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





  而在大堂上,纳兰玉也是面无人色,惊惶地道:‘你不能这么干。’
  ‘本官依律而判,有何不可。’赵如松沉着脸喝道:‘还不用刑!’
  纳兰玉再也无力挣扎,只是嘴里嘶声狂喊:‘你不能这么判,没有原告,你不能判我。’
  王贵悄无声息地在人群中后退。老天,这个当县官的不想活了,他还想长长久久活下去呢!
  好在,赵如松并没有强迫王贵上堂作证,只是冷笑一声:‘一切乃本官亲眼所见,岂能容你抵赖,给我打。’
  这回衙役们也是抱着破罐破摔的心态,按倒纳兰玉就打,倒是不再迟疑了。
  这一次,纳兰玉连惨叫都没有发出来。
  倒不是他能忍,而是他伤痛至极;不是无力挣扎,而是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若不是每一棍下去,他的身体都会颤抖,旁人几乎以为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痛得只能发出低低的呻吟,双手无助地死命乱抓,而指甲在青石地上乱划的结果,是一个个倒翻而起,十指之间,满是鲜血。
  开始几棍他还撑着,到最后,终于撑不住,求饶起来。
  ‘大人,你饶了我吧!’
  ‘赵大人,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赵大人,我知道错了。’
  普通犯人,在堂上,一经用刑,也大多这么说。可是,从纳兰玉这么一个俊美如玉,气质出众,身分高贵的公子嘴里说出来,却叫人觉得异常心酸。
  赵如松坐在堂前,听如不闻,脸上绷得死紧。
  茗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忽的挣脱了两个衙役的束缚,冲上堂来,也不敢去救护纳兰玉,只是扑通一声,跪在堂前,对着赵如松猛力磕头:‘赵大人,赵大人,我们公子知道错了,您行行好,可怜他自小身娇肉贵,没有吃过苦,您就饶了他吧!’
  赵如松徐徐自座上立起,眉目凛然,扫视所有围在府衙外的人。
  ‘王法如山,铁律条条,不管是什么人,都不得违背。贩夫走卒也罢,公子王孙也罢,再大的,大不过国家律法,再小的,也是我大秦子民。若还有人胆敢在玉灵县内胡乱打人,欺辱无辜,纳兰玉就是他的教训。’
  府衙外静寂无声,仅呼吸可闻。
  人们望望赵如松凛然的眉目,看看已经被打得半死不活的纳兰玉,谁也没有再说话。本来还偷偷笑着,幸灾乐祸,为纳兰玉挨打而觉出一口恶气的人,此时都有一种心胆皆寒的感觉。
  楚韵如轻轻道:‘他是在借纳兰玉立威。’
  ‘玉灵县的人仗着权势,胡作非为,从不把县令放在眼里,如今他拿个权势更高的人开刀,就可以轻易震住其他人。’容若点点头,略带叹息地道。
  所有围观的人都沉默地等待着,似乎每个人的呼吸、心跳都已不知不觉,被那一下一下的杖击所控制。当最后一杖打完时,几乎每个人都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再打完四十板,用刑的衙役差点全身虚脱了,负责按着纳兰玉的衙役也是一副手脚酸软,站立不稳的样子。
  他们放开了手,可是纳兰玉却没有动弹。
  他连发出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除了微微起伏的身躯,证明他还有细微的呼吸外,几乎让人不敢相信,他还是一个活人。
  茗烟扑过去,抱着他放声大哭:‘公子,你没事吧!你还好吧……’
  纳兰玉的身体因为痛楚而微微抽搐着,过了很久,才气若游丝地说:‘茗烟,扶我走。’
  茗烟一边哭,一边说:‘好,咱们走,咱们回去,回去请相爷……’
  他顿了一顿,不敢把狠狠报复的话说出口,只是用力扶着纳兰玉起来。
  赵如松不慌不忙,把惊堂木提起来,再徐徐拍下去:‘本官说过你们可以走了吗?’
  茗烟打个寒战,望向高堂:‘大人,你审也审了,判也判了,我们少爷因为纵马和打人,也受过罚了,大人还不放人,有什么道理?’
