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
满的迹象,萧性德的武功毫无恢复的希望,叫这些人怎么不心焦,怎么不忧虑。
做为首领,他又当如何自处?而这些痛苦,他甚至不能对人表达,向人倾诉。只是心间沉沉压下来,一层层一重重,让人难以承负。一时间满腔郁愤,恨不得仰天长啸,拨剑做舞。纵能力拨山、手擎天,人世间,却还有太多太多的无奈。掌中纵有千般利,天下间,却还有太多的事,斩之不断。
如果,他从来只是一个单纯的剑客,一剑在手,啸傲自在,天地之间,任我来去,又该会多好。但是,就连这,也只是内心深处,不能告人的一点可笑的妄念罢了。
在没有人可以窥看的心灵深处,他对自己冷然而笑,森冷的笑意,连他自己都觉得冰寒刺骨。
余伯平见他神色沉重,知道他在深思,也无谓再加重他的压力,只是笑笑道:“主上能猜出我来找主上,是为了什么事吗?”
卫舒予苦笑了一笑:“我实在想不出来。”
余伯平深深望向他。
这段日子,卫舒予所有的精神都放在如何为萧性德恢复武功上了,外头的事,完全不管不问,就算真有什么事,怕他也是完全不知道,又如何猜想得出来。
他却也不责备,甚至提也不提,只笑笑说:“就如我刚才所言,我找主上出来,只为了散散步,听听书。”
卫舒予一怔,他原以为余伯平说那话是为了解围,没想到,竟真是散步、听书。
大家都不是有闲情去听书的人,也绝没有这个闲功夫去听书啊!还记得小时侯,自己整日背书练武,只要一放松,就会有一堆大人板着脸,义正辞严地开始训斥,余伯平也是其中最凶的一个,怎么现在,居然跑来拉他去听书?
余伯平笑了一笑,明明是很轻松的笑容,不知为什么,却有说不出的沉重和苦涩。
他抬手,指向前方:“看,这里的客来楼,最近来了一位很出色的说书先生,说起书来,字字金石之音,动人心魂,说的那段书,更是奇闻中的奇闻,令人闻之惊叹。主上且随我一起登楼一听,就知端倪了。”
小园之中,性德立于一片飘零落花之中,神色宁定平和,一如寻常。
他静静站立良久之后,转身回了他的房间,淡淡道:“出来吧!”
一声轻笑响起:“果然瞒你不过。”
一个人影像青烟一般从窗外飘了进来,在性德面前悠然立定,明眸如水,乌发如云,眼波清亮,正是董嫣然。
性德没有任何吃惊之色:“他今天一回来,身上就带了紫罗兰的香气,我就知道,必是从容若那边拿来的香。而容若身旁可用的人中,能无声无息潜入这里的,只有你一个了。”
董嫣然笑了笑:“说起来,容若真是个奇人,他明明是个帝王,从未闯过江湖,却似乎拥有旁人不能比拟的江湖经验,离宫的时侯,带出宫的各种小工具,无不具有奇效。他被意外掳走,还有好多好东西,放在车里没带走。我去帮容夫人自萧逸军中脱身,容夫人说起这些小东西,都很有用处,所以我也就拿了一些。那紫罗兰的香气,本是楚国皇宫中,御医奉容若之命秘制的,此香普通人闻不到,但我们若事先喝了一点紫罗兰的酒,就可以轻松感应到了。这种香气,要用来做追踪工作,真是太容易了。纳兰玉用伤重的消急,把他引出来,我藉着和他交手,刺他一剑时把香洒在他身上。因为他武功太高,他走之后,我不敢立刻追去,反而和纳兰玉说了几句话,等把纳兰玉安抚了,我再偷偷出来,循着香气追来。找到这里,我又不敢轻入,只远远躲着,直到见他离开,我才敢进来。”
性德平静地问:“自从当日我被强行带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为什么容若会被押进秦王宫?”
董嫣然笑一笑,便把自秦白衣等人现身,一直到容若被押进秦王宫,所有她所知道的事,全都一一说来。
性德静静地听,眼神明净而清澈。
过了很久,他才轻轻道:“我想不通,魏王为什么要见容若,如果是魏太后倒还可能一点,毕竟魏国国政是在太后手上,但就算如此,魏国与秦楚隔得还远,借秦楚相争,以防两强坐大或者有可能,但仅为挑动秦楚之仇而硬把容若抓走,也不合理。因为以萧逸的精明,要骗过他太难了,万一事情败露,平白结下秦楚两家大仇,对魏国有何好处?”
