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
容若大声道:‘我相信你现在,一定有办法把我和韵如都制住,但是,我也希望你能想清楚,这样做,对你自己的伤害会有多大。’
苏侠舞美丽的眉峰微微一挑,这个男人,怎么可以猜到这种地步,他到底要给人多少惊奇才足够呢!
容若凝视她,眼中有着真切的关心,恳切地说:‘不要做伤害你自己的事。’
这样诚恳的目光与语气,令得苏侠舞微微一震,看着容若,眼神略有古怪:‘你是什么意思?’
容若坦然道:‘我们相处时间不短,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来到我身边,都应该有些感情了。你或可视我为必得的目标,我却始终当你是朋友的。’
‘朋友?’苏侠舞犹如听到天下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露出讪笑之意。
容若却平和地道:‘我是什么人,你很清楚。我的为人行事,你也明白。我有没有骗你,你自然可以看得出来。你我虽是敌人,我也不想你受到伤害。我只是希望,所有人都可以好好活下来,不必有人受伤,就这么简单。’
苏侠舞不以为然:‘当此情境之下,说这样的话,是否太天真?’
‘我不这样认为。你虽是我的敌人,我仍然对你有信心。你虽屡次对我出手,我却不信你真的无心无情。你虽有职责在身,但也应该先考虑自身安全,把所有得失都衡量一下。当然,你并不怕死,也不会畏惧受伤,但是,如果有不受伤、不冒险,最后仍能达成目的的方法,又何必非拚个你死我活。’
苏侠舞似笑非笑地问:‘什么不受伤、不冒险却可以达成目的的方法?你自动跟我走?’
容若笑笑:‘去魏国也无不可,但是,我必须先到秦国。我答应你,等秦国事了之后,不必你来捉,我自己去魏国。’
苏侠舞不觉失笑:‘秦国事了?你以为你见了秦王之后还能走得了?’
‘我可以。’容若神色不变,一字一顿地道:‘我不会让秦王利用我对付楚国,见秦王,不是因为秦人捉了我,而是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要见秦王,我要看看能不能化解秦楚之间的危机,能否让两国百姓避过征战之苦,能不能救助可怜的卫国百姓,我要看看,少年登基,诛灭权臣,让举世震惊的秦王到底是何等人物。但是,我始终相信,我可以从秦国脱身出来,我也一定会去魏国。’
容若淡淡说来,却似有斩钉截铁之力:‘我从不害怕去见任何国家的君王,我也不介意我的身分会带来的束缚,对我来说,踏遍天下,看尽各国风土人情,是件很美妙的事。’
明明说的是不可思议的事,但不知怎的,他句句道来,却让人觉得他字字语出至诚,绝无虚假。
苏侠舞不觉轻叹一声:‘既然如此,当初我掳你去魏国时,你为什么要半路逃走?’
容若笑了起来:‘我不介意去魏国,但我不喜欢被押送。其实你若是一开始就和我好言商量,直接告诉我,魏王想见我,也许我早就跳起来,自己赶去了。’
苏侠舞看看还倒在地上的许漠天:‘他们也是在押送你去秦国,你又为何如此合作?’
容若轻叹一声:‘为了性德。’
苏侠舞黯然无语。
萧性德被雪衣人强行带走,雪衣人和纳兰玉有关系,要想找到救回萧性德的办法,的确只有前往秦国。
容若徐徐道:‘我与性德情同手足,无论如何不会弃他不顾,所以这一次秦国之行,就算秦人不来捉我,我自己也是要去的。在救回性德之前,你就算砍了我的脑袋,我也不会同你去魏国。你就算武功高到可以拿住我,但是,我也可以拚命。与其双方各受损伤,为何不能达成协议呢?’
容若目光温和,看着苏侠舞:‘珍重你自己,不要轻易为了任何事去伤损身体。我答应你,只要能救回性德,我一定去魏国。我不是什么大英雄、大豪杰,但我许下的诺言,也一定会尽力做到。’
苏侠舞静静凝望他半天,过了很久,才轻轻道:‘你是我见过最窝囊没用的男人,但也是最古怪,最让人吃惊的男人。你总会说些不可思议的话,做些不可能的决定,但最后,所有不可能的事,似乎都会在你手中,变成现实。既然这样……’
她摇摇头,轻轻笑:‘也许我的决定非常愚蠢,但我倒真的想看看,你以这样的身体、这样的处境,如何救回萧性德,如何击败雪衣人,又如何与秦王周旋。’
她神色之间,竟也露出一丝向往之意。
说话间,她已扭头向舱外走去,走过许漠天身边时,低头看着目眦欲裂,恨恨望着她的许漠天笑了一笑:‘许将军,这次我们秦楚魏三国,为了争夺此人,出尽计谋,用尽手段,这一场斗法,暂时就算你们秦国赢了吧!’
