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
萧逸含笑坐下,看看桌上的棋盘:“先生大隐于市,任世间风起云涌,先生只当清风拂面,雅兴依旧,如此境界,实非我所能及的,不过,先生即有兴致,我总要奉陪一二的。”一边说,一边取了棋子,信手放下。
“我与王爷相交至今已有四年,王爷不以草莽视我,纵国务繁忙,也仍愿时时陪伴对奕手谈,四年来,我一向败多胜少,今日,总是要报仇了。”苏慕云含笑落子。
“只怕未必吧。”萧逸落子如飞,脸上笑意从容。
“如今王爷诸事繁乱,心绪不宁,我乘此机会邀战,虽有些胜之不武,却也顾不得了。”
“先生此言何指?恕我愚昧,不能领悟。”
“大秦国必除王爷而心甘遣使联姻,神秘高手,一剑破千军,深浅难测,楚氏一族势力庞大,难以根除,皇太後爱子心切,屡屡针对王爷。
而再过一半月,皇上就满十六岁,依祖制应当还政于他。各方势力,诸王大臣,楚氏宗族,後宫之主,都在看著王爷,此时此刻,没有人肯坐待事情发展,必会歇尽全力施展,大变将起,王爷之心,安能不乱?”
“先生不愧是迷迭天的主人,果然消息灵通得很,就连朝中王公大臣,也未必明白的隐秘,也一清二楚。”
两人笑语寒喧之时,下子如飞,黑白之间,险恶重重,层层布局,厮杀得无比惨烈,可两人的对话,却都带著笑意,轻轻淡淡,把关系无数人生死祸福的事,闲闲讨论。
“我知道的事,说不定多的,连王爷也会小小地吃一惊。”苏慕云淡然道“比如董御史入宫谢恩,出宫之时,却满头鲜血。”
萧逸笑著摇摇头:“董仲方是正直之臣,诤诤傲骨,他行事自有他的原则,虽然不肯认同于我,我却十分敬重他的风骨。
若他还在户部,掌握举国钱粮大权,对我会有很大的障碍,我或许会不得不杀他。但如今他只是御史,并无干涉朝政的权利。
他能直言不惧,对国家也未必没有好处,无论掌权的是谁,都需要这种可以带动清议的大臣,有这种臣子,才不会有妄为的昏君,朝堂中,有不同的声音,才可以让皇帝不被溢美之词冲昏头脑。”
苏慕云笑著望向他:“王爷对董仲方再三容情,为的,仅仅只是敬重君子吗?若是如此,我会敬王爷胸襟,却再不会认为王爷是英雄明主了。”
萧逸哈哈一笑:“不敢欺瞒先生。如今我执掌国政,朝臣中,虽然没有几个人敢于明著表现不满,暗中多少会有非议。
那无数对我效忠之人,更不知有几个怀有二心。有董仲方在,处处与我做对,自然会吸引到很多拥护帝室正统的人。
那些人多多少少表明态度,悄悄聚阶ub他周围,等候机会,为皇帝效力,只要有他在,暗中监视他的交往对象,我就能很轻易得分清敌我。”
“主公以如此赤诚待我,我敢不以真心相报。”苏慕云含笑落子。
萧逸手里拈著棋子正要放落,听了这句话,猛然一震,以他的镇定,竟当时失控,任棋子滑落棋盘,失声道::“先生说什麽?”
“举手无回真君子,主公,你可不能反悔赖棋。”苏慕云抓紧机会,一子放落,棋盘间,大局已定,更是笑得畅快:“我说,主公以如此赤诚待我,我敢不以真心相报。”
萧逸再也无心顾及棋局,猛然站起:“我与先生相交多年,数次相求,终难得先生屈就,为什麽如今局势危急,皇上亲政在即,先生却改变了心意?”
苏慕云笑著也站了起来:“主公不会是赚我粗鄙,不肯收纳吧?”
