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说三国
在成都之时,李兰也并不曾整天将“殿下”二字挂在嘴边,但自从那晚两人相拥之后,李兰更是心中有愧,不得不以此二字来称呼孟倩,借以拉远两人之间的距离。被孟倩这么一问,李兰只好问道:“不叫殿下,那叫什么?”
孟倩又看了李兰片刻,才轻叹一声,道:“你年长于我,我叫你大哥如何?”这两句话说得似乎有几分伤怀,李兰再仔细打量孟倩一番,只觉她近来有些反常,不由道:“你喜欢叫什么便叫什么。”孟倩听后,神色越是黯然,近前缓缓一福,道:“既然如此,那小妹有一事要拜托大哥。”
认识孟倩数年以来,从不曾见其像今日一般,李兰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却又不好伸手相扶,只得还礼道:“只要我力所能及,你但说无妨。”孟倩张了张嘴,却又犹豫不说。李兰也不敢开口催促,只好静等在旁。好容易等孟倩下了决心,开口道:“小妹想要嫁于桓将军,还请大哥做主。”
李兰没有想到孟倩犹豫半天居然要说的是这句话,愣了半响,才道:“这是好事,不过……”多年以来,李兰千方百计地想要撮合这两人,却都是枉废心机,万万没有想到这次北伐无心插柳,居然将这件事办成了。但孟倩何以改变主意,究竟是否是真心诚意,李兰就不得而知,是以说了几个“不过”之后,终究没有“不过”个所以然来。
孟倩当然明白李兰心中的疑虑,继续道:“我们族中向来讲究的是有恩必报,桓将军的恩情小妹无以为报,只能……”李兰打心眼里是不赞成“以身相许”的报恩方法,但这两人在他眼中看来,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于是不再多问,只道:“这是你终身大事,你拿主意便好。等战事一停,我便为你二人主持婚礼如何?”
这几年来,孟倩心中只是念着眼前的李兰,对于桓易的种种根本不曾放在心上。但这次桓易冒着生命危险救了自己一命,孟倩的心里怎能丝毫不为所动?那晚在李兰怀中痛哭之后,孟倩也明白了,这数年以来,自己不过是在追逐着一个不可能的美梦,是以打定主意嫁于桓易以报救命之恩。现在当着李兰说出心意,不过是想对以前的那段感情作个了结,或者在内心的深处也希望李兰能开口劝阻自己。李兰含笑答应,多少有些让孟倩失望,但却更加坚定了她心中的想法,与其苦苦追寻不喜欢自己的人,倒不如停下来等候一个疼爱自己的人,于是再拜,道:“多谢大哥。”
多听了几次“大哥”的称呼,李兰的心中也觉得轻松不少,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也都消失不见。李兰玩心又起,乃笑道:“这样的好事,我这便去告知桓大哥,也好助他早日康复。”孟倩顿时大急,忙阻止道:“桓将军伤势还不稳定,还是等迟些日子再告诉他。”
见到孟倩急状,李兰便知她确实真心关怀桓易伤势,心中也安稳了许多,遂不再玩笑,本要告辞出帐。等走到门口,才记起磁石之事,又忙着回来询问孟倩。那处山谷乃是孟倩险些丧命之地,自然记一清二楚,当下仔细向李兰说明了方向。
李兰随即升帐聚将,不多时诸将一一齐至,只有魏延告病不来。李兰知其是在埋怨自己不让他出战,也不以为怪,乃命裨将高翔带五千军士前去开采磁石备用。又下令三军收拾行装,扬言羌兵难破,军粮无以为继,要退兵天水,再图后计。
第十四卷 第二百四十章
蜀汉退兵的消息很快传到羌军大营之中,越吉马上就要点兵出征,随后赶杀。而雅丹毕竟有几分心计,深知李兰用兵诡诈,惟恐是其诱敌之计,坚决反对贸然进兵。越吉当日不能报一箭之仇,这两日心中都是憋着口恶气,偏偏李兰怎么都不肯出战。如今眼看蜀汉大军后退,要是回到天水城中,凭借高城厚墙,羌兵的铁车和骑兵岂不都成了摆设,如何能攻城取胜?所以越吉执意要出兵追击。这一文一武两个统帅在帐中争执不下,等探马再报之时,蜀军又行出十里。越吉毕竟是掌兵主帅,眼看着蜀军又离自己远了些,当即亮出主将的身份,使雅丹不得不让步。越吉于是尽起兵马,架着铁车,匆匆追杀蜀军。
大军行有十余里,便见一彪军马阻拦在前,为首武将乃蜀汉扶凤太守张翼,高声道:“贼将中我家大将军之计,来送死耶?”越吉听得大怒,挥舞大锤直取张翼。张翼本事平常,经不住越吉的铁锤厉害,只交锋三五回合,拔马便走,并道:“我家将军还有埋伏,你可敢来?”