她抬手一挥,一物从手中疾射向容若。
楚韵如在旁边一伸手,把此物接住,触手微凉,原来是个小小的瓷瓶。
‘这解药能暂时缓和你中的毒,十日服一粒,够你三个月的用量了。’苏侠舞漫声说罢,便重新把人皮面具戴上,随即头也不回,信手拉开门,漫步而出,又反手把门掩上。
门外响起士兵的声音:‘关大夫,你诊病完了吗?’
‘是啊!我给公子开过药,用过针了,公子的病大有好转。将军正在里头陪着公子说话,下令不许闲人多听,我就回避出来了,你们切莫打扰才好。’
完美的中年男人的音色,让人几乎不敢相信,她就是苏侠舞。
‘是,是,多谢关大夫提醒。’
‘许将军下令我随队上京,给公子看病。我家中有一些可用药物,要一道带上京,就先下船一趟了。’
‘关大夫请。’
脚步声慢慢远去。
许漠天满心怒恨,偏偏始终发不出声音,手脚更酸软无力,连敲打舱板示警都做不到。
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容若这才脚一软,脸色灰败地往地上跌去,幸好楚韵如一把扶住他。
容若长出一口气:‘总算撑过这一关了。’
他的脸色大见惶恐惊怕,与刚才处变不惊,从容而谈的风范气度大不相同,看得许漠天眼发直。
楚韵如却是习惯,笑道:‘幸亏你机警聪明,把她逼退了。’
容若伸手拍拍胸口,余悸犹存地道:‘我也只是硬撑,表面上说得信心十足,其实怕得要死呢!就算她真的身受重伤,万一一狠心,弄个什么天魔解体大法的刺激性功夫出来,咱们的亏可就吃大了。好在苏侠舞也是个精明人,聪明人很多时候都会更多地考虑自己的得失,她也知道,就算她不惜伤损身体,赢了我们,要带着活生生的人,在三千铁卫中大摇大摆出去,也实在不太可能。我先论得失之利,再动之以情,及时给她一个梯子下,这才勉强过关。真是吓死我了。’
对于他这大失英雄形象的动作、语气,楚韵如不置一词,只淡淡道:‘若本来无情,又如何能动呢?’
容若一怔:‘什么?’
楚韵如只笑看手上的解药:‘看来她本来也不想伤害你、强逼你,若非职责在身,也不必做到这个地步,所以你这种空口白话,没有任何保证的交易,她才肯答应,所以你说几句关心的话,她就把这个给你了。’
楚韵如明明笑得温柔婉然,不知为什么,容若却觉得有一种八方风雨欲来的不祥之感。
他干咳一声,不敢接口,急急忙忙对着许漠天喊:‘许将军,你没事吧?’
许漠天张张口,想说什么,可是嘴一张,就是鲜血喷出来。
容若微一皱眉,低声对楚韵如说了一句话。
楚韵如走到许漠天身边,轻轻抬起了右掌。
许漠天在心中惨然一笑,徐徐闭上了眼。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等来的不是当空雷霆一击,而是自背心涌入的温和内气。
内力带着他全身气机游走,体内闭塞的经脉一一被打开,胸腹间的郁闷之气渐渐消散。
耳旁传来楚韵如轻柔的声音:‘有一个对无量界武功有深刻研究的人,指导过我武功。那个人曾经为了探查无量界异法的气机运行,而冒险在苏侠舞手中受伤,以此研究对付无量界侵入人体气脉之真力的方法,并把疏导之术教给了我。将军被苏侠舞击伤,若不及时把体内的无量界气劲化去,只怕会对经脉造成很大的伤害,所以我来不及同将军细谈就动了手,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原谅。’
淡淡的声音说完,楚韵如已垂手退了开去。
许漠天徐徐睁眸,目光有震异之色,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楚韵如。
这时他已能开口说话,不觉凝望容若:‘为什么救我?’