董嫣然叹了口气:“我也想不通,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救容若出来。”
“不要着急,你能接近纳兰玉,纳兰玉可以进宫找容若,那就可以通过纳兰玉告诉容若,你和我见过面了。我的情况很好,不必为我着急,叫他安下心来,不要触怒秦王。要救他出来,我们可以利用种种矛盾,包括卫舒予。”
“卫舒予?”
“就是那个把我强捉到这里的家伙。”
董嫣然悠然一笑:“原来他姓卫。”
“是,他姓卫。”性德也平静地接了一句。
二人眼神一对,彼此都心领神会。
“看来的确可以利用,只是你能对付他吗?”董嫣然微微皱眉。
且不论卫舒予的绝世武功,只他对性德的这份心意,让性德狠下心来对付他,是否也太过了。
性德淡淡道:“为了容若,我可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入了董嫣然耳中,立刻变成了另外一层意思,心头一跳,却又忍不住想偷眼去看萧性德。
她已中有了成见之下,越看性德,越是觉得,她的美丽世间无双,足以让整个红尘失色,心间有着淡淡的怅然,却不免又有些偷偷的窃笑。
性德看到董嫣然神色奇怪,眼神怪异,更加觉得奇怪,不觉十分注意地多看了她几眼,忽的眸中异色一闪,大步走向董嫣然,同时一手向董嫣然右腕抓去。
练武的人,怎肯叫人抓住自己的腕脉,董嫣然本能地抬手要躲,心中一动,又想到,对方是萧性德,应该不会有恶意,再说,纵有恶意,她武功全失,又能如何。
这一迟疑间,她已经让性德握住了腕脉,然后,她忽然想起一事,脸色立时大变,猛然甩手一挣。
性德只是给董嫣然一把脉,就立刻放手,等董嫣然来挣时,已然迟了。
性德眼神中终于起了明显的波澜,他凝视董嫣然,眼中竟有着不可思议的震撼。
董嫣然一阵心虚,转过头,竟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不明白的是,以性德的身分和心性,普通的生死离别、存亡兴灭,根本不可能会引发他的震撼,性德的震动,和她所想的真相,其实相差不止十万八千里。
那种不可能,不应该发生,完全不合理却存在于眼前的事实,让见识过太虚世界无数变化的人工智慧体,眼中也充满了惊异,然后,这种眼神,竟慢慢变成怜悯。
董嫣然低下了头,没有看到性德眼中,那百年难得一见的怜悯,却听到了性德不再冷漠,却似乎带着任何人也听不明白情绪的问话:“那个晚上,和容若在一起的女子,不是苏侠舞,而是你,对不对?”
董嫣然猛然抬头,本能地就想推托。
然而,她一语不及出口,就听到另一句,让她更加震惊,更加不明所以的话:“去求纳兰玉,动用相府可以动用的一切力量,寻找一个叫周茹的人,我也会让卫舒予帮我找人,我要见她。”
第四部 浩浩秦风 第二十一集 性德之秘 第十章 嘻笑说书
天色还早,客来楼上,客竟如云,座位正在慢慢地坐满。
卫舒予微微皱眉:“这么多的人?”
“是啊,都是来听书的,那可是非常精彩的书,又是以前不曾有过的新鲜故事。”
余伯平笑笑,笑容之中,那掩不去的苦涩,却让卫舒予有一种隐约不祥的感觉,倏然间心中一动,那心头不知为何而来的震怖,让他全身凛然,瞬间把全身功力提到极点,猛然回首。
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雅座上,一个锦袍玉带的少年公子,正对他微笑,在他身后,侍立着一个着灰衣,披斗笠,看不清面目的人。
“主上,怎么了?”余伯平关心的呼唤声响在耳边,却又似无比遥远。
卫舒予没有理会他,只是眼神眨也不眨地盯着那灰衣斗笠的人。
明明存在于面前,可是却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身上一丝一毫的热力。仿佛在这热闹的酒楼之上,来往的客人之间,那个沉默侍立的人,只是一个无声无息的幻影,一个不属于人世的鬼魂。
这种空的境界,在此之前,他只曾在一个人身上感觉到过。
他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走过去,真气在体内以惊人的速度运转起来,他的眸子越来越亮,仿佛天上的星子,降落人间。
他一直走到那少年公子桌旁,这才轻轻问:“请问这位公子,是不是姓周?”
