冲着厨房冲过去。
这位娇贵的大小姐,此刻几乎是以一种异常感激的心情,来做仆妇的工作的。
萧遥慢慢望向容若,仍然用平淡到极点的声音说:‘看着我的人很多,我死不了,你去吧!做你想做的事,不要有遗憾。’
容若深深凝望他,良久,才点了点头。
第二部 红尘惊梦 第十一集 意外重任 第四章 连番命案
容若赶到明月居时,正好是子夜时分。本是千家万户进入熟睡梦乡的时光,可是整个明月居,灯明火亮,喧哗不绝,议论不尽。
明月居前前后后都驻了许多官兵,维持秩序,可纵然如此,被惊醒的前院几百名江湖豪客,还是不断大叫大嚷,把一切弄得更加混乱。
‘他妈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半夜里,又吼又叫鸡猫子乱嚷,哪个家伙让人摘了脑袋瓜子不成?’
‘莫名其妙,叫我们来争什么日月堂传人,又找这么多官兵来干什么,还不许乱走,不许出庄,不许进后院,真把我们当犯人了。’
‘那可说不定,日月堂有钱有势,和官府狼狈为奸,说不定就想要布个局,害死天下英雄。’
‘娘个皮,老子一生纵横天下,还没让人当犯人管治过,真惹急了,管你什么大官,一刀砍了了事。’
‘我说大家一起冲出去算了,真以为我们天下英雄是可欺之辈吗?恼起来,老子见一个,杀一个。’
你说我叫,闹得天昏地暗,四周官兵,无不暗暗紧张。幸好陆道静还算聪明,情急间让齐云龙调来了两千人马,四周一围,加大压迫力度,再加上,日月堂的弟子也一直努力维持秩序,总算暂时没有闹出大乱子来。
容若一接近明月居,就被上百个官兵保护起来,在他四周团团围护着进入明月居,以免被这些火气上涌的江湖人所伤。
纵然如此,一路听这些人吼叫发难,眼看着四周剑拔弩张,容若心中也是暗暗震惊,知道在这个情况下,只要有一两个有心人,抢先动手,造成导火线,则一场官兵与江湖客的血战,势不可免。
这种大规模江湖人与官府对抗的事情一旦发生必会震惊天下,萧逸势必调动军力,对武林中人进行残忍的扑杀,到那时,整个大楚国的武林人士,再无宁日。
想来这些一向用拳头比用脑子多,动辄大打出场的江湖人物,也是顾忌着官兵代表国家的身分,才一直隐忍到现在还没有出手。
但是,如果一直有人煽动,火气升到顶点时,理智只怕就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容若的心越来越沉,脚步却越来越快,终于走进了明秀阁。
明秀阁里,每一个房间都灯火通明,但所有人几乎都集中在一个房间里。
柳清扬带着柳非烟与何修远已经在白天就回苍道盟去了,新的命案发生时,他们都已不在。但明秀阁中的住客,加上几个日月堂弟子和官府捕头,也还是人数众多。要不是明秀阁的房间确实很大,哪里塞得下这么多人。
容若一进房间就皱眉头,这么多人挤在一起,现场全破坏光了,真不知道往哪里去找犯罪线索。
在大家眼里,容若这个人来历神秘,有足够官方势力,前一天又曾对程承羽的死说过一大堆似乎很有道理的话,很自然每一个人都对他另眼相看。
容若一进来,大家就很自然地往两旁让开,让他可以一眼看见死者。
死亡仍然是发生在床上。
不同的是,程承羽是坐在床边死的,余松泉却是躺在床上死的。
很明显余松泉是在睡梦中被杀,他穿着睡觉时的小衣,面容安详,也许根本还没有意识到死亡,就已经被杀。很简单的一剑穿心,就连心口流出来的血,都少得仅仅只染红心头那一点点衣衫。
容若俯身看了看死者,然后第一时间,在人群中寻找赵允真。
很自然地,又有人往旁让开,方便容若一眼望见,呆呆坐在墙角,眼神沉滞的赵允真。
‘余夫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允真一声不发地坐在一边,既不动弹,也不回答。
容若叹了口气,想起了失去司马芸娘的萧遥,心中就是一软,也不再问她,抬头看向其他人。
不等他发问,赵仪就先说话了:‘我们晚上睡觉的时候,被余夫人的叫声惊醒,一齐赶到这里,就看到余公子被刺死在床上,余夫人坐在他身边尖叫,见我们冲进来时,几乎疯狂得拿刀来砍我们,还是大家合力,才把她制服,劝说了好一阵子,她才安静下来,可是,不管问什么,她都不答话。’
肖莺儿也立时道:‘听到动静之后,我们也到了,立刻下令,前后院严格封锁,不得擅自进出,刚才清查过房间里的一切,没有发现脚印,没有明显打斗痕迹,门窗在出事之前全是反锁的,大家都是听到叫声之后,破门而入。’
这时,匆忙赶来的陆道静也已听过手下捕快的第一轮汇报了。