容若一笑:‘救人还要理由吗?’
许漠天一怔。
楚韵如已一笑接口:‘杀人害人,或者需要理由,但救人帮人,何须理由。人本来就应该互助,除非是丧尽天良的恶人,否则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生命垂危,就应该相救,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容若笑得眉眼弯弯:‘人字本来就是一撇一捺组成,本来就是指互相支撑之意啊!’
许漠天苦笑一下:‘我是敌人。’
容若淡淡道:‘敌人,也是人。’
他的语气这么平淡,但听到人耳中,却如惊雷乍响,震人心魂。
看到许漠天震愕之色,他又轻松一笑:‘更何况,你也许把我当敌人,我却未必视你为敌人呢?’
许漠天垂下了头,以掩饰自己此时的脸色与目光。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本可以胁制我,就此脱身的。’
容若轻松地笑笑:‘说得伟大一点,大丈夫堂堂正正,立身于世,岂能胁持垂危之人。说得实际一点,第一,你对秦王死忠到底,就算我把刀架着你的脖子,你宁死也不会让手下放我们脱身的。第二,我本来就要见秦王,通过他,打听一些事,达成一些目的,真要逃走了,我反而要失望了,所以……’
他冲着许漠天眨眨眼:‘我的选择也有大部分是为了我自己的利益,你就不必感激或抱歉了。’
他伸手指指仍在地上的春花、秋月:‘韵如虽能帮得了将军,却救不了她们,还请将军立刻为她们延医解毒。相信苏侠舞自恃身分,又为防误伤我,针上的毒应该并不重,可以解得开吧!’
他淡淡笑笑,垂下眼帘,声音细微得不可闻:‘无论如何,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因为我而死了。’
春花、秋月身上的毒的确并不厉害,很快就请当地名医治好。
只是楚韵如恼她们隐藏机心,在身旁监视看守,再不容她们服侍,连带着也不给许漠天一个好脸色。
容若随缘豁达,虽然并不怨怒她们,倒也并不喜欢身边日夜有两个不熟悉的人,楚韵如开口赶人,他也乐得清净。
春花、秋月羞惭自愧,许漠天也自觉理亏。虽然表面上,容若是他的囚犯,但一来,容若身分不同,不可轻侮。二来,容若一路上,态度合作无比,他也实在不好强人所难。三来,容若还让楚韵如救过他,他更不能转身就翻脸,只好苦笑着给春花、秋月安排其他的职司。
舱中只让容若和楚韵如共处,有时为了让容若病弱的身体得以恢复,还要允许他们自由地在甲板上散步、闲逛、吸收新鲜空气,只是暗中吩咐兵士们仔细看守罢了。
服下了苏侠舞给的药之后,容若的身体好了许多,能走能跳,能说能笑,只是脸色仍有些苍白,走路太急,略有些喘息。毕竟这些日子,毒发的痛苦折磨下,他十分虚弱的身体,不是一时半刻休养得好的。
而船队仍然日夜兼程,赶赴京师。
当许漠天一行人离开边城,奔赴京城之时,飞雪关的主将陈逸飞在将城中大事安排妥当后,也轻骑快马,赶往楚京。
不同于许漠天带着大队人马,护着一个中毒晕迷的病人,根本无法加快速度,陈逸飞却是日夜兼程,一路更换最好的马匹,绝不做多余停留,如飞一样赶路。
当许漠天的船队还在半路上时,他已经风尘仆仆,赶到了京城,满身风尘的衣服还来不及换,茶也不及喝一口,就被召进了皇宫。
有关容若被人捉走的事,自然不能放在朝堂上讨论。到现在,楚国大朝时,还有个规规矩矩的皇帝坐在那里摆样子呢!
萧逸将陈逸飞召入偏殿时,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已经奉命退得一干二净,只有萧逸身后挂了一道珠帘,帘后隐约有环佩之声轻响。
陈逸飞一入殿门,头也不敢抬就扑通一声跪倒于地:‘微臣护主不力,有负王爷厚望,罪该……’
‘够了。’一声清叱打断了他的话,随着珠帘之声响起,一个丽人盛妆华佩,珠围翠绕,已是穿帘而出。
赫然正是当朝皇太后楚凤仪。
历来后宫不得干政,内殿之中,接见臣子,更非后妃所当为,所以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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