周茹悠然一笑:“正是,不知阁下如何得知?”
卫舒予看向周茹身后那沉默不语的人,慢慢道:“不久以前,曾经有人告诉过我,有个周公子,身边带着一个武功天下无双的护卫。”
周茹浅笑,神色悠然:“武功天下无双,我看这几个字,当世英雄中,只有阁下才可以当得起吧,
她不过是个小护卫而已,阁下不必在意。”
卫舒予的眉峰如剑一般扬起:“你知道我是谁?”
周茹笑意依旧:“既然你可以知道我姓周,那么我知道你是谁,这很让人意外吗?”
卫舒予没有再说话,他的眼睛仍然牢牢盯着周茹后方的那个护卫。
到底是从什么地方,一次又一次,冒出这种不应当存在世上的怪物,而他们又总是为那平平无奇的公子哥当护卫。
卫舒予缓缓闭上眼,他听得到心底的怪兽在耳边奋力咆哮,他感觉得到体内的剑气,呼啸着似要裂体而出。
这样的激动,这样的渴盼一战,只有在当时,在猎场上初遇性德,生平第一次遭遇武功上的挫折时才感受到过。
想到性德时,他的心绪竟倏然一静,几乎完全激动起来的情绪,竟然无理由地安静了下来。心绪慢慢平复,真气也缓缓沉下去。
他睁眼时,眼神已是一片平静,再次看向周茹身后的人,他的眼神中,已没有了狂热。
他不是萧性德。
不是那个在猎场上,让他一见震惊,从此心魂皆不能忘的人。
他不是萧性德。
不是他千里追踪,时时伏伺,因见其受伤,而怒不可抑,真气爆发,杀人无形的人。
他不是萧性德。
不是他强行带在身旁,费尽心神,不惜一切人力、财力、物力,只想助之恢复武功的萧性德。
无论他的气质、他的力量,有多么像萧性德,他毕竟不是那个第一次出现,就震动他整个心灵,让他一生难忘的人。
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他不是萧性德。
而自己,见到的、记住的、放不下的、忘不了的,是萧性德,从来都只是萧性德。
身后忽传来一阵哗然之声。
周茹笑道:“阁下快请坐吧,精彩的书要开场了。”
卫舒予没有再多看那护卫一眼,转身坐回原位。
这时,前方桌案前已站了个身穿长衫的高瘦男子,把个木板在桌上一拍,朗声道:“上回我们说到……”
卫舒予在听书的时侯,容若和楚韵如正在宴会席上吃香喝辣。
昨天晚上,容若被一帮御医折腾得没睡好觉,才休息了没多久,一大早,就有个笑得无比诌媚,声音又尖厉难听的太监在外头敲着门喊:“容公子、容夫人,起来了吗?”
容若一边唠叨咒骂,一边考虑要不要和所有在这里服侍的太监、宫女们讨论一下在大冷天的早上把赖床的人叫醒是一件多么没有公德的事。
打开门,太监在外头恭恭敬敬跪下来请安。
容若就算一肚子的气,对一个给自己下跪的人,也没法子发作啊,只得忍着气说:“快起来吧,有什么事,站着说。”
太监还是跪着不肯起来:“太皇太后在宫中设宴,请容公子与容夫人赴宴。”
容若低下头,暗中在心里很不客气地说了两句粗话。
太皇太后啊,不是应该都年纪很大,需要在后宫安享清福的吗,怎么还起得这么早?自己也不过是个囚犯,用不着真当成客人,招待得这么样客气吧!
虽然心里是有一百个不满,不过,一来,客随主便,二来,容若还真没胆子在当阶下囚的时侯,跟人家太皇太后对着干,所以他很快就和楚韵如收拾利索去赴宴了。
太皇太后迎接客人,办的只是一个小家宴而已,不过一国国母办的宴会,规模再小,也足够丰盛了。
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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