萧逸喜之不尽,竟伸手握住苏慕云的手,急道:“萧逸能得先生,实是如鱼得水┅┅”
苏慕云笑著打断他的话:“主公不用说这些话,话说得再好听,棋盘上,我也是不会相让的,这一仗,主公是输定了。”
萧逸为之莞尔,复又坐回去,取棋要下,却觉棋盘之上,黑白之间,一片纷乱,一时竟沉吟不定,手中棋子,迟迟不能落下。
苏慕云轻轻叹息,声音低微得几乎听不到:“京城局面再怎麽纷乱都不足惧,我怕的,是王爷此刻乱了的心啊。”
第一部 楚京风云 第二集 危机四伏 第四章 情利两难
容若睁开眼楮,用力眨了好多下。还是锦帐华幔,还是雕梁画栋。皱皱眉,伸手摸摸脖子,再用力一拧,痛得叫出声来。
“不用拧了,你不是在做梦,你还活著,即没有死,也没有从游戏中脱离出去。”平板的声音没有一丝关怀,却让容若由衷生出激动亲切的感情来。
一挺身从床上坐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抱住性德,扑在他怀里大哭:“你可过来了,刚才我差点被人杀掉。”
他自以为刚才险死还生,受惊不浅,肯定会嚎啕大哭,早准备好了要把眼泪鼻涕一起往性德身上擦,没想到干嚎了七八声,眼楮居然还是一湿润的意思也没有。
他扬扬眉,懒洋洋在床上坐稳,看来,真的是比较适应游戏了,可以历经生死之险而不变色,有点英雄味道了。
“如果你这麽容易被杀掉,还要我干什麽?虽然我在殿外,他们又尽量不发出声音,但根本逃不过我的感知。”
“即然什麽也逃不过你的感知,为什麽刚才你不立刻来救我,你不知道我刚才有多难受?”
容若咬牙切齿,用力瞪大眼楮怒视他。虽然游戏中的死亡,所带来的後果只是退出游戏,所以不会让他过分惊惧害怕,心灵上也不会受太大的震动影响,但想到刚才受的活罪,一股怒气立刻猛往上冲。
性德神色依旧漠然,却微微垂下了头:“对不起,是我的错,刚才我在做自我检测,不能中途停止,所以无法在第一时间救你,你可以洛u呕g罚我。”
容若听到自我检测,已经跳起来了,连生气都顾不上,更别谈什麽惩罚不惩罚了。
“你怎麽了,好好的,为什麽自我检测。”一边问,一边手忙脚乱,一会儿放在性德额上试温度,一会儿按在性德腕上诊脉。可是性德的额头冰凉,脉膊更是根本没有跳动,他一急,直接就去扯开性德的胸襟,想听他的心跳。
大殿门忽被推开,两个穿著总管服饰的中年大太监站在门前,看到皇帝正在扒那个漂亮侍卫的衣服,忙一起跪下,头一低,就再也不肯抬起来了。
容若虽然脾气好,但这时关心性德,忍不住也有些不耐烦了,瞪向他们:“秦公公,高公公,你们虽然是皇太後那边的总管,不过,也该有一点礼貌,我好歹也是皇帝,你们不敲门就进来,太过份了一点。”
秦福高寿一起道:“皇上恕罪,太後担心皇上起居被伺候得不周到,所以派我们前来服侍,严令一定要随时侍奉在皇上身旁,所以我们才斗胆进殿,没想到惊扰了皇上。”
容若眼神微动,侧头望了性德一眼,闭上眼回忆了一下电视电影里色狼淫笑的样子,然後努力模仿了出来:“两位公公,皇太後的旨意,自然应该服从,不过,你们确定这个时候,你们也必须守在朕的旁边吗?”
两个公公一起看看容貌绝世的性德,以及姿式暧昧的容若,再瞧瞧地上两个全身赤裸满身伤痕,昏迷不醒的孩子。
自然就想到今天正好是是皇帝喜欢玩风月花样的日子。很快就有了必然会有的联想,根本没有别的怀疑,一起叩首告罪,退了出去,把殿门严严实实地关上了。
容若望向性德,原本嘻笑的神情忽然沉静了下来:“看来,萧逸真的坐不住了,随时都会动手来杀我。要不然母後也不会把她身边可靠的高手派到我这边来,还加以如此叮咛。”
“你要反击吗?”
“打仗争权都是很累的事啊,你看我象是个勤劳的人吗?反正我有你这个天下第一保镖,怕什麽?”
容若笑了一笑,神情却又黯然了下来“皇太後此时,必是日夜忧心,为了我吃不香睡不著,虽然我不是真正的萧若,但她总是在尽力维护我,甚至为了我去和心爱的人敌对,有什麽办法,能解决这个困局就好了。”
容若忍不住伸手猛抓头:“天啊,我只是想当个富贵闲人而已,为什麽会陷在这种莫名其妙的麻烦堆里。”抓落好多根头发之後,他又想起一事,抬头冲著性德问“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麽自检,是不是出了问题?”
