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1
不知在多少乡野闲谈中,范闲,已经成为了所有年轻男子们眼冒金光艳羡向往的对向,这一点。包括夏栖飞在内,也不例外,而且由于身世的关系,夏栖飞对于从未见过面的提司大人,更生出些许赞叹之感——只是,如今自己却得罪了提司大人——得罪范闲地人。最后都会落个什么下场,夏栖飞太清楚了。
粗略算起来,倒在范闲手上的,包括前任礼部尚书郭攸之,刑部尚书韩志维。都察院左都御史郭铮,因为这个年轻人。都察院的御史挨了两顿板子,二皇子被软禁在府,长公主要被迫双手送出内库。
范闲的身份却随着这些事情,变得愈发离奇,宰相女婿,陛下的私生子?对于庆国四野之地地民众来说,京都中枢里的人或事,本来就带着一分天然的神秘气息,而像范闲这种人物,更是连名字的四周都被绣着金边,令人不敢逼视!
不理会夏栖飞此时心中究竟如何想的,但他地脸上确实是显得无比震惊,只见他干净利落地一整前襟,拜倒在地,对范闲行了个重礼。
“草民夏栖飞,拜见提司大人。”
……
……
长久的安静之后,范闲却没有让他起身,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半晌后才轻声说道:“明七少,本官真的很盼望你能诚恳一些,至少在行礼的时候,最好用上自己的真名。”
夏栖飞双瞳一缩,霍然抬头,直视范闲那双看似温和,实则咄咄逼人的双眼,他地右手已经下意识里垂了下来,随时准备发出雷霆一击。
明七少!
这三个许久没有听到过的字眼钻入了耳朵,像两条毒蛇一般撕咬着夏栖飞的大脑,他在无比惊骇之余,更是心中狠戾陡生!对方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世!如果这消息传了出去,那个深植江南百年的大家族,怎么可能放过自己?就算自己有江南水寨,可是目前哪有必胜地可能。
“不用去摸靴子里的匕首。”范闲不知道对方心里还想着这么多弯弯拐拐,只是看着他地动作,忍不住笑了起来,“夏当家的当然清楚,本官最擅长的,也就是这种事情。”
然后范闲虚扶一下,夏栖飞顺势站起身来,但整个人依然处于完全警惕地状态之中,耳朵听着房外的动静,不知道自己先前让师爷做的安排做好了没有,当此危局,他虽然猜到范提司可能是要要胁自己什么,但依然要做最坏的打算,准备鱼死网破。
三皇子像是察觉不到危险一般,在旁边极为有趣地看着二人对话。
“你母亲当年应该是被现在明家的老太君杖死的。”范闲梳理着院中的情报。
夏栖飞的双眼红了起来,似乎随时准备冲上去把范闲干掉,但是身为水寨首领,他当然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九品强者范提司,那是可以与北齐海棠相提并论的人物,就算自己豁出命去,也不可能当场格杀对方。
“你自幼被你那位大哥虐待。”范闲看着他,皱眉说道:“夏当家不要介意,本官不是想提你的伤心事,只是想让你清楚一点,本官是想与你做笔生意,而这笔生意就必须建立在你与明家的仇恨之上,如果你不够恨明家,我也不会来找你。”
夏栖飞的气势一下松了下去,他闭上了双眼,平伏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沉声说道:“不知道大人要找小的谈什么生意?”
“你想做的那件事情,本官可以帮你。”谈到买卖的事情,范闲说话开始直接起来:“我知道夏当家最近缺银子。而我,有银子。”
范闲当然有银子,澹泊书局加抱月楼,六部衙门,宫中老戴之流。借整风之名捞取地真金白银,加起来已经到了一个很惊人的地步,但要在江南富庶之地,与那些经年大族相比。还是差的极远,不过天下人都知道,范提司家里还有个财神爷父亲,他家管完国库管内库,要说范府没钱。连三嫂子那种角色都不会相信。
夏栖飞猜到对方会要胁自己,却没有猜到对方竟然准备帮助自己,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怔怔问道:“大人……是说三月内库开门之事?”
