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
无人出现接应等等。
他派春花、秋月上来查探,又被楚韵如骂下来。这样一来,更加动疑,只好自己上来亲自看,没想到,一不小心,却看到这般温柔风光。
他想悄无声息退开,又偏让楚韵如一眼瞧见,没奈何,只得一阵干咳,以做提示,仿佛以此证明自己并非有心偷窥一般。
容若见他这般,不觉坏心眼地笑问:‘许将军,你喉咙有病吗?’
许漠天本来是故意干咳,被他这一问,倒真呛得大声咳嗽起来,连忙摇头。
容若点点头,若有所悟:‘那就是肺有事。’
许漠天咳得面红耳赤,更加用力摇头。
容若睁大眼睛,故做焦急地说:‘这可糟了,莫非是什么没有发现的重症大病,快快找大夫来看才好。’
许漠天好不容易喘口气,连忙推开容若热情相扶的手,苦笑道:‘我没有事,可能是忽然吹了江风,有些着凉了。’
容若忙把脸一板,责备地看着他:‘许将军,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既然你吹不得江风,还上甲板来做什么,要是身体有个好歹,叫旁人可怎生是好。’
许漠天被他说得啼笑皆非,只好随意找个借口:‘船马上就要靠近玉灵县了,所以我特来告诉公子一声。’
‘玉灵县?’容若眼睛一亮:‘这个县有什么特别吗,需要许将军你亲自来告?’
‘公子当知,秦国盛产玉石,而玉灵县附近的几处山脉,拥有秦国最大的玉石矿藏。玉灵县一带的作坊、商铺,数百年来,专营玉石生意,雕琢打磨美玉的手艺天下无双,而国中最好的玉石大多出自这一带的商铺、作坊。包括皇宫大内在内,无数的富豪勋贵,都派人在这里采购玉石。这里,也算是秦国最繁华富有之处了。’
容若点点头:‘就像是楚国的济州。’
‘不同,济州是以商业起家的大城,水陆交通十分发达,城池占地极广,盐茶生意更几乎扼住了所有民生的要害,所以不免为朝廷所忌,陡然遭难。但玉灵县只是一个小县城,绝非兵家必争之地,所出的玉石虽然贵重,却不像盐茶、粮食和布匹那样是必须之物,不过是有钱人家的点缀,可有可无。所以,反而能更加自由地做生意,一直繁荣下去。秦国国内,有一大半的玉石生意,是在这里做成的,而天下各国,也有不少富商豪门,喜欢秦国的玉石,虽然各国不通商,但也有富豪之士,千里迢迢派人前来购买上等玉石。’
容若笑笑:‘真能自由自在地只做生意吗?怀璧其罪,拥有如此丰富的玉石矿藏,真能不引人觊觎吗?’
许漠天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容若笑而言他:‘想来是秦王治国清明,秦法威严难撼,所以没有人敢胡作非为吧!’
许漠天举目看向岸边,并不说话。
容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岸上人来人往,煞是热闹,心中不由一动:‘这玉灵县果然比别处繁华得多,咱们也上岸看看吧!买几块美玉回来。’
许漠天眉头一皱,看样子自己又自找麻烦了。
容若笑嘻嘻道:‘许将军,你既然特意来对我谈起玉灵县,自然是要让我好好观赏一下这座秦国的玉石之县对吗?而且,既然到了玉石之都,我总不能不给韵如买几块美玉吧?’
许漠天苦笑一声:‘容公子……’
容若笑得更加亲切可爱了:‘许将军,我天天闷在船上,简直了无生趣,有时闷得慌了,恨不得一头扎到水里去轻松一下。你看……’
他一边说,一边跳到船舷,衣袂被江风吹得飘飘而起,好像真的随时会一头跳下去似的。
就算明白他是在要胁,许漠天也唯有摸着奇疼无比的额头苦笑:‘好好好,我们下船走走吧!’
