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
‘什么?’
‘啊!对了,这里墙壁太单调了,弄几幅画来挂挂,没问题吧?’
‘地上要是铺上地毯就好了,你说是不是?’
‘还有,这天冷得很,弄几个暖炉来,应该不会太麻烦,是不是?’
‘当然,如果方便的话,最少每天给我点水,我早上要洗脸,晚上也要洗脚是不是,讲卫生是我的优点。’
‘这个,多几个椅子凳子桌子,是不是更好一些。你看,苏姑娘,像你这么美的人,来了这里,都只好站着,你说我多过意不去呢?’
‘这个,有关一日三餐的问题,别人不知道,苏姑娘你是知道的。像我这么随遇而安的人,当然不会挑剔什么──那些锦衣玉食的生活,我从来都没有认真的放在心上,过眼云烟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现在生活条件差一点,我一点都不会为之烦恼。不过,菜谱要能再丰富一点就好了,早餐、午餐、晚餐之外,最好能有些宵夜。当然,平时的点心啊!果子啊!多多益善,你说是不是。咱们交情不同寻常,你应该好商量得多吧!’
容若这里一口气说出一大通,笑咪咪用满含希望的眼神盯着苏侠舞。
苏侠舞料不到容若见到自己,不是愤怒,不是责问,而是这一大通要求,口气之热络,神情之亲密,好似是在朋友家做客,对最要好的朋友提出最简单的要求一般。
苏侠舞再怎么定力过人,终究也怔了一怔,方才浅浅一笑:‘我听说莫老被你气得不轻,还有些奇怪,特地来看看你用的是什么法子。现在想来,能把成名十几年,杀人无数的“幽冥王”莫名天气成这样,终究不是没有道理的。’
‘哟,那个长着一张丧门脸的人,叫莫名天吗?’容若不在意地问:‘什么人物?’
‘莫老在十几年前,已是杀人如麻,可止小儿夜啼的人物,被正道中人,联手围杀,最后掉下山崖……’
‘可是大难不死,说不定武功还有了更大的进步,最后又为权贵所招揽,成为官方的一大杀人工具对不对?’容若一点也不意外地接下去说。
‘这世上,真是再没有比悬崖更安全的地方了。跳悬崖,永远不会死,搞不好还要发现个什么灵丹妙药、武功秘笈、灵禽异兽、绝世美女,再不济也能碰上个又干又瘦但武功绝世的老头子,把一身功夫全传给你,然后油尽灯枯而死。不过……我看那莫老长了一张丧门脸,没有半点主角相,估计再跳十次八次悬崖,顶了天也就是不死,搞不好还得缺条胳膊断条腿,肯定不会有这种好运的。如果换成是我的话,一跳悬崖,立刻神功盖世,天下无敌,笑傲江湖,名动神州,哪里会为什么权贵所用,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
他这般滔滔不绝,苏侠舞听得只是轻轻浅笑:‘容公子,我真的是从来没有见过比你更有趣的人。’
容若即刻双手合十,眼巴巴看着她:‘既然我这么有趣,你一定舍不得我吃苦,是不是?’
苏侠舞淡淡一笑,回首出去。
过不了多久,就有几个阴沉着脸的人搬了各式东西。
一张久违了的床、柔软舒适的被子、昂贵柔软的地毯、风格雅致的书画。雕画桌椅,青竹琴案,燃炉生烟,熏香四溢。
没过多久,小小一间牢房,已变成最舒适的贵人房间。容若感激涕零,真是久违了的幸福啊!
唉,如果这些办事的人,不是沉着脸的男人,而是娇小可爱,笑容满面的女儿家,就真的太好了。
接下来就是香味四溢的各式菜肴了,十几道菜上过之后,又是桂花糕、酥油饼一类的小吃,再后来就是饭后水果了,苹果、梨子摆了满桌。
容若无限感恩地念道:‘苏侠舞,阿门。’
然后兴致勃勃,筷下如雨地开始了他的扫荡。
吃了半天,等容若抬起头来,看到守门的两个高手,额上青筋迸出,身旁几个还在为牢房改头换面,大材小用的高手,也是脸如锅底,这才笑道:‘抱歉,抱歉,我太久没有吃一顿好的了,都忘了你们,别客气啊!坐下来一起吃吧!’