“你我都是做实事的人,所以直接一些吧。”范闲平静说道:“三日内库开门定
标。如果在往年,肯定是崔明两家的囊中之物,但今年崔家已经夸了。自然会有大变动,夏当家地如果想插一手,就只有这一个机会。不巧。本官今年要主持此事,我会给你入门的资格,足够的银两,接手相关的份额。”
其实范闲手中有笔银子是谁都不知道地,这才是他最充分的信心所在。
夏栖飞皱紧了眉心。片刻之后应道:“提司大人厚情。”
他没有马上应话,是因为他清楚。监察院是怎样恐怖的一个机构,与监察院挂上钩的人,往往最后只能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赔了进去,如果范闲知道他地心理活动,会送他一个比较贴切的形容——与魔鬼做交易。
“说明一下本官需要你做什么。”范闲没有在意对方的退缩,温和笑着赤裸裸地开出价码,“水寨是你的,日后如果成功,明家也是你的,甚至我不会直接索取相关收益。”
夏栖飞地眉头皱的更紧了,世上没有如此善良的监察院官员。
果不其然,范闲喝了一口冷茶之后,很自然地说道:“该是你的都是你的,但你……这个人必须是监察院的。”
范闲说完这句话,从怀里取出一块式样看似简单地腰牌,轻轻搁在了黑木桌子光滑的表面上,轻声说道:“监察院四处驻江南路巡查司监司,品级不高,不要嫌委屈。”
委屈?一个江湖匪首,摇身一变成为朝廷命官,还是手握监察吏治之权的监司,委屈?傻子才委屈!
夏栖飞被范闲开出来的价钱惊住了,虽然明知道自己入了监察院之后,无论将来执掌明家还是江南水寨,再也不可能脱离这个机构,将来与内库相关的庞大收益究竟如何分配,依然是监察院……不,或许只是范提司私人地一句话!
能够获得一大批资金,能够拥有暗中的官员身份,能够获得内库主理范提司地首肯参与竞争,夏栖飞第一次有了信心,斗倒那个锈迹斑斑的大家族。他知道自己这一生,再也不可能遇到这么好的机会了,但他依然有些犹豫,一来是从此以后再难自由,要成为范闲属下一条忠犬,对于习惯在江湖上闯荡的他来说,实在不是怎么甘心,而且他也不敢完全相信范闲。二来监察院的名声实在太差,如果自己暗中领了职司的消息传出去,就算自己日后权柄重于一方,但这名声,就完全毁了!
于是,他做出了最后的挣扎,也许是想保留心底犹存的那丝血性,有些不礼貌地盯着范闲的双眼,说道:“大人,草民实在不知,我为何要接受这个交易。”
“噢?”范闲好奇问道:“夏当家的莫非不想夺回明家?那个本来就属于你的家族,据本官所知,明老爷子当年遗嘱里,排头前第一的名字,可就是明青城。”
明青城,就是夏栖飞的本名。他微微一凛后咬牙说道:“非是草民不识时务,只是报仇有太多方法,草民如今洝纤妨欤粢愿睹骷遥泻芏喾ㄗ印劣谀诳獾氖虑椋菝窕蛐硐氲牟砹耍骷也菩凼拼螅菝裨趺纯赡茉诿髅嫔隙酚苑健!薄 ?br /> 范闲眯起了眼睛,笑了起来:“夜黑风高杀杀人?我相信明七少你拥有这个能力和决断……只是这些年的事实已经证明了,你不是这样疯狂的人。要冒着江南水寨覆灭的风险,去火烧明家庄……先不说你有没有这个能力,就算你真这么做了,那你又如何说服自己?水寨兄弟被官府通缉,孤儿寡母在世上流离。这种场景难道是你愿意看到地?还是说,你觉得这样的收场,你快意恩仇死去之后,还有脸去见那位将你救活。扶你上位,对你恩重如山的老寨主?”
他有条不紊地说着,气势并不怎么逼人,但就是这样温温柔柔地说中了夏栖飞的心中脆弱处,强大的说服力随着这些分析。开始侵扰夏栖飞地思绪,让他的面色黯淡了起来。
不等夏栖飞回过神来,范闲继续温和说道:“夏当家最想要的,不仅仅是复仇,而是要夺回明家。然后站在你那位年过半百的长兄面前扬眉吐气……如果只是杀人就能解决问题,你就不会等这么多年,而且用蛮力行事,江南水寨覆灭,就算你将明家杀地一口不留,那明家又在哪儿呢?你要夺回来的东西还会继续存在吗?”