然后,他猛然瞪圆眼睛,恶狠狠盯着容若,把容若差一点又要溜到嘴边的‘万岁’大喊,给瞪了回去。
第三部 三国争锋 第十九集 深入秦境 第十章 玉灵小县
可能是这段日子被容若恶整得头疼了,这一次登岸,许漠天只带了五十来个随从,只让十个紧随在侧,其他人潜行跟随。
这一决定,让许多兵士松了口气。
容若只是笑看许漠天安排一切,然后在他点头说可以走了时,拉着楚韵如快步向前。
玉灵县的确不愧是以玉石出名的地方,虽然只是一个小县城,但楼阁林立,道路宽敞,倒真有些大城市的风范。
街上来往的行人几乎个个穿着绸缎衣服,连鞋子都是缎子的。只不过,秦人尚黑,相比楚国京城和济州,热闹时节,色彩缤纷的衣裳,秦人街上,常常只有清一色的玄色,纵然衣料金贵,终是让人觉得单调。
只是满街行人,哪怕贩夫走卒,身上居然无不佩珠挂玉,所区别只在于,衣饰华贵者,玉石晶莹华丽,普通百姓身上的,则大多是碎玉微珠。
满街招牌皆是与玉有关,泌玉斋、铭玉楼、珍玉坊,看得人眼花缭乱。
或是玉石商铺,摆满各色美玉,阳光下,光华四射,勾人心魂。或是加工玉石的作坊,雕刀如飞,看着一块块顽玉,转眼变做美人公子,化出青山绿水,幻成飞禽走兽,的确让人看得眼都不愿眨了。
走了一处又一处,看了这块玉也喜欢,那件饰物也漂亮,竟是叫人难做取舍。
许漠天见容若两眼放光,连忙扯了他,低声说:‘公子手下留情吧!玉灵县的玉石之美,举世闻名,玉灵县的玉石之贵,也同样是举世闻名,你若再要每过一铺,就搜括一番,只怕非得陛下给你把国库搬来才够用。’
楚韵如看这一代名将,被吓成这样,心中也颇不忍,笑道:‘这些东西虽然漂亮,也不过是奢侈之物,若说到灵性,只怕尚不及一朵鲜花更美丽、更加清新呢!’
容若听了这话,还没开口,一旁对着容若介绍玉石的伙计,陡然双眉一竖,把刚才给容若看的美玉一把抢了过来,冷笑道:‘没钱舍不得买玉,就别在这里瞎看,也不嫌丢人。’
容若一怔,还真没见过这么凶的伙计,更何况,他们一行,人数不少,怎么看,也知道不是普通人,这小小伙计,怎敢如此放肆。
他还没生气,楚韵如已恼怒起来:‘你怎敢这般出言不逊?’
那伙计冷笑一声:‘咱们这打开门做生意,应付大主顾还忙不过来呢!你们身上没钱,又舍不得买货,别跑到人家店里来过干瘾,也不怕丢人。’
楚韵如柳眉一竖,就要发怒,容若的脸色也不好看。
那伙计后退一步,喝一声:‘怎么着,想捣乱,也不掂掂自己的份量。’
话音未落,店堂里其他伙计已经拥了过来,后院里似乎还有人在快步奔跑:‘妈的,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上咱们这惹事,抄家伙,先打个半死再送衙门治罪。’
容若冷笑一声,真有趣了,地方豪强,碰上正规军队,这帮人再能打,应该也打不过许漠天手下百战沙场的勇士吧!
许漠天却只摇头叹了口气,伸手拉了拉容若:‘公子,咱们去别家瞧瞧。’
容若此刻虽然多说两句话,便能挑起一场大战,但他并不敌视秦军,也无意让他们去厮杀打斗,本人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所以他只是挑了挑眉,便什么也不说,与楚韵如一起,和许漠天退出店堂。
那伙计自觉威风,犹自在店里头,不三不四地骂着什么。
后面一阵哄然笑声:‘算你走得早。’
‘小子,还算识相。’
‘再不走,有你苦头吃的。’
容若倒不至于为这种低能的挑衅恶语而生气,人家爱喊什么是人家的事,喊疼了嗓子也与他无关,可是一干秦军皆脸色铁青,显然都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容若感到更有趣的是许漠天,他居然没有发作起来。虽说许漠天也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但堂堂上将,受此大辱,怎得除了摇头苦笑,就不做别的表示了。
似乎是看出了容若的疑惑,许漠天叹了口气:‘容公子,我不是不计较,只是在玉灵县,计较这些,那就没完没了,累也累死了。’
‘这话怎么说?’
