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说三国
“也好。”我转头对关兴道:“安国,替我送马将军从后门出去,切勿让旁人看见。”关兴起身领命,与马岱告辞而去。
等二人出门离开,我看着房中四人,问道:“你们觉得这事如何?”
天翼一个大老粗,自然没有指望他说什么。叶枫起身道:“陛下这病怕是那姓严的医生下了慢性毒药,解药在他自己手里,才能如此轻易地控制陛下的病情。能让宫中一众御医都束手无策,嘿嘿,看来也是此道高手。”
刘备的病的确很蹊跷,叶枫精于此道,自然也要带他去白帝城。我把这意思一说,叶枫顿时高兴地手舞足蹈,这几个月只在荆州游玩,想必他早就想挪挪地方了。我见他兴奋的过度,沉声道:“此番前去,可不是出猎游玩,性命攸关的事,你可不能儿戏。”
叶枫急忙收敛笑容,道:“属下知道。”
我又转眼看着于圭,这人虽然善于言辞,但行事治军,却颇有乃父之风,于禁去世之后,他与桓易二人将荆州防备军务治理的井井有条。见我目视于他,于圭也起身道:“此事末将总觉有些不妥,虽然说马骠骑是受有皇命,可也难保不起二心?否则何以所言皆是指向法正,关于孔明的种种,却是只字未提?”
“不错。”桓易也接口道:“某也是这么觉得,现在与其说是法正在明,先生在暗,不如说是法正与先生在明,孔明在暗,更为妥当。”
我哈哈一笑,道:“你们所看出的,也正是我心中疑虑的,到现在为止,法正的动作太大,而孔明却一直没有异动,大不合理啊。马岱劝我请伯济出兵,也不能不防,一个不小心,我与法正都成了逼宫的罪人,倒让孔明得了便宜。”我轻弹了弹额头,低声道:“法正行事也应该是万分小心,为何孔明却了如指掌?又借孟起之口,转告于我。这法正身边的间谍,却究竟是何人?”
桓易,于圭互看一眼,也都各自摇头,自从刘备取了西川,我与关羽在外,孔明,法正在内,都是明显的两个派系,明争暗斗。像法正控制刘备,矫传诏命这些大事,自然只能是心腹几人知晓,这人出卖了法正,连法正自己都不知道,我又从何查起?
“算了,这事暂时不去想他,法正也不会直接向我下手。”我对着桓易道:“你下去挑选五百精锐心腹军士,随吾一起去白帝城,天翼,叶枫同往。安国和子谨(于圭虚构的字)留在荆州,暗中将精锐兵马调到当阳,西陵一线,一旦有事,也好及时赶往白帝。”
桓易点头答应,便要出去,却又突然问道:“先生这事,该不该与关征东商议一番?法正只在秭归驻兵,防得是南郡,荆州,关征东与先生素来不和,料想法正也不会留意襄阳军马的动静。”
我看了看桓易,忽然笑道:“天以将军赐吾啊,关平私怨上与吾有仇,但是在公事上,绝对不会含糊,明日我便让安国去一趟襄阳,我想他也知道该如何做。”
桓易点了点头,道:“先生过奖了。”说完大步出门。
我看着天翼,叶枫二人,道:“你们也下去收拾一下,早些休息。”两人也告辞离去,这两人都是少年心性,又不谱俗务,听到我所谈之事,兴奋大过于担忧,此番带他二人一齐前往,一则是要利用叶枫的医术,二也是想借机锻炼两人一番。我能信任的人并不多,可不想这么白白的浪费两个名额,叶枫也还算是机警,多加磨练,也算是可雕之木。
房中只剩下于圭也正准备起身告辞,我却先问道:“子谨,令尊若还在,此时该当如何?是求自保,还是要奉诏讨贼?”
于圭看我一眼,恭声道:“先父临终之时,留书交代末将,唯先生马首是瞻。不论先生如何定夺,末将都谨遵号令。”
我轻叹一声,道:“在文则心中,陛下也算不上正统,好在他没有看到这一天。明日吾离开荆州,此处就全仗将军了,安国勇猛有余,成稳不足,你在左右还要多加提醒。虽说东吴不敢妄动,可是难保会有人泄露我不在荆州之事,引孙权来犯,消耗荆州军马。”
于圭抱拳道:“末将明白,荆州在,末将在。”
我点了点头,道:“这些兵马都是令尊生前调教出来的,我对你们有信心。你下去吧。”于圭转身出门,就见关兴匆匆闯了进来。我见他行迹慌忙,微觉得不悦,遇事不够沉稳,难当大任,便开口道:“送马岱出门,怎么要这么些时候?又出了何事,如此慌张?”