性德想不到,他处在这麽混乱的情况下,还会想起自己的事,略一迟疑才回答:“只是觉得我自己有些不对劲,所以自检,不过目前没有发现BUG或是病毒感染,也许只是我多心了。”
容若眯起眼楮,盯著他:“你没骗我吗?为什麽你觉得自己不对劲?”
性德冷冷望著他,心中居然有些人工智能体不该会有的焦燥,所有的麻烦,所有的不对劲,不都是这个家伙惹出来的吗“这是很复杂的电脑问题,说了你也不懂。”
容若讪讪地干笑两声,不再追问,顺便连目前的乱局也都不再深思了。他本来就不是什麽高瞻远瞩的政治家。
说好听叫自在洒脱,随遇而安,说难听,就是好逸恶劳,不肯动脑筋,有什麽难题,一下子想不通,他就索性扔开不再理会,事到临头再烦恼算了。
他跳下床,走向昏倒在地上的两个孩子,蹲下来,捡了地上的衣服,盖在他们身上。想了一想,最终还是不忍,伸手抱起一个孩子,走到龙床上,才放下,回头再抱另一个,同时微微摇头叹气。
“以前我看明史,曾见过,几个宫女,悄悄得用布条想要勒死皇帝,那时就想,皇帝至尊无上又怎麽样?
上位者若过份残横暴虐,肆意妄为,就算是最软弱无力的人,忍无可忍,暴发起来,都会十分危险可怕的。可是那些独裁者,有哪一个会真正记在心中呢。
萧若的残横暴虐和历史上的暴君相比一点也不逊色,做那麽多坏事,却报应到我头上来,这真是太太太过份了。幻境公司骗我,我可以不可以提前退出游戏。”
“不可能,这个游戏不能自由进入,除非你死,否则不能脱身,你要自杀吗?”
容若皱起眉头,“自杀?唉,有哪一种比较没有痛苦的法子呢?上吊,太难看,自刎,有血啊,跳河,我怕冷,跳崖,粉身碎骨,会很痛的。这个时代不知道有没有安眠药,或是那种一秒钟置人死亡,不会七窍流血,让人死得很安详的毒药?”
“你说呢?”就算是人工智能体,声音里都多少有点嘲弄的意思了。
容若叹了口气,做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没办法,就暂时先将就在游戏中过几天吧。”眼神一转,忽想起一事,脸色一变,猛然转身,一把揪住性德的衣襟,把他拉过来:“你┅┅”
他这样一张脸变来变去,连性德都觉得有些跟不上他的变化了;“你又怎麽了?”
容若恶狠狠地磨了磨牙:“你刚才说就算在殿外,任何事也都逃不出你的感知,是不是说如果我真的和他们两个,那个那个,所有的动静,你也一样可以听得见,看得到,你居然不事先提醒我,你这种行为,和听人家床底,有什麽区别。”
性德终于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个古怪人类的古怪想法,就算是人工智能体,有时也会有忍无可忍的感觉。
容若呆呆看著他,好半天才象发现天方夜谭般叫了出来:“你白我,你居然用眼楮白我,而且居然连翻白眼都翻得这麽好看,喂,一个没有情绪波动的人工智能体为什麽会冲我翻白眼,你明明越来越象人了┅┅”
他哇哇乱叫一通,如果让他一直这麽叫下去,说不定真能吵得无情无绪的人工智能体哀叫叹息,不过在此之前,已经有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床上的一个孩子醒了过来。
他满眼都是仇恨,望著容若,嘶声大喊:“你这个畜牲,为什麽你不死?”一边叫,一边从床上直扑了过来。
性德信手一拂,这个孩子就又倒回床上去,这一番震动,另一个孩子也醒了过来。望望容若,他倒没有扑过来,只是眼中露出无比悲愤激烈的苦痛,惨叫了一声:“老天,你到底有没有长眼楮。”
容若被他这一声喊叫中的悲苦所震动,深深望向他们,忽然叹了口气:“你们叫什麽名字?”
孩子冷冷说:“暴君,你要怎麽折磨我们都随便,我们再也不会被你戏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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