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说三国
事实上我所见到的刘禅却并非想象中的样子,身体并不臃肿,甚至有些消瘦,而眼睛虽然说不上精光外露,却也有年轻人的朝气。但确实有一点和我想象的一样,就是刘禅在看了我拿出的诏书之后,也老实的说了一句:“既然父皇诏书上命大人全权处置,大人可便宜行事,孤绝无异议。”可是他这一句话的语气和说话的神色之中,似乎有着几分我还捉摸不透。似乎是欣喜,因为孔明倒台了?似乎是失落,又被另外一个权臣把持朝政。
我暂且还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管刘禅,只要他能表示合作,以太子的名义帮着我弹压成都众官,就务须为难他。蒋琬等人看着太子殿下亲自开口,也只好暂时闭上了嘴巴,表示顺从。这样一来成都的局势,就算是稳住了,而我也白白拣了两个弟子,李严之子李丰,蒋琬之子蒋斌。先不说这两个小子是不是可造之材,我现在要前往巴东与孔明作最后的决断,为了让成都不再一次易主,也不得不出此下策。
李丰十七,八岁,弓马也甚是娴熟,倒还罢了。蒋斌年纪尚小,不足十岁,又不是将门之后,几日行军早已是苦不堪言,却也不愧是蒋琬之子,愣是咬牙坚持,没有丝毫不悦的言语。我也曾好意想让一命军士与他共乘一骑,却被他拒绝。看着他现在大汗淋淋,仍旧一脸的倔强,不由让我想起荆州的傅俭,倒还真能凑成一对。
一阵马蹄声响起,我抬眼看着一名骑兵迎面而来,近前禀告在前面已经安好营寨,恭候我与魏延前往。我点头示意那军士退开,就听身侧魏延不解道:“将军今日怎只行这些路程?”我转头问李丰道:“令尊书信,可送到巴东孔明手中?”
李丰毕竟年长,处事远比蒋斌识大体,见我问及,急忙恭身一礼,必恭必敬地回答道:“家父按恩师之意,早谴人送去,按日程前两日便该到了。”我点了点头,李丰少年老成,已经蓄了些胡须,我却相貌不改,在旁人看来只怕还大我两岁,现在却张口闭口的“恩师”,听着不免有些滑稽。魏延听后更是不解,又复问道:“将军使正方修书?不知其中内容如何?”
“只是将成都情形如实的告诉孔明。”我道:“正方与孔明相交多年,若此危难时刻不修书示警,岂不有失大义?”我说到这里,李丰急忙又行一礼,道:“多谢恩师成全家父之义。”
我笑着挥了挥手,道:“不必,我总还是有些私心的。现在举国兵马不过十余万,巴东孔明麾下原就有平定黄元之乱的万余部属,后来又从各郡征调新募之兵,只怕已有三万之数。倘若当真以武力争夺,即便获胜,损失也不在少数。”
魏延微微点头,似乎有所悟,又道:“将军虽然有心,只怕孔明无意。将军久不在成都,不知孔明心性,若想要他老实的交出兵权,只怕……嘿嘿。”这事魏延不说,我也明白,但若真是兵戎相见,蜀汉帝国即便不覆灭,也必是大伤元气,刘备的一时失误,葬送了近十万兵马,现在哪还能经得起折腾?只望孔明能明白其中利害关系,不,他肯定明白。
我跟着魏延也叹息了一声,眼望眼望远处,离巴东郡只有两日路程,这两天之内,真希望孔明能再三思量一番,老老实实地将手中兵权交出来。一直不愿意说话的蒋斌,忽然在身旁开口问了一句:“若是孔明能交出兵权,将军将何以待之?杀耶,禁耶?”
我转头看着一个小家伙,笑道:“小小年纪,怎好将杀字常挂嘴边?”又转开话题道:“怎么还称‘将军’,以吾之名,叫声‘恩师’辱没你了么?”以孔明的名望,才干留着终究是一心腹之患,他若不肯交出兵权,肯定是杀无赦;若是交出兵权,我好歹也还要留他一年半载,然后像前不久北边传来的消息,和曹彰一样,不明不白地病故。
蒋斌见我不回答,也不再问,将脸别到一旁,确实有几分蒋琬的风范。我将战马放缓下来,与他并肩而行,伸手拍着他的肩膀,轻声道:“这些事情不是你该问的,等巴东局势稳定,我就送你回成都,还是跟你父亲却学些治国之道,才是正途。”
蒋斌闻言转头看了我一眼,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似要说话,却又有些顾及,终于还是将话咽了下去。我淡淡笑道:“问吧,不过最好不要是刚才的问题。”蒋斌略想了一下,乃问道:“将军让我从父亲学习‘正途’,莫非是也自己承认不是‘正途’?”