许漠天深深叹息:‘容公子,你说得对,怀璧其罪。玉灵县有丰富的玉石矿,使它成了被觊觎的对象。自大秦立国以来,朝中权贵,大多都在玉灵县置业,个个口口声声,说要买几亩地,以为将来养老之所,其实买的全是玉石矿脉之处。人人说置几处房,将来辞朝之后来住,置的都是县内最繁华的商铺。玉灵县大大小小的店铺、作坊,甚至矿脉,除了一两处大矿是国家所有,其他几乎都给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瓜分了。庙堂之中,官员们自有默契,在玉灵县所占财富的大小,往往和他们的官职大小相同。既然个个是官商,人人有产业,大家不免互帮互助,互连互结。玉灵县的生意人,没有别处的谦恭有礼,反而个个骄傲无比。玉石价格,一经确定,诸店联结,绝不降价。强买强卖,又或是店大欺客之事,时有发生。’
‘这就是只许进不许出,看了就要买,摸了就得要,而且绝不许讲价的霸王店了。’
‘的确如此,卖东西的人都有大官做靠山,更何况玉灵县所有商铺休戚相关,各大官员,彼此联结,就算我比这家店的主人官大,未必能比那家店的主人位高。得罪了一家店,就等于得罪了整个玉灵县商铺背后的老板,得罪了大半个朝廷。我虽未必怕他们,但也不必结仇。当今圣上英明天纵,容不得奸臣构陷忠良,只是我在前方打仗,许多后方调动之事,要仰赖各处官府衙门,他们要给我使点绊子,就不免让人头疼了。’
容若失笑:‘这么说,咱们能安全从店里头出来,还算是运气。’
‘那倒也不是,咱们衣饰华丽,从人众多,看起来也是有些来头的,所以那些伙计,才只是叨唠两句,做势吓人。若是普通百姓来买玉,只要看过玉了,想要不买,只怕就要被打个半死了。’
楚韵如皱眉道:‘这样的生意,也做得起来?’
‘玉质最好的美玉、雕琢最好的美玉,只有玉灵县才有。有钱人,谁家能不想要些美玉,就算不爱奢华,也要为自己拥有的美人们想一想。’
容若失笑:‘明白了,就是垄断经营,反正要买好玉,只有这里可以买到,你爱买不买,想买就得来挨宰挨刀大出血。’
‘挨宰挨刀大出血。’许漠天喃喃重复了一遍,不免失笑:‘果然好生贴切。’
容若笑咪咪道:‘那当然,我这人一向妙语如珠。’
他一边说,一边大步向前进,找了一家看起来最大、最排场的酒楼,拾级而上,顺口就问:‘这里的酒楼也是有钱有势者开的吧?’
‘以前也有些是百姓开的,只是玉灵县权势富贵者太多,不免四处作威作福,百姓撑持不住,纷纷离去,最后还是改由玉灵县各大老板自己开店供应自己所需了。’
容若耸耸肩:‘看来咱们在这里叫酒菜,还要客气一二。’
上了楼,他随便叫了几个酒菜,便与大家倚窗而坐,看着窗下一片繁华,过了半晌才道:‘这里虽是异常繁荣富有的地方,只是这种富有繁华,不是遵循正常商业规律而生成的,过于畸形,未必能够长久啊!’
楚韵如轻轻冷笑:‘这里的繁华之下,只怕还有一层血腥被遮盖着吧!’
许漠天微微一皱眉:‘这话从何说起?虽说玉灵县有些强买强卖的事,有时会把不买玉的顾客打伤,也不至于就谈到血腥二字。’
容若轻叹:‘玉灵县这些大小权贵的产业是从哪里来的?玉灵县世代以来,有多少人在这里居住,手艺世代相传,为什么现在满县的产业,都被官员们买下?原来玉灵县的地主、店主呢?人去哪了?不要说故土难离,只想到玉灵山的玉石生意,就是挖之不尽的宝藏,不到万不得已,有谁会卖祖业,弃故土。’
楚韵如轻轻打个寒战:‘这其中,怕有许多暴取豪夺、恶霸手段,若遇上铁骨铮铮,抗争到底的人,怕也少不了血腥杀戮和压迫吧!’
许漠天沉默良久,才徐徐道:‘纵有,也是许多年之前的事了。血腥和黑暗,在这玉石的华光、一县的繁华下,也都黯淡了。’
容若冷笑一声:‘素传秦王英明无比,为何不管?’
许漠天苦笑一声:‘当年官员兼并玉灵县的土地商铺时,圣上年纪还小,国政为权臣所把持。等到皇上亲政,玉灵县的一切,已成定局。就算有一两个御史风闻奏事,但一来得罪满朝大臣,二来事涉臣子太多,就算是皇上,拿不到人证、物证,亦是无可奈何之事。这些年来,官员们只规矩做生意,就算做生意的手段霸道一些,也没有犯法。难道皇上要把他们自称买下来养老的房子和土地都抄归国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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