可怜他一地父母官,先是辛苦带着大队人马跑到明月居来压阵,后又是赶紧跑去萧遥家里,安慰爱侣被害的前任王爷,诸般礼数做完,回去休息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听说明月居中又出命案,那个微服私访的王爷再次扎进是非窝里去,吓得他也辛苦得从热被窝里跳出来,一路赶来侍候。
一见容若询问经过,他也急急忙忙过来道:‘刚才我也问过了,晚上,前后院之间有五十名官兵巡防把守,前院的人应该不会进来。明秀阁里,各个房间都是上了锁休息的,因为程承羽的死,大家都比较警惕,再加上,明秀阁各处也同样有五十名官兵,在各个房间外面,还有房顶上严守,没有看到任何人在事发前离开房间,也没有发现任何其他人潜入明秀阁,所以……’
容若叹息着点点头,如果不是因为这房间里还有一个赵允真的话,那这就是一桩侦探小说中最常见的密室谋杀案了。
同样,把这些人前后的话一串联,就证明,这个房间,根本没有外人可以进来,上百个官兵,奉了陆道静的命令,认真守护,各房也都住着一流的高手。基本上不太可能有什么人可以不惊动任何人,潜进房间去,把床上的余松泉一剑杀死,却让睡在他身边的赵允真安然无恙。
那唯一的凶手,就只有可能是赵允真本人了。
所有人都冷眼望着赵允真,没有人发出指责,但眼神中凌厉的指责已胜过千言万语。
‘就是这个女人杀了余松泉。’
‘杀夫的女人,自古以来,就不少。’
‘杀了人还能装成这副样子,倒也难得。’
无声的责难中,赵允真只是呆呆坐在一角,眼神直直地望着前方,既看不见死去的丈夫,也感觉不到四周的敌意。
容若心中恻然,走到赵允真面前,蹲下来,直视她迷茫的眼神,把声音放柔:‘余夫人,现在已经没事了,大家都在这里,凶手不能再谋害任何人,也不会再有人伤害你。请你告诉我,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好不好?’
他在以前在‘仁爱医院’经常安慰病人家属,声音温和得可以给最无措的心灵以寄托。
赵允真直至此时,才开始了微微的颤抖,一直茫然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尽管那是悲怆欲绝,也惊恐欲绝的表情。
‘我不知道,我和松泉聊着天睡着了,然后,我觉得很冷,醒过来,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他死在我身旁,我……’她声音颤抖破碎,脸上表情悲痛欲绝。
容若明了,她是受刺激太深,惊见丈夫死在身旁,失去理智的大叫,引来所有人,而她自己却因为惊恐悲痛而发疯般拔刀对看到的每一个人动手。
‘装得真像,除了她,什么人可以在一个一流高手身旁,无声无息地杀死另一个一流高手,却不惊动睡着的人。’
‘可惜,我们也不是白痴,谁看不出杀人的到底是什么人啊!’
月流五子中的明月和暮雨在冷冷说话。
在明月居里,莫名其妙失去了师父,师弟又被发现是奸细,心灵彷徨的他们,也许比任何人都更渴望发泄,更需要其他人来分担他们的痛苦,如果有人的境遇比他们还糟糕,或许他们的心灵也就平衡了。
这就是人类真正的本性吧!
容若心中叹息,站起来,回头望向众人。
明月等五人聚在一起,苏良和赵仪眼神闪亮地看着他。肖莺儿领着三名明月居的手下,似有意若无意地占据着大门,和窗户的几处位置。
陆道静头上的冷汗还没得擦净,领着四名官差也同样直眼看着他,等他示下。
许豪卓悠悠坐在桌旁,身边的丫鬟正恭敬地给他端茶捶背。
这个人,似乎无时无刻不在享受着别人的服侍。
从住进明秀阁就一直没有离开明月居,就连萧遥死了妻子,也不去做丝毫表示的萧远,双手抱臂,靠墙站住,眼神闪着讥嘲,无声地打量一切。
只有性德,神色淡淡,站在众人之间,却似超于世俗之外,神色冷淡得好像天下无一人一事一物可以牵动他的心思。
一切人的表现似乎都很正常,可是容若心中却忽然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偏偏一时想不起,到底哪里不对劲。
容若略一沉吟,方道:‘性德,可以看得出余公子是死于什么武功之下吗?’
性德点点头,走近床畔。大家很自然地盯着他。
余松泉明显没有和任何人争斗就被一剑穿心,出手快绝,伤口简单,越是如此,越难以看出凶手到底是什么人,用的是哪一种武功。
至少在场众人,没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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