  ‘不错,他干犯律法之罪,我已罚过了,但是他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理应罪加一等,岂能照一般平民的处置。’赵如松信手抽了令牌,重重抛了下去:‘给我再打四十大板。’
  这一令抛下来,简直像击在人心上一样沉重。每一个听到的人都不觉全身一颤,从心底里升起一股寒气来。
  任谁都可以看得出,纳兰玉现在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再打四十大板,只怕还没打到一半,这位相府公子、皇帝宠臣的性命就搁在这小小玉灵县了。
  纳兰玉再任性嚣张,仗势欺人,可也罪不至死啊!这样眼也不眨地就要以国家律法杖死一个活生生的人,这位县太爷,实在太可怕了。
  纳兰玉本来虚弱的身躯猛然一震,他用力抬头,用已经嘶哑的声音喊:‘你不能这么干。’
  他脸上已是布满了冷汗,不知是被杖打的,还是被吓的,声音里有着前所未有的惊惶恐惧。
  赵如松冷冷道:‘你且看我能不能?’
  他目光往下一扫:‘你们还不动手,还想替他挨打不成?’
  几个衙役听得命令,只得苦笑一声,上前去按纳兰玉。打人的人,脸色和被打的一样苍白。
  纳兰玉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发疯般挣扎起来。但他武功本来就不高,又被打成重伤,又哪里反抗得了。
  茗烟疯一般大叫着想要冲过来救他,奈何被衙役们拦住,根本无法靠近纳兰玉。
  大堂内外,观者如云,却都一片寂然。
  只有茗烟疯狂的喊声不断地响起来:‘赵如松,你这是在杀人,你是故意要把公子给刑杀了。’
  大堂外,围观的人也是脸色苍白,嘴唇发青。一开始个个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来看戏,现在,几乎人人都被赵如松这股子狠劲给震慑住了,心中满是畏惧惊恐。
  几乎人人都在庆幸,自己没在这位县太爷上任的三天里犯事,否则纳兰玉的下场就摆在眼前。人人都在提醒着自己,赵如松一日还坐在玉灵县大堂,自己还是多多收敛一些为妙。
  容若却是脸色铁青,眸中还有怒色闪动:‘太过份了,我本以为他是个刚直不阿,不畏权贵的好官,原来也不过是个酷吏罢了。’
  眼见纳兰玉已被牢牢按紧,水火棍也高高举了起来。容若身形一动,就要冲过去。
  许漠天一直盯着他,就是防他妄动,一伸手,已是牢牢抓住了容若的手腕:‘你干什么?’
  容若愤声道:‘还能干什么?他这是想要纳兰玉的命。’
  ‘官府的事,我们不宜干涉。’
  ‘这是草菅人命。’容若一边用力挣扎,一边叫。
  ‘赵如松用刑虽有些狠厉,不过确实有法可依。那纳兰玉本来就该死了,只是他仗着圣宠,无人敢动他,无人能审他。要这样杖杀了他,未必不是为国家除一害。’许漠天面不改色,七情不动地说。
  容若愤怒已极:‘他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一定要死?他就算骄纵一些,行事任性了一些,刺着你们这些忠臣义士的眼了,就该被这样活活打死吗?’
  ‘叛国之罪,难道不该死。’许漠天冷冷道。
  容若脸色一白,终于明白过来:‘当初在大猎之时,他曾救过萧逸。’
  许漠天淡淡道:‘在你楚人眼中,这或者是一等一的大功,但是在我秦人心中,这却是一等一的大罪。’
  容若心中难过,许漠天和纳兰玉无怨无仇,也恨不得他死了算了,那整个朝廷的官员呢?秦国所有的读书人、士子、名士,那些自以为满怀正义的人,又是用什么眼光、什么心情来对待纳兰玉的?
  怪不得赵如松要这样痛打纳兰玉,他是真的当纳兰玉是叛国贼,所以要借这个机会,替天行道,伸张正义,把他活活杖毙。
  容若心中焦急,知道纳兰玉撑不了几板子了,一时又实在挣不脱许漠天,当即大叫一声:‘救他!’
  为免许漠天和其他护卫及时阻拦,他并没有叫出楚韵如的名字。但楚韵如岂能不知他的心意,应声在人群中掠起。其他几人想要出手,已是不及阻拦。
  楚韵如衣袂飘然,翩然落到纳兰玉身旁,轻轻伸手一带一拂,两个拿着水火棍的衙役已被推开。
  赵如松喝道:‘什么人胆敢扰乱公堂,拿下。’
  四周衙役扑了过来,楚韵如站在原处护着纳兰玉,半步不动,只是信手点、按、拨、挑,借力发力,转眼间扑过来的八名衙役就分八个方向跌了出去。
  几个人手忙脚乱爬了起来,却再也不敢靠近。
  赵如松从座中站了起来,目注楚韵如:‘你是什么人?’
