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
子好过一些,甚至让卫人心甘情愿将财富奉上,而不是把仇恨埋在心底,你愿不愿意选择这种方法?’
宋远书不明白在这种大敌当前的时候,容若为什么还有心情说这些闲事,不觉微微皱起双眉,用不解的眼神望着容若。
容若似是明白他想什么,摇摇头:‘这不是闲事,关系着那么多人的人生命运,怎么会是闲事。’
容若轻轻一叹:‘开市互贸如何?’
宋远书挑挑眉,做了个不明白的表情。
容若叹息:‘在你们的世界中,诸国征战,杀伐四起。每个国家都小心地保护着自己,用敌视的眼光去看别人。你们没有好的商业概念,不懂得要把商业路线、商业运作,推向全世界。看看济州城,那里富豪无数,就是因为他们经商,并且把他们的商业世界,扩展向全国,不但他们自己富有,甚至带动了整个城市。那么,如果打破敌视的观念,把生意向四周诸国做下去,甚至推向全世界,那么,也许有朝一日,不用动刀兵,仅仅通过商业活动,就可以控制其他国家了。’
宋远书还保有着一个以小农经济为主的所谓古代知识份子对经商的鄙视,愣了一愣才道:‘这不可能。’
‘不可能吗?’容若笑笑:‘我曾听过一个故事,在遥远的东方有一个绢之国,出产的丝绸天下无双。绢之国的君王开辟了一条丝绸之路,遥遥万里,把丝绸运送往世界各国。当时西方有一个叫做罗马的强大国度,几乎拥有统一西方诸国的力量,是西方的霸主,可是因为罗马人太热爱丝绸,所有的贵人都花大价钱购买丝绸,罗马皇帝惊恐地发现国家的岁入,有三分之一用在了购买丝绸上,因此造成国家各方面款项的调动困难,不觉长叹,也许有朝一日,那小小的丝绸会毁灭强大的罗马帝国。’
宋远书不解地皱皱眉,显然心怀疑虑,觉得这极有可能是容若所编出来的故事。
容若微笑:‘何不尝试一下呢!卫国有黄金,但是卫国可以种粮食的田地很少,百姓大多数吃不饱,卫人的织造坊也很少,甚至有穷苦人,一家几口轮着穿一件衣服。而楚国的粮食、布料、绸缎、茶叶,都是诸国之中最好的,可以高价卖给卫人,卫人不但不会含恨,反而会感激。’
‘有什么理由一定要这样,不卖东西,我们也能夺得卫国黄金。’
‘因为要显示楚国有与各国通商的决心,让人明白楚国愿意放弃强夺而改以商业交往来得到我们想要的一切,让人相信我们的商业信誉。从一开始,楚国的目标就不应该仅仅只是卫国。秦的玉石、庆的毛皮、魏的刀剑、燕的药材,难道楚国就不缺吗?只是诸国征伐,彼此敌视太久,在此之前,从没有人想过要开市互贸。大家习惯让自己的国家封闭起来,把别国隔绝,然后闷头练兵种田,期待国家富强,再去攻击其他国家,或被别的国家所攻击。为什么不试试通商呢!当诸国都离不开楚国的茶叶和丝绸时,不需要刀剑,我们也能得到更多的财富。在这一点,楚国有着远胜诸国的优势。相比刀剑是战争用品,而玉石是奢侈之物,茶叶和丝绸,往往是百姓们日常极需要的。所以,如果开市,除了刀剑的战场之外,再出现商战的话,胜的一定是我们。’
宋远书露出深思的表情:‘如果在卫国开市,那秦国……’
‘你觉得如果我们与卫国互贸,而秦人只是强索黄金,他们就占便宜了吗?以前卫国被迫处于秦楚胁迫之中,不管选择哪一边都是痛苦,但是,如果我们给他们平等交易的机会,秦国却只会用刀剑逼迫他们,卫人对我们的感激和对秦人的仇恨就会同样的增长,而这种仇恨到了一定地步,爆发出来,一样会有可怕的杀伤力。卫人没有刀剑战马,可是我们楚国有,如果时机到了,我们给他们提供这一切,卫国举国百姓,就是我们楚国杀敌的大军。当然,秦王是英主明君,看到了我们的动作之后,也许也会改变他的政策,也同样对卫通商,但还是那句话,相比楚国的茶叶、布匹,秦国的特产玉石,会被这些食不饱、衣不暖的卫人所渴望吗?就算是通商,那他们通过商业所得到的利益也将远远不如我们。’
容若深吸一口气,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下去:‘这种做法不止是能帮助卫国,更重要的是,可以让楚国强大,却不像兴刀兵吞并别国那样,易蒙不义这名,而且……’