‘苏姑娘,你是什么意思?’莫名天的脸色一片阴沉。
苏侠舞安然笑道:‘莫老稍安勿躁,有什么话慢慢说吧!’
‘苏姑娘,虽然所有行动,都应尊重你的意思,但这次你连招呼也不对我打一声,就把那个无用且无赖的皇帝奉为上宾,是什么意思?’
‘无用未必,无赖倒是真的。’苏侠舞在心中一笑,口里却只淡淡说:‘莫老,我前几日受伤,不得不闭关疗伤,没料到莫老竟将容若锁于石室之中。他毕竟是皇帝,再怎么样也应该给他应有的礼遇。主公要生擒容若,未必没有与他合作之意,这般待他,让他心中怀恨,实在大有不妥。更何况此人性格无赖,诡变百出,与其让他心怀不满,处处与我们做对,平添麻烦,倒不如让他过得满意舒适一些,大家相安无事。’
‘他身为囚犯,岂能和我们相安无事?’
‘此人看似糊涂,实则精明,只要不吃太多苦,日子还过得去,他就不会自讨苦吃,眼前的局势、彼此的实力差距,他看得清清楚楚,应当不会再找麻烦……’
话音未落,闻得房外有脚步奔走之声,苏侠舞略略提高声音:‘郑三元,我让你去重新整理容若的牢房,你做什么在外头慌慌张张地乱跑。’
莫名天瞳孔一阵收缩,他对这个上头派下来,压在他头上的女子,一向心怀不满,可是真想不到,这女子,居然只听这么短暂的脚步声,就可以清晰判断出外面的人是谁。
这一点,他自己也是可以办到的。但是他和这些属下,合作多年,彼此无比熟悉。可是这个女子,和他们接头不过十日,平时见面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竟然可以把每一个人的脚步声都记住,实在令人震怖。
苏侠舞自己却毫无炫耀之意,好像这本来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一般。
外面的郑三元大声道:‘苏姑娘,恕我没办法忍受下去了,非出来不可,再待在那里头,不是我忍不住一掌打死他,就是一掌打死我自己。’
苏侠舞闻言,目中微现异色,推门出来:‘怎么回事?’
郑三元苦笑道:‘苏姑娘,你自己去看看吧!我看强撑着在里头没出来的人,怕也撑不住了,你再不去,说不定真把那家伙打死了。’
苏侠舞不再多言,向关押容若的牢房而去。
穿过阴冷潮湿的走道,还没走近牢房,已听到了容若的声音。
‘这鱼真的很好吃,你们确定不吃一口吗?别都站着啊!坐啊!其实何必这样辛苦地看着我呢!我保证做有史以来,最乖最温顺最听话最合作的犯人啊!你们就不要这么辛苦了,这样没日没夜盯着我是很累的。尤其是你们这些每天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工作的人,湿度太高气温太低又没什么阳光如果再不睡觉肯定老得快。虽然在这里不见天日,但还是要稍微注重一下外表呀!而且我看你们三餐也不准时吧?真是可怜,已经睡不好了,饮食还不规范,如果你们真的饿的话,不用太客气啊!这么多,反正我也吃不完,是不是?这桂花糕真的不错,尝尝吧!怎么……你问我说这么多累不累?唉,我这人一向善良正直,为人着想,怎么会劝你们几句就累了呢!你们这样日以继夜看守我都没有说累,我怎么会说累呢!不过,你们真的很辛苦啊!看你们眼圈黑得像熊猫一样,还有额头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小小的建议,如果你们把和梨叶捣成浆敷在脸上会有很好的效果。对了,听说古国埃及有位艳后,专门用牛粪美容,所以迷倒了两个盖世英雄呢!你们不妨也试试……你们怎么不说话……太感动了……说话呀!就我一个人讲,多无聊……’
苏侠舞听得倒吸一口冷气,走进了牢房。
不出所料,两名看守、三名负责搬东西的高手,全部面无人色,脸部肌肉不断抽筋,双手拳头一直捏得咯咯响。
‘你们都出去吧!这里我来守着。’
一句话说出来,一干人等,如获大赦,即时落荒而逃。
苏侠舞叹口气:‘容公子,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本领。就算是楚国的十万大军,也没法子让他们怕成这样。’
容若也同样叹了口气:‘唉,真没意思,我只是小试牛刀而已,还没有告诉他们下雨了要收衣服、东西乱扔会砸坏花花草草、人的妈是人、妖的妈是妖的这些常识,他们就已经败了,真是……我终于明白独孤求败的心情了。’
他这一副怅然若失,绝世高手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样子,看得苏侠舞嫣然一笑:‘容公子,你放心,无论你有多少话,都可以对他们说。你就算故意把他们烦得头痛欲裂,落荒而逃,但有我在这里,只怕你终究还是不易逃出去的。’
容若像是完全没听懂她的意思,耸耸肩,抓起一只鸡腿啃了起来:‘我没说要逃出去啊!这里好吃好睡好伺候,还有你这般的美人相陪,为什么还要逃。’
‘所以中了毒,也不在意?’