关兴快步上前,附耳道:“先生,外面有人求见。”
“什么人?”现在正是多事之秋,随便来一个人,我也不敢丝毫大意。
关兴又道:“来人没有说来历,只说求见先生。某恐其不怀好意,所以请先生定夺。”
“带上来吧。”是福是祸,在我的将军府中,一,两个人也未必兴得起什么风浪。关兴颔首出去,片刻就带进房一人。我仔细打量来人,生得也极其雄壮,眉宇间略有些熟识,却不曾见过。
那人一见我,却似认得一般,上前下拜道:“小人拜见将军。”
关兴在他上前之际,已经护在我身前。敌我不明,我也不敢贸然上前相扶,只好坦然受礼,问道:“阁下是什么人?这身装束似乎与阁下身份不符。”
来人穿的只是普通农家衣物,一眼看出极不合身,想是临时在别人处“借”用的。那人又一拜,起身道:“小人霍戈。”
霍戈?我冲口问道:“霍仲邈是令尊?”难怪看着有些面熟。
“正是先父。”提极霍峻,霍戈脸上即是一片愤然。
当年,我亲眼看着霍峻遇害,多少我也要负些责任,没有我在,也不会让赵云有借口滥杀。我轻叹一声,道:“你就留在我府中吧,来日立了战功,好继承父业。”
“将军误会了。”霍戈看了关兴一眼,欲言又止。
我道:“安国是我心腹,你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
“事关重大。”霍戈又看了关兴一眼,道:“非是小人不相信这位将军,只是上命差谴,小人只能禀报将军一人。”
我眉头微微一皱,此人说是霍峻之子,却并没有证明,就算是也未必就无害我之心,让我单独与之相处?看他的身材,也知道是将门虎子,有武艺在身,这风险我可担当不起,便笑道:“吾向来事无不可对人言,有话就直说吧,莫要再绕这些弯子。”
霍戈淡淡一笑,道:“将军却也小心的紧,当年若有这般慎重,先父也不至为人所害。”
“休得无礼。”关兴见他这几句话说的极为不敬,便喝道:“你那点武艺,某刚才也见识过,想在这将军府中撒野,怕还是欠缺了点。”
我挥手止住关兴,对着霍戈道:“令尊之事,吾也甚感歉疚。吾不知仲邈有子如此,不然早该接你来荆州。适才你说是上命差谴,你在何处当差?若是在陛下驾下听用,吾还有几分薄面,无论如何也该帮帮你。”
我说的极尽诚恳,霍戈脸上神色也缓解,道:“不劳将军费心。”
我站起身,走到窗口看着外面景色,道:“安国,你出去吧。”关兴犹豫一下,狠狠地瞪了霍戈一眼,大步出门。我转身看着霍戈,道:“你现在可以说了。”
霍戈嘿嘿一笑,道:“将军故意离小人这么远,是怕小人行刺么?”
我走到窗边,离他已有接近两丈,一旦他有所异动,便可以先以暗箭阻挡,门外关兴也能及时赶入。被他说破,我也只好淡淡一笑,道:“身在险位,不得不小心从事。”
霍戈也不再说话,从怀中拿出一张明黄纸帛,低声道:“陛下有诏,李兰接旨。”
我不由一愣,看着那纸帛背后“诏命”二字,也确实是宫中所有之物,疑问道:“谁的诏命?”
“放肆。”霍戈轻喝道:“自然是当今大汉皇帝陛下圣旨,李兰还不跪听接旨。”
我冷然道:“吾凭什么相信你?”
霍戈不理我问话,打开诏书,便念道:“诏曰‘朕授命于天,忝居帝位,以翦灭逆贼,中兴汉室位己任,奈何臣下不道,法正专权,朕为药石所制,不能亲身讨贼。镇东将军李兰,素来忠义,当为朕解忧,今加封为大将军,充亭侯,总督内外军事。望能讨逆平叛,匡扶汉室。钦此。”
霍戈一口气念完,见我神色痴呆,知道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又道:“大将军,还不领旨谢恩?”
我回过神来,开口问道:“你怎么会有这道旨意?”
