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南录
甑闹页希遣皇羌蓿?br /> “索都及阵亡将士,朕会追加他们的抚恤。至于刘深,朕就依你,暂时放过他罢了!”忽必烈看到了董文柄眼中的悲凉,知道他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朕替他把兵败的责任揽下来,说是对文贼的重视不够,犯了轻敌之过。阿合马他们几个再混,也不敢追究到朕的头上。但平南之事,你得拿出个稳妥的策略来,尽快建功。否则,诸臣难免认为朕是非不分!”
“谢陛下厚恩!”董文柄一揖到地,内心涌起一阵激动,压住了纷乱的思绪。忽必烈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自己不能不知道好歹,得寸进尺。君臣之道,很多时候要各退半步,彼此留下缓冲的余地,不相逼过甚。想到这,低声补充道:“陛下对刘深的恩德,那厮要是有心的话,也该知道些好歹,今后行事会谨慎些。其罪,陛下亦不必完全放过,只是说以前线大局为重,暂且不究。诸臣明白陛下的心思,自然把主意力从互相攻击,转到一致对外上来。至于平了残宋之后,陛下是借大赦天下之机,赦了刘深这个杀材也好。还是让他披挂上马,待罪立功,为陛下奔走也罢,再也无关大局!”
“准奏,你尽管替朕拟了条陈上来!”忽必烈挥挥手,大度的说道。矛盾无法化解时,转移众人的注意力,算是一个不错的办法。把眼前几件事的重要程度排一排,灭宋的事,的确也应该排在朝廷内部各方势力平衡的前面。
“谢陛下隆恩!”董文柄再次施礼,想了想,说道:“至于灭宋,臣仔细思量,再也大意不得,需采用文武两策,齐头并进方可!”
“说来听听!”忽必烈笑了笑,知道自己这次替汉臣出头没有白出,董文柄已经有所回报。
“我朝自南下以来,杀戮颇重!达春、刘深约束部署不严,渔夺百姓,是以在江南各路,甚失百姓之心。”董文柄看看忽必烈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奏道。这个对策,算是为了大元,也是为了他自己的身后之名。“所以,欲灭残宋,必先收其人心。否则,前方平叛,后方百姓又反,腹背受敌,进退失距。此乃达春所以困,刘深所以败之主因也!”
“有道理!”忽必烈点点头,赞同董文柄的分析。如果没有北方的叛乱,他当然可以调集全部人马,把江南各地屠成牧场。但此时,面对北方海都等人巨大的压力,一个稳定的江南作为后方,显然比一个四野无人的江南对朝廷更有利些。至少,大都等地的粮食,每年还必须从江南征集。在蒙古贵族口中,江南的白米,显然比北方的黍物(蒙古食品,做蒙古炒米的主要原料),咀嚼起来味道更佳。
“所以,万岁可令那些失地流民,各归故里。着地方官给其田。给其种子。凡管军将校及故宋贪官,有趁社稷交替之机渔夺百姓田庐、产业者,着各省官员将掠夺之物,归还原主。凡居民开荒自养者或小本行商,其田租、商税,酌情减免。茶、盐、酒、醋、金、银、铁冶、竹货等课程,从实办之,不得随意征收。凡故宋繁冗科差,圣节上供等名目花样,悉除免之……”
董文柄的语调缓和而郑重,提到治国之策,他身上又恢复了平日里那种无人能比的自信。“故宋朝廷捐税少,但各地官员私下名目甚多。陛下减免之,百姓自然念大元,而忘大宋。而江南之地,雨水过多。适于农渔,而不适于牧。此时江南百姓,十仅剩其一。陛下鼓励其开荒,授其田产,每人料可得地数十亩。此乃平头百姓毕生所望也,得其地,必忘其主。如此,数载之后,谁还知大宋乎。文贼收买人心之策,亦随之败。天下必可大定!”