  楚韵如笑而不答。
  容若对又气又怒的许漠天道:‘你总不能让韵如一个人站在上面唱独角戏吧!县太爷僵在那里也不好看,你就出个面,给他们双方一个台阶下好了。’
  许漠天气急败坏:‘我是边关守将,怎能干涉地方行政。’
  容若微微一笑:‘你押我和韵如进京,身上应该带有密旨,让你一路可以便宜行事吧!’
  许漠天冷笑一声:‘皇上的密旨岂可滥用,更何况那纳兰玉就算被杖死了,又与我何干?’
  容若一皱眉:‘真打死了纳兰玉,赵如松的下场会怎样?你不是欣赏他性子刚直吗,忍心看他往死路上走?’
  许漠天一怔,心中略动。
  容若乘他这一分神,猛力挣脱他,拨开众人,就往大堂冲。
  他一边冲一边大叫:‘镇边将军许漠天奉旨公干,玉灵县令赵如松速来迎接。’ 
 
 
 
  
第四部 浩浩秦风 第二十集 金刀招亲 第三章 出手相救
 
  容若这样一阵大叫,即时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四面八方都是惊异的目光望过来。几个负责看住容若的军士心中也是一怔,这一犹豫之间,已是被容若冲了过去。
  容若冲到大堂,扯直了嗓子吼一声:‘镇边将军许漠天奉旨公干,闲杂人等,还不回避。’
  话音未落,所有看热闹的人都向两边退开。
  正中间孤伶伶站着的许漠天等十余人,立刻显得扎眼无比。
  赵如松已从桌案后走了出来,满面惊疑,用怀疑的目光将许漠天上下打量。
  容若双手抱拳,对许漠天深施一礼:‘将军。’复又回头瞪了赵如松一眼:‘玉灵县令,你还不出迎吗?’
  赵如松站在堂前,看着许漠天:‘你若是许将军,还请出示关防印信。’
  许漠天见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也由不得自己回避了,只得苦笑站上前,从怀中取出贴身的印信,交于赵如松。
  赵如松略一查看,便双手奉还:‘请许将军稍后,待下官将本案审理完毕,再与将军见礼。’
  许漠天一路回京,沿途地方官无不恭敬迎接,为了应付他对神医、灵药的要求,更是闹得鸡飞狗跳,还真没想到,这个小小县令,竟让他受这般冷遇。好在他敬重赵如松的风骨,也不计较于此。
  纵然许漠天对纳兰玉也绝无半点好感,但眼见容若在赵如松身后冲自己杀鸡抹脖子的做眼色,为了不让楚国皇帝在秦国上演大闹公堂的好戏,他只得笑道:‘我有一物请大人一观。’
  说话时,他将手微微一摆,十几个护卫即刻跃到堂前,将他们围了一圈,把大堂外看热闹的诸人,视线隔绝。
  许漠天自怀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绢帛,双手郑重递过。
  一见那明黄的色泽,赵如松也是神色一震,忙躬身接过,小心地展开细看。
  绢帛上只写了很简短的一行字──‘镇边将军许漠天,奉调回京,沿途官员,听其调派,不得违误。’
  下首一方小印,鲜红触目,代表了这薄薄一张绢帛,至高无上的份量。
  赵如松合上绢帛,郑重奉还:‘许将军有何差遣,尽管吩咐。’
  许漠天干咳一声,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容若已是机灵地在旁边道:‘许将军一路远行,颇为疲累,想借府衙休息一下。另外,许将军久驻边关,思念京城风物,要向纳兰公子好好问问,这几年京城的变化、当前的局势,以便回朝应对圣询,还请大人暂缓用刑。’
  许漠天的手下看来个个强悍,小小衙役绝对抵挡不住,再加上有圣旨压下来,赵如松虽心有不甘,却也只得道:‘听凭将军吩咐。’
  他语气虽然恭敬,但望向许漠天的眼神,却充满了不屑。
  许漠天心中一阵气闷。
  他沙场血战,建功于国,想不到,还没来得及回京,就让这小小县令,看做是只知道向权相献媚,为讨好皇上而保护谗臣的奸贼了。
  容若可不管他满肚子不情愿,急急伸手去扶纳兰玉,低声道:‘纳兰玉,你振作一些,没事了,你放心……’
  纳兰玉已经有些昏昏沉沉,意识不清了,迷迷茫茫望了容若一眼,受伤的身体猛然一震,本来已经涣散的神智忽的凝聚。
  他满脸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