容若叹了口气:‘边城贫苦,边民贫穷,就连驻边士兵的生活都很艰辛,但是,如果开市通商,有无数商人在这里来来去去,那寂寞冷清的边城,就可以很快繁荣昌盛起来,边地成为财富之路,而这座飞雪关,也会因为富有而充满生机。士兵们不用天天吃腌菜萝卜干,百姓的生活也不致冷清得一无生气。卫国有的只是一座金矿,总有一天,金子会挖完,剩下一片荒凉贫穷的土地。可是,如果能搞好边境的贸易,也许我们会拥有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矿。’
容若深深凝视宋远书:‘你看,我不敢说我的想法一定是对的,但尝试一下,也没有什么损失,对吗?你一直对卫国采取高压政策,冷漠无情,固然是为了楚国的利益就顾不得卫人的死活,但如果能让楚国得到更大的利益,也能让卫人摆脱痛苦的生活,那么,又何乐而不为?’
宋远书仍然不懂,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容若抛开外头的战乱不管,关着门和他讨论这种问题。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认为,这样做真的有用,真的可以救得了卫人吗?’
‘我不能确定,如果有足够的时间,我也许会想出更好的办法,既不损害楚国的利益,也可以帮助卫人,但是,现在,时不与我啊!无论怎么样,这样做,就算未必可以让他们过得更好,至少不会生活得更惨。就算收效不算很大,但只要那片土地上,有更多的人来往,更多的人为了生意而和卫人交流,那么总有一天,会有更多的人,来关心这片土地,希望让这里的人生活得更好。又怎知没有一天,卫人的血脉和楚人融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呢?’
宋远书淡淡道:‘此事,公子没有理由找我一个区区使臣商议,我一个下臣也做不了这样的主。’
容若点点头:‘当然,这件事,必须得到摄政王的同意,不过,你既是大楚驻卫国的使臣,代表的是整个大楚对卫国的国策,你的态度也非常重要,毕竟,我提出的只是一个大体方略,如何实施,还需要很多细节方面的考虑,而一旦实施,做为驻卫使臣的宋大人你,应该会对很多细节加以负责管理的。’
容若凝视他,诚恳地道:‘无论是开市互贸也好,我前些日子提出的一些可以给军人造福的设想也好,其实很大一方面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地想当然,或者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只是随便地说出一个想法,但真要把这个想法付诸现实,其间不知有多少琐碎繁杂之事要理清,又不知会遇到多少困难挫折才能顺利实施,而这一切,靠的不只是摄政王,还有你们这些有能力,也肯办实事的臣子,所以,我希望取得你们发自内心的认同。’
宋远书没有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保持着沉默。
容若笑了笑道:‘看样子宋大人你并不反对,那么,我们写信给摄政王如何。’
不等宋远书回答,楚韵如已笑盈盈道:‘墨磨好了。’
宋远书这才惊觉,刚才自己完全被容若说的话吸引住,竟完全没有注意到皇后娘娘似乎一早就心中明了,在旁亲自研墨。
容若笑笑,走到案前,提笔写信,口中说道:‘其实有关经商,以商业化提高国力的想法,以前我就和摄政王提过,当时他好像也并不反对。有卫国可以让他实验政策优劣,他应该会很快同意我的意见,向全国明发诏旨。有了朝廷的支持,再加上卫国黄金的诱惑,所有的官商私商,应该都会眼睛发亮地追上来吧!’
宋远书走近过去,见容若写信,字迹虽然谈不上东倒西歪,但绝对和好看拉不上关系,遣词用句一如口语,写在书信之上,显示出写信之人,素养之低,简直让人不忍卒睹。
宋远书皱了皱眉,虽说一直就听说,皇帝自幼被摄政王隔绝,从没有好好学习过各种知识,但亲眼看到容若写信的水准,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但他终于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口:‘公子的想法,虽然大有新意,也能救卫国于水火,但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对我提出?不管怎么样,现在抗敌,救出陈将军,把粮草接进城才最重要吧?’