在董文柄的记忆里,大元朝的确在江南征服之地,曾经试行过一段类似的善政。但不久就随着消灭残宋势力目的达到,而废弃不理。而现在,为了从政治上与文天祥较量,必须重提这些怀柔之策。董文柄从流传于民间的报纸和坊间巷里的流言中,敏锐地感觉到了文天祥在福建所行的新政给破虏军带来的好处。对付福建新政的办法,怀柔好于打压。大元朝疆域广,本钱足。跟破虏军比收买人心,轻易不会输掉。况且这么做,还会在百姓口中,为自己这些投靠了北元的儒者留下爱民之名。百年之后,论及是非功过,至少自己的举动可以说附合了“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古训。(酒徒注:纵观忽必烈一朝,随着蒙古、汉、色目三方势力的角逐,政策变化很大。同常是一边下旨减税,一边将税务“承包”给色目人,任其狂敛。矛盾甚多,笑话亦甚多。)
“此外,臣请陛下,尽早订立江南诸官俸禄和蒙古、探马赤、新附军军饷,使文武百官所取皆有凭依。不可在民间随意搜刮!”除了对百姓进行安抚外,董文柄还建议对官员行为进行约束,并完善各地的官员俸禄。在他眼里,刘深和达春等人鱼肉百姓,最大的原因还是大元自立国以来,一直没有一个完整的俸禄标准造成的。蒙古人不知道俸禄之说,开始,百官的俸禄全凭对民间的掠夺和皇帝赏赐。至元七年,长江以北地区的官吏和转运使的官俸才定下来,但阿合马麾下为国理财者,却不遵从这种制度。而是从上交给国库的收益中进行提成。江南等地官员的薪俸制度更乱,完全是谁抢到算谁的。既然朝廷不禁止抢劫,军官和士兵自是放开了手去抢。谁对百姓客气了谁是傻瓜。(酒徒注:文中时间为至元十六年春,据元史记载,至元十八年,新附军开始有军饷。至元二十二年,蒙元全国才有了统一的俸禄标准)
“此事可以从长计议,这是文策,那武策呢?”忽必烈点点头,郑重地问道。董文柄的建议,不可谓不善。忽必烈能看出来,这个策略完全出于公心。如果此策真的执行,恐怕那些趁火打劫的南宋降官,要把董文柄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但吞并天下,真的是依靠那些在马刀前就会抱着头哀哭的平头百姓,而不是那些踏在百姓脊背上的英雄么?忽必烈不敢确定!以蒙古族崛起的经验,各部落中的英雄起到的作用,比百姓大得多。那些南宋投降者虽然无耻,毕竟曾经是一国之精英。
“武策必须以文策相辅佐。眼下北方海都等人,蠢蠢欲动。中书(辖现在的北京、天津河北、山东、山西、内蒙一部分)、陕西、甘肃三行省的兵马不可轻调。陛下欲平江南,只能借江南人马。欲灭残宋,必须倾整个江南之力。不可轻敌犹豫,让残宋有了喘息的机会。所以,臣以为,以一名将统领整个江南人马,整合在江南的蒙古、探马赤、汉、南诸路大军,齐头并进,以泰山压卵之势,一鼓而下之!”
“善!”忽必烈一拍桌案,站了起来,“以江南之力图宋,以北方之力护卫大元,大兄真乃我之王猛也。不知眼下何人可为将,望大兄教我!”
“伯颜!”董文柄大声答道,“以威望、资历、智谋与决断,皆非伯颜大人莫属!”
忽必烈惊讶地看向董文柄,正遇上董文柄那明澈的目光。这个建议是无私的,也附合忽必烈自己对形势的判断。残宋的势力在一年内死灰复燃,并且越来越壮大,朝廷必须提高对其的重视度。倾全部江南之力,对付广东、福建两路,从力量对比上来看,取胜的难度应该不大,需要考虑的是时间早晚问题。
如果解决残宋时间拖得太久了,领军武将的选择上就需要甚重。统帅整个江南大军的人不但要善于指挥大规模战役,而且要求威望高,可以让各族将领心服。最重要的是此人对朝廷要绝对忠诚,不能起了拥兵自重的念头。否则,以江南各地的赋税和四十余万各族兵马的支持(其中有三十几万新附军),一旦尾大不掉,必然给朝廷深重灾难。
“陛下所用之人,必须当得起这个大任。兵马既动,陛下必授予其全权。此乃两国之对决,并非一地之叛乱。是以臣举荐伯颜大人,望陛下慎重思之!”董文柄继续说道,让忽必烈把灭宋大业,提高到新的高度。就像当年蒙古军西进一样,领军的统帅,大汗不加以任何节制。
“事关重大,容朕思之!”忽必烈扣打着额头说道,想了一会儿,试探着低声询问:“大兄,可为朕一行?”