范闲平静看着他的眼睛:“站在我的立场上。我劝你不要这样选择。你为之奋斗了这么多年的目标,就在你地眼前烟消云散,那滋味一定不好受,而且将明家完整地保留下来,想必也是明老爷子的遗愿。虽说明家待你实在可恶阴狠,但是你的父亲。对你们母子二人并没有什么亏欠。”
夏栖飞沉默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还在消化范闲的言语,这位惯经刀口浪尖的汉子骤然间想到一个事实,对面这位年轻地大人,与自己的遭逢有极多相似之处,难道他也是在寻求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比如内库,那原本就是叶家的产业……要完整地夺回来?
范闲并不因为他先前的婉拒而恚怒,而是极有耐心地等待着对方思考的结果,他对自己地说辞有信心,关键是他对这位明七公子有信心,极其相近的身世,让范闲能够尽可能清晰地捕捉到对方真正的想法。
夏当家,你要的是明家的产业,而不是几百颗人头。”
夏栖飞在长久地沉默之后,抛出了最后一个疑问:“提司大人,草民不解一事。”
“请讲。”
“大人此行,自然是为接手内库做准备……崔明二家把持外供渠道已久,与……那方面牵连太深,大人自然是要对付他们。”夏栖飞强行咽下了长公主三个字,憋的脸都有些红了,“可是大人为什么如此看得起草民?以大人地权势地位,轻轻松松地就摧垮了崔家,除掉明家也不是什么难事,大人完全可以自己做这件事情,而不需要草民出力。”
“崔家啊。”范闲摇了摇头:“和明家的情况不一样。至于我为什么不出面,是因为我不方便出面。”
不方便三字道尽官场真谛,他本身就是监察院的提司,如今又要兼理内库,朝廷的规矩严苛,内库只负责一应出产,外销却必须由民间商人投书而得,于院务于私务,范闲都不可能站到台面上来,所以他才需要找一个值得信任、又方便行事的代言人。
对于范闲来说,崔家与明家的情况当然不一样,整治崔家的时候,他做的准备够久够扎实,长久的沉默与虚与委蛇后,由言冰云领头做雷霆一击,自然无往不利。而明家如今有了前车之鉴,早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要再想从出货渠道与帐目上揪住那些奸商,已经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当然,最大的区别在于——范闲倒崔家,有一个绝对强悍的人物做帮手。那个人拥有除了庆国皇室之外,最强大的势力——北齐那位年轻的皇帝。
而明家相关的人物,却集中在东夷城与海外,范闲曾经杀过四顾剑的两名女徒孙,包括他在内的庆国朝野更是让东夷城戴了无数顶黑锅,双方积怨太深,此时若想要与东夷城携手倒明家,范闲自忖没有这个能力。
范闲站起身来,用手指头轻轻在桌上那块腰牌上点了两下,说道:“这牌子先留在这里。今夜之前,给个回音,当然,你应该清楚,如果你决定了。你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
夏栖飞恭敬地侧身让到一边,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只是说道:“大人今日前来,如神子天降。虽然大人不喜太过扰民,可声势已在,只怕不好遮掩。”
这句话不知道是在拍马屁还是隐着什么别的意思,范闲看了他一眼,说道:“目前夏当家……还是一个不小心踢到铁板上的人。你先把这角色演好吧。至于本官的行踪何须遮掩?大江之上一艘船,还得劳烦夏当家的属下们沿途护送才是,本官随身带了一箱银子,可不想再被贼人惦记。”
夏栖飞将头死死地低了下去,沉声道:“谢大人不杀之恩。”
范闲回身将老三从椅子上牵了下来。夏栖飞此时才想到,这一番谈话之中,自己似乎稍微冷落了这位小贵人,心里不免有些忐忑,却又来不及做什么弥补,脑中忽然一动。迟疑说道:“大人,若三月开民,下官与明家打擂台,对方一定会起疑心……到时候……”
“你站在本官这边,本官自然站在你这边。”范闲微笑望着他。牵着三皇子地手往外面走去,抛下最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