容若笑着摇摇头,喃喃道:‘我只怕,我再不写信,再不和你商讨这些,就没有机会了。’
宋远书一震,脸色大变:‘公子是什么意思?’
容若微笑着把已写好的有关与卫国开市互贸,用商品换黄金而不是刀剑强迫的信件放一边,然后开始写第二封信。
虽然明知这样在旁边看信很是逾越本分,不过容若本来就不是一个让人很容易就记住上下之分的人,所以宋远书还是没有回避地多瞄了两眼。
一扫信中之意,他不免脱口惊呼:‘公子怎么可以做这样的打算?’
容若微笑:‘为什么不可以?’
宋远书厉声道:‘公子当知国事为重,岂可逞一时意气。’
容若笑意从容:‘正因国事为重,所以我才要这样做。飞雪关是大楚边关屏障,不可以失守,陈将军是难得的良将英才,不可以被牺牲。陈将军的方法分散了护粮队伍的实力,而且他冲击秦阵后,护粮队失去了最好的指挥官,就算秦军阵营混乱,他们运粮进城的机会,也只有五成。而且,如果陈将军战死,楚国和秦国以后无数的边境纠纷,以及可能而来的倾国大战,都会因为少一良将而处于劣势。’
‘那也不能由你来代替他。’
容若微笑摇头:‘为什么不可以,我的身分的确高贵些,但除了那无用的身分,我又有哪里比他重要。国家的运作、朝廷的国策,我从不参与,这个国家,有我无我,关系很大吗?’
宋远书沉下气,沉声说:‘公子既知国事为重,就该知道,公子一旦落入秦人之手……’
容若笑得越发轻松了:‘那又如何?我若落入秦人之手,也不过是个长得像楚王的浪子容若罢了。真正的楚王自然还在楚京,所有朝会典礼,自有楚王亲自出席。一个长得像楚王的人,就算被秦王宣布就是楚王,他没有证据,又能如何?’
宋远书听他这番话,不由一怔。
容若淡淡道:‘宋大人,你太看重我了。摄政王下令一定要救助我,与其是站在国家的立场上,倒不如说是站在亲情的立场上,非救我不可。其实我要是战死了,对于很多人来说,或者少了许多麻烦。我要是被抓了,只要楚国不承认,谁又能硬说我是什么人?连我的身分都无法确定,又怎能利用得了我?我会写信给摄政王,写信给太后,把我的苦衷告诉他们,也请他们不要以我为念,以国事为重。事实上,不管我身在何处,只要楚国强盛,我就一定安全,如果楚国本身衰败,我也同样没有利用价值,一样只有死路一条。’
容若一边说,一边写信,良久,才徐徐搁笔。
他回眸看看神色震愕,久久不能言的宋远书,微微一笑:‘宋大人,君为轻,国为重。在国家利益面前、国家尊严面前,没有谁会重要得不可被伤害。如果你真的关心,那就请帮助我、支持我,救出陈将军,保住飞雪关,也替我传递这几封信。这信,也许是我对国家最后的建议,对亲人最后的嘱托,请你帮助摄政王,让我们的国家强大昌盛,只有这样,我才能好好地活下来。’
他淡淡一笑,像老朋友一般,抬手在已经呆若木鸡的宋远书肩上拍了一拍,眼神温和,语气平静地道:‘你放心。’
声犹未落,语意未尽,他已轻轻牵了楚韵如的手,向房外走去。
走出房间,才听得房内一声爆发性的大叫:‘公子!’
这一声呼唤,有敬仰、感激、惭愧、佩服、羞愧、无奈,甚至一丝愤怒。
宋远书快步追出来,神色复杂地挡在容若面前:‘公子你不能去。’
容若神色一震,喝道:‘你说是国家重要,还是君王重要?是飞雪关重要,还是一个不管国事的浪荡子重要?能守住飞雪关多年,面对强秦虎狼之师,不失寸土的良将重要,还是对你来说,会对摄政王造成牵制烦恼的人重要?’
宋远书答不出话,却又觉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过去。
虽然说,私心里,他可能更希望身为大楚皇帝的容若死了,让萧逸再无后顾之忧,但不知为何,这个时候,却有一种极复杂的心理,只觉不愿亲眼见容若去做一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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