“谢陛下厚恩。但,但臣是汉人,体弱,年老,实在当不起这个重任!”董文柄感动地热泪盈眶,哽咽着推辞。
他年少时知兵善战,曾攻城掠地,决战沙场,是个难得的帅才。眼下忽必烈不以他为汉人为忌,董文柄自己却不敢接这个担子。此外,他的身体的确也大不如前。为忽必烈出谋划策,已经精疲力竭。真要独领数十万人马出征,估计其结果是南宋未平,英雄先死。
“大兄,朕一直当你是兄弟,从没当你是汉臣!”忽必烈的大手搭在了董文柄的肩膀上,认认真真地强调。
“微臣有负皇恩了!”董文柄惭愧地低下了头,瘦弱的脖颈上,几条青筋不住地涌动。显然,内心里为忽必烈的话,激荡不已。
“伯颜不能动,他若去江南,除你之外,塞外再无英雄是海都的敌手。而那苦寒之地,非要了大兄的命不可。若朕御驾亲征西北,辽阳行省的那几个,未免又想生出些事来。”忽必烈坦诚地说出不让伯颜南下的原因。
董文柄知兵,却不是坐镇西北的好人选。那些蒙古军、探马赤军的骄兵捍将,绝对不会听命于一个汉人。此外,塞外的天气,董文柄也受不了。
“既然如此,陛下何不在阿剌罕与贴木儿之间,任选其一?”董文柄明白忽必烈的心思,低声问道。
“阿剌罕残暴,非能抚民之帅。贴木儿急躁,为将可,不可为统帅之材。罢了,朕心里有了一人,定不负朕信任!”
“陛下可说的是九拔都?”
“正是,莫非大兄不信任弘范的能力!”
“弘范是天纵英才,的确可为帅。但弘范乃汉人,领整个江南之兵,臣恐……”董文柄犹豫着,自己是否把话说完。
“大兄恐诸臣擎肘于他,让他在前方不得施展。大兄恐诸将不听命于他,让他号令无人遵从。罢了,朕明日即当朝拜将,授他整个江南之地的杀伐之权。诸将有不听号令者,可斩之。朝中有插手前方军务,怠慢战机者,朕亲自斩之!”忽必烈一拍桌案,决然道。体内杀意,随着一拍之间,汹涌而出。
第四卷 白夜 第一章 对峙(六)
宋祥兴二年春三月,北元以张弘范为平宋都元帅,总督江南诸路四十万军。另派蒙古、探马赤、汉军五万,号一百万南下。
话刚从皇帝嘴里说出来,朝堂上就开了锅般乱做了一团。元制最早为耶律楚才所定,模仿于辽、金两国之处甚多。而辽、金两国的制度,又多模仿于宋。有宋一朝,文臣是最胆大,也是最敢谏的。加上蒙古人天生粗狂,所以,一些蒙古官吏当即就跳了出来,对忽必烈的话进行了置疑。
“陛下,此举万万不可!” 伊实特穆尔第一个出列尽御史之责,“张弘范年龄、威望皆不能服众,陛下以他领大军,恐前线调动不灵,误此平宋大事!”
张弘范的赫赫战功,众人心里都清楚,所以也不能在指挥能力上对张弘范进行质疑。但威望和令人信服方面,是个非常好质疑理由。御史中丞萨里曼跟着站了出来,附和伊实特穆尔的意见。对于张弘范本人,他没有什么不满,但指挥近五十万大军,应该是蒙古人来做主帅。这句话大伙不明说,但心里都认为唯有这样,才附和天下以蒙古人为主的道理。
“臣以为,九拔都足堪此任!”兵部侍郎杨韧忠气呼呼地跳出来,针锋相对地进行了反驳。他特意忽略的张弘范的姓氏和种族,而是逐一列举了张弘范的赫赫战功。最后,针对伊实特穆尔所说的威望问题,大声反驳道:“凡领兵之将,威权出于君,而非出于己。诸将怀忠君之心,自然令行禁止,何来威望不足以服众之说!臣以为,御史大夫所言,实乃大谬也!”
御史大夫伊实特穆尔、太师伊彻察喇、御史中丞萨里曼等人老脸顿时憋成了黑色,知道自己不小心被杨韧忠抓住了纰漏,悄悄以眼神示意右丞相伯颜,请他为蒙古族官员站出来说话。却见伯颜半眯缝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压根不想参与这场政治较力。
“陛下,臣有话讲!”平章政事阿合马见事不妙,赶紧跳出来给诸蒙古官员帮腔。大伙针对汉系官员运作了这么久,如果最后反而让张弘范掌握了军权,就等于几个月的权力斗争,完全以汉系官员的胜利而告终。这种事情,非但蒙古大臣不能允许,阿合马等色目大臣也无法忍受。
“刘深怠误战机,陷害同僚。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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