我微微一怔,还不及答话,魏延便轻喝道:“小小年纪,便目无尊长,公琰平日是如何教导你的?”魏延毕竟是行伍出身,虽然已经尽量压制声音,却也将蒋斌吓了一跳。我急忙挥手止住,复笑道:“令尊长于治国,我也是十分佩服的,也知道令尊受有孔明知遇之恩,所以对我所为多有微词。但‘正’与‘邪’之间不是随便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等你以后入身官场就明白了。”说罢不等蒋斌再说话,便打马快行了几步,正好先头部队扎下的营寨就在不远。
第十一卷 第一百四十九章
看着蒋斌,想着傅俭,我突然觉得蜀汉帝国还是有希望的,只要他们在以后不像我,孔明,法正一般争来争去,凭借着天府之国的富饶,荆楚大地的豪杰想要夺回中原,也不是没有半分机会。就像当年关羽不死,而是带回来一旅西川精兵,现在的形势又将会是什么样子?没有我们几人之间的争夺,蜀汉无论如何也不会是这般地步,庞统,法正,关羽,张飞,还有我的义父黄忠,以及西凉壮士马孟起,这些都是难得智谋之士,熊虎之将,若都还在,而且团结一心,何惧曹魏?
用过晚饭,魏延等人告退之后,我一人独坐帐中,这次在成都逗留的时间很短暂,但我还是去了义父和马超的墓前祭拜一番。马超是我亲自游说而降,交情说不上十分,却也深感义气,当年为我与赵云大战的情形,仿佛就在眼前。那封绝笔书信,我现在还能背诵几句,还能体会出字里行间的悲愤,无奈。谁能想到一代绝世虎将,归顺刘备之后,竟然寸功未立,便成云烟。
虽然不能清楚的知道马超的死因,但被孔明迫害是再毋庸质疑的。再等两日,我就可以亲自为他报仇,或者也能为霍峻以及天翼的族人报仇了。想到赵云,我的心中更是充满了疑惑,这么一位文武双全的名将,我心目中偶像的偶像,怎么就那么死心塌地地跟着孔明?这就跟关羽的死一样,让我一直头疼,却又无从查证。
回三国来最烦闷,最不能习惯的就是平白空闲出来的很多时间不知如何打发。说起来也还是要感谢法正,孔明,这十来年如果不是有他们跟我明争暗斗,我怕不是早被无聊疯了?平日就养成了一个很好的习惯,天黑之后就上床睡觉。军营之内,没有关凤或者容儿的软玉温香,甚至没有柔榻锦被,我还是能酣然入睡。多年来我已经习惯在任何嘈杂的环境下入睡,就像习惯个把月没有水洗澡一样。
箭壶除了盛箭,还有一种用途,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以用来当枕头,虽然没有真正的枕头舒适,却有另外一个好处。现在科学告诉我们,声音在空气中的传播速度远远低于在固体中传播的速度,所以敌人前来偷营的时候,紧贴在地上的箭壶里的空气会更早一点振动,而向熟睡中的军士示警。
当晚我睡的正香的时候,就被耳际振动惊醒,虽然不是很剧烈,但十年的勾心斗角,多日的战阵撕杀,已经将我的警觉防范之心,训练得和职业军人没有两样。我本就是和衣而睡,一有动静马上翻身起来,还没有走出帐外,就听着嘹亮的号角声,打破夜间的寂静,近接着就隐隐传来些杀伐之声。掀开帐帘,外面已经有不少军士整装守护,而我的得意门生李丰也必恭必敬地侍立在外。
史载李严被孔明整跨之后,仍留用其子李丰都办粮草,不知是孔明在向后世的学者作秀,还是李丰确有不凡之处。李丰看着我出来,不等开口询问,便上前道:“有不少军马前来劫营,魏将军已经带人组织抵抗,请老师务忧。”
离巴东郡越近,就越危险,这几日魏延都只是少息片刻,便亲自带人巡视营防,偌大的汉中都能守住,还担心不能保护我周全么?只是这样一来,就能明显地看出孔明的心意,是不会交出兵马,注定要与我拼个鱼死网破。喊杀声越来越大,每一声的惨叫,就都让我损失一名兵士,看来在继刘备之后,蜀汉注定还要经历一次大的创伤。
寻声望去,除了大片的火光,根本不能分辨出什么,我只能微微摇头,转看左右,却不见蒋斌,乃对李丰道:“蒋斌在哪里?我这里不用人手,他年纪尚幼小,你去陪着吧,免得害怕。”李丰答应一声,正要离开,就听得旁边一个稚嫩的声音道:“将军也太小瞧我了,又不是亲身上阵撕杀,何惧之有?”