容若一点也不顾仪态,吃得满嘴流油之后,心满意足地擦擦嘴:‘不是不在意,只是事已至此,在意也没有用。何况,所谓下毒,必须用死亡威胁别人才有用,可事实上,以我的身分之有用,你们根本不会让我死,解药肯定会按时给我的,就算有什么意外,你们拼了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先保证我不会毒发而死。算起来,吃亏辛苦的是你们,我又何必太介意?’
‘那么,便没有任何牵挂了吗?你一点也不关心萧性德的生死安危,也不在意容夫人此刻的处境吗?’苏侠舞笑得无比柔婉美丽。
容若目光清明一片:‘我就是因为关心性德,所以才要好好照料我自己,这样将来才能有相见之日。我知道韵如必会思念我,但是有萧逸照顾她,我放心得很,我现在最重要是好吃好睡,确保自己可以完完整整被救回去。’
‘没有人会来救你。’
容若笑道:‘苏姑娘,你别以为,可以让我相信,有人可以在萧逸眼皮子底下,把一个大活人悄悄送出楚国。’
苏侠舞轻轻叹息一声:‘如果萧逸全力搜索,一直封锁通道,的确没法子把你运出去。可是,现在萧逸已经停止了一切搜索活动,再过一阵子,风声止息,要偷送你出去,绝不困难。’
‘萧逸绝不可能会放弃我不管。’
‘如果你活着,他的确不会放弃你,不过,如果你死了呢?’
容若一震:‘什么?’
‘秦白衣是为了一些特殊任务,而被专门培养的死士,他擅长杀人,擅于用药,心性狠毒。他身边的丫鬟,就是被他用药炼成了奇怪的体质和残忍的心性。他还有两个专长,一是易容,二是腹语。而这次的计划,一开始就准备牺牲他了。’苏侠舞徐徐道:‘他学的易容之术,不是只针对脸,而是针对整个身体。他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对人的身体动手脚,加上本来根本没有的疤痕胎记,而完全看不出破绽来,也可以把一张脸在转瞬间,改头换面成为另一个人。’
容若震了一震,眼神渐渐深沉起来:‘他打晕我,脱了我的衣服,是为了查我身上有什么胎记、伤痕?’
‘对,从一开始我们就知道,在萧逸的围捕之下,没有人可以逃出去。秦白衣也没有打算逃出去,他把你交给莫名天,用另一个人代替了你,然后就全力逃窜。为了不让萧逸起疑,他的确尽力挣扎,全力做战,一路上手下都死伤殆尽,然后他拉着你的替身,上了苍山之颠。直到官兵把他包围,萧逸、萧远、你的夫人、明若离等人都出现在他面前,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刀砍下了你的人头……’
容若本来正端起一杯酒来喝,手却微微一颤,泼出大半杯来。
‘同时他还用腹语术,模仿你的声音,大声呼叫,这个时候,你知道那些亲近你的人,心情会有多么难过吗?’
容若慢慢举杯,一饮而尽,热酒下了肚,脸色却没有半点红润。
‘为了防止人头脸上的易容被发觉,他一脚把人头踢下了苍山,就算将来捞上来,人头也被水浸泡得不能辨认了。在确定你已死的情况下,萧逸再心不甘情不愿,他也只能停止搜索,只要这一切的搜查停下来,我们就有机会把你送出去。’
容若并没有愤怒绝望,也没有冲过来拚命,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一语不发,为自己再倒了一杯酒。
‘所以,你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也请不要再寻找机会逃离。’
‘你放心,我会好好活着,好好生活,然后总有一天,我可以再见到韵如。’
‘我说过,他们都亲眼看到你死了,必然会放弃再来找你。’
‘就算全世界都放弃了我,但是韵如不会。’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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