霍戈答道:“自从先父去世,陛下便将卑职收于宫中,此次陛下以五百禁军随张嶷护送吴使回江夏,就由卑职混杂于内,向将军传旨。”
我快步上前双手接过诏书,仔细看确是刘备亲笔,只是下笔之间却是软弱少力,便道:“臣李兰接旨。”又问霍戈道:“陛下现在情况如何?”
霍戈道:“陛下龙体欠安,每日都离不开法正所推荐的那位严大夫的汤药,否则法正也不敢如此妄为。”
看来刘备的确被法正所制,只是刘备亲自派人来向我传诏,料想对马超兄弟也不是十分的信任。我略微一想,又问道:“禁军之中,可都是陛下心腹?”
“禁军都是由都督向宠将军带领,此人对陛下极为忠心,不为法正所动。只是其他各部校尉却不知道底细。”霍戈想了想,又道:“卑职属下的百名死士,都是对陛下忠心不二,将军若有差谴之处,卑职自当尽力。”
我点头道:“吾手下也有一人,深通歧黄之术,可否先与你混进宫中,为陛下察视龙体?”
霍戈喜道:“如此甚好,此次领军的校尉是向将军之胞弟向充,与乃兄一般忠于陛下。将军可速将贵属请来,向校尉定能设法瞒过张嶷带入宫中。”
“好。”我便收好诏书,高声喊道:“安国。”
关兴答应一声,便推门而入,见我与霍戈并肩而立,不由一愣,旋即道:“先生有何事吩咐?”
我道:“你速去将叶枫叫来,我有急事找他。”等关兴出去,我又问霍戈道:“那姓严的大夫是什么来历?”
“这个卑职也不甚清楚。”霍戈道:“关张二位将军去世之后,陛下久病不愈,宫中群医无策,只好出榜求医。后来法正推荐此人,刚开始陛下还是颇为忌惮,那姓严的也确实厉害,药到病除,陛下的病情大为好转。可是后来只要一,两日不服用他的汤药,陛下的病情便又有反复,比之前却是更为厉害。现在想来,便是法正想借此控制陛下。”
与法正一起迎刘备入川的张松,孟达,彭漾等人皆死,法正自己也不得不铤而走险,刚好赶上刘备病重,又遇到这么一个医道高手,居然真的把刘备这一代枭雄,玩弄于鼓掌之上。现在只要能将刘备从药石中解救出来,振臂一呼,那一众川系将领也未必全部跟着法正造反。我又问道:“法正矫诏之事,朝中众臣就没有人知觉么?”
霍戈道:“陛下龙体一直欠安,法正又多加防范,宫中虽然是禁军守护,宫外却是车骑将军李严的部曲,消息根本传不出去。臣下要觐见陛下,法正都在一侧坐陪,陛下介于药物,也不能直斥其非。”
我警觉地看着霍戈,问道:“那你今日如何能出来?”
霍戈急忙解释道:“将军以为那五百禁军是随便调拨的么?全是外城守卫,深宫之事能有几人知晓?即便是向都督也不全然知晓内情。陛下身边之人,也只有卑职悉知法正为恶。”
刘备也不敢当真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一则顾及颜面,二则也怕法正狗急跳墙。我点了点头,又道:“成都方面一直是由孟起与吾互通消息,此次为何派你前来?莫非陛下觉出孟起也不可信么?”
霍戈一愣,道:“陛下并没有这个意思。不过现在陛下四面楚歌,能十分信任,真心托付之人,也的确找不出多少。”
倒也亏得他能相信我。可是刘备凭什么就那么信任我?难道是病急乱投医?我正琢磨不透,又听外面家将禀道:“先生,门外有人求见。”
该来的都已经来了,还会有谁?我大声问道:“有没有问是什么人?”
“他自称是汉中镇北将军的属下。”
我看出霍戈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便笑道:“吾知道法正图谋不轨,恐孤掌难鸣,所以派人联络了魏镇北一起共谋此事。”心中却暗想,魏延,你还是要来趟这淌浑水?我与魏延之间的关系,举朝皆知,朝上发生如此大事,我与他联络共同商议,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情。霍戈抱拳道:“既然将军有客,卑职宜当回避。”
“恩。”我点了点头,指着屏风道:“就委屈你了。”若不让霍戈听得我与汉中来人的谈话,不知道他回去又会怎么向刘备禀报,现在这么混乱的情况之下,我也不想让刘备再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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