蒋斌虽然言语上还是这样的无礼,但我能明显地看出他眼光中的感激。无意之中,我也做了一次秀,效果却很不错,难怪当年刘备遇人,食则同桌,寝则同床。但是我和刘备却迥然不同,他虽然处处示人恩义,却也处处小心提防。刘备能像我一样,将荆州全然交付郭淮?能想我一样,将生死托付桓易?又能想我一样只身前往劝说魏延么?人终究是感情动物,若要人报之以李,必先投之以桃,我以诚心待之,何愁彼不真心待我?对着蒋斌我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过多的言语,眼光仍旧转向远处,尽管什么也看不见。
魏延一边在前方拼杀,一边不断使人回报,第一名军士来报,对方确是蜀汉军马,看旗号主将可能是赵云。第二名军士回来的时候,喊杀之声已经渐渐减小,禀报由于魏延军马早有防备,对方不能取胜,已经逐渐败退。等到夜里的骚动最终平息下去,魏延亲自带人前来,对方已经被杀退。
看着魏延一身的血污,满脸的汗水,我能体会到这一仗的艰苦,赵云毕竟还是赵云,虽然带的都是没有经过训练的新兵,却也让魏延啃得十分辛苦。我稍微问了一下伤亡情况,又说了些抚慰之言。魏延抱了抱拳称谢,复问道:“今夜赵云来势汹汹,却未奏全功,会否还有所图?”
我微笑答道:“有兄长军马在此,何惧赵云?”魏延向来高傲,此时也不禁略微摇头,道:“赵子龙神勇,当世无双,某非其敌。今夜若非彼军士多不习战阵,只怕某也不能取胜。”听着他都如此推崇赵云,我心里更有几分郁闷,这样的绝世良将,怎么就非要是我的敌人?
魏延又道:“某麾下数千精锐可保将军无虞,但赵云引兵前来,却不见孔明。某担心白帝城会否有失?”这个我早就想到,前两日已经派人知会桓易,别说是听到我受袭击,就是看着我的脑袋被挂在城下示众,都不能开白帝城门出来抢夺。我缓缓道出,魏延也稍自心安,乃与李丰,蒋斌二人行礼告退。
一场恶战,扰我清梦,我重新躺到塌上,心中总有些不安稳,孔明铁了心要决一死战,两日之后,巴东郡下,又将平添多少冤魂。这些年看惯血腥,我倒不是为了即将要死的军士悲哀,而是为蜀汉的前途,毕竟现在蜀汉帝国的命运,也就是我的命运。
“谁?”突然,外面守卫一声喝问,随即一声闷哼。我很本能地翻身滚开,紧接着帐帘掀动,一个黑影闯了进来,锋利的宝剑刺在了我身旁。就在这一刹那之间,我借着剑身的寒光,看清了对方的面容,正是赵云。
人在生死关头,总是不会太多地去思考,而是很本能的求生。如果是换一个场景,不是这么千钧一发,不是这样你死我活,我可能会手软。但现在不一样,在赵云第二次挺剑向我刺来的时候,我双手衣袖里面的四枚毒箭,一齐射了出去。当我感觉到凉凉地剑锋刚插入我身体的同时,赵云也跟着惨哼了一声,他为了刺杀方便,着得是一般军士的衣甲,根本没有多少防御力,这黑暗之中又不能躲避,四枚染有剧毒的袖箭,都射中他的身体。
“来人。”除了在府中和关凤,容儿亲热,我身上一直穿有软甲,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赵云那一剑后力衰竭的时候,我已经就地滚开,伤口上传来锥心的疼痛,却不敢丝毫的停留,尽力出帐而来。身后接着一声响动,赵云再强也总是血肉之躯,四支毒箭足以让四头公牛尚命,何况是他?
一声不是很大声的喊叫,却也引来不少巡职军士,我坚持着说了一句话,就晕了过去。这一句话,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全力救治赵云”。或者在我内心深处,仍旧不愿意有任何的名臣良将,死在我的手上。
自从当上将军以来,已经很久没有再受过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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