越吉刚开始还对雅丹之言有所顾及,现在被张翼一激,顿时忘乎所以,怒道:“汝纵有埋伏,本元帅又何惧之有?”遂再三催促兵马在后追杀。一路蜀军丢盔弃甲,只把越吉乐得哈哈大笑,心道,汉军也不过如此。
军马追出不远,前军突然停下,越吉急忙打马上前,喝问原委。便有军士回报,声言前面堆有无数巨石,众军惟恐中计,故不敢前。越吉心中疑惑,下令军马暂且停下,自己登高而望,果然见前面原野之上,横七竖八地堆放着不少巨石。乃谓左右道:“莫非是汉人惧我铁车厉害,故于路堆下这些石块,以阻我军去路?”物以类聚,越吉左右也都是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辈,无不赞成元帅之言。越吉自以为识破蜀军计谋,洋洋得意道:“李兰也太小瞧本元帅,区区几块顽石,便想阻止本元帅进兵么?”遂下令众军士,不去理会这些石块,继续向前追击。
不知是否是蜀军疏忽,虽然堆下不少巨石,但中间却留下了一条通道。越吉向来身先士卒,没想到进入石阵之中,便觉身体又比平时重了许多,手中的大铁锤也拿捏不稳。再深入几十步,越吉手中的铁锤终于不由自主地向旁边的一块巨石上砸去,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道,居然砸得石屑飞溅,震得自己虎口发麻,想要收回兵器,却是再三不能。
越吉双手抽了几下,不能将兵器从那石头上移开,不由暗自称怪。转眼向身后的军士望去,似乎走起路来都很吃力,也有不少人的兵器都在向身旁的石头打招呼。至于那些铁甲车更是寸步难行,驾车的军士虽然不住地用皮鞭抽打牲畜,却大多是枉费力气。越吉顿时想起当日追赶桓易便是同现在一般的情形,心中又猜测是汉人在施用妖法,不由地升起一股恐惧感,大声道:“快撤,快撤。”几十辆铁甲车,前面的虽然不能动弹,后面的却不明所以还在向前驱赶,等到越吉下令后撤的时候,已经有大半铁甲车陷入石阵之中。哪里还能撤退回去?
越吉正慌乱之间,便听前面一阵鼓响,方才一路败逃的汉军去又从去路杀了回来,不仅身上没有穿戴盔甲,就连手中拿的也只是些竹制刀剑。越吉再傻,也明白是手中的兵器出了问题,眼看对方将领要杀在自己面前,只好将心爱的大铁锤丢在一旁,打马就向后逃。他身上少说也有几十斤的铁甲,此刻却没有时间脱下,坐下虽然是百里挑一的西凉宝马,也承受不起左右磁石的吸力。不论越吉如何的用力抽打,战马却始终不能像往日一般飞奔起来。听着身后马蹄声渐近,越吉还不及回头,但觉颈上一凉,偌大的身体立时跌落下马。这时他坐下的战马并不知主人已经丧命,只觉背上轻松,才发力地奔跑起来。
不仅越吉一人,很多羌兵都是在手无兵器,又不能跑动的情况之下,被蜀军赶上以竹刀竹剑。或刺颈下,或刺双目致死。此战蜀军胜得轻松,羌兵却是败的冤枉。李兰早派人挖掘磁石堆在路旁,却让蜀军准备好竹制兵器,而羌兵全是铁制兵器,被身旁的磁石吸引之后,自然不听使唤,只能是任人宰割。至于那些铁甲车,更是行同废铁,非但不能发挥应有的功效,反而成了羌兵的累赘,以致一败涂地。
蜀军大获全胜,李兰升帐一一为众将叙功,魏延斩得越吉首级,张翼生擒雅丹。李兰早探知雅丹乃是西羌国主宠臣,见其被缚入帐,乃佯怒道:“吾主乃大汉皇帝,今奉天讨贼,汝等不来相助便罢。怎反去助纣为虐?”雅丹不比越吉武人,被擒之后,早吓得半死,又被李兰声色俱厉地喝问几句,顿时趴在地上,不住叩头道:“鄙远之人,不知将军天威至此,冒犯之处,还望将军不罪。”
李兰本是有心与羌人结好,却总还是要先吓唬一番,也算是给些教训,当下不动声色,闭目养神。旁边张翼早有交代,遂拔剑道:“犯我军威者,斩无赦。来人……”便有两名军士应声而入,架起雅丹就向外拖。雅丹吓得屁滚尿流,只道李兰真要杀他,急忙高喊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小人还有隐情禀告。”
李兰不过是想在雅丹生死关头,才下令将其释放,却没有想到胡乱吓唬,居然还能吓唬出个什么“隐情”,睁开双眼,挥手让那两名军士退下,才问道:“你有何隐情?”雅丹此刻只望活命,急忙答道:“小人并不敢冒犯将军天威,只是受人挑拨,以致犯下大错,还望将军能饶小人一命。”
李兰只道羌人是受了夏侯懋的重礼才出兵的,既然雅丹要为自己开脱,自己也乐得装傻,于是故意问道:“是受何人挑拨?”雅丹不敢丝毫耽搁,忙着接口道:“小人是受了那马岱的挑拨,才进言国主出兵。”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李兰在西川暗访马岱多年,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得知他的消息,心中大是欢喜,急忙问道:“马岱现在何处?”雅丹见李兰面有喜色,知道自己性命得保,也松了口气,道:“马岱原本是与小人在一起,兵败之时,却改换衣甲,装扮成普通士兵。当时小人等四面皆被将军大军围困,若不是死在乱军之中,多半就是被将军部下俘虏。”
李兰闻言,急忙让张翼带人去清查俘虏,果然如雅丹所言,不久马岱便被押解入帐。提及马岱,李兰便又想起当年与之并肩而战的马超。西凉马氏,威镇西北,马超又是何等英雄的人物,却万万没有想到其族弟马岱会是这样的一个小人。自从在杨仪口中得知,马岱早改投诸葛孔明麾下,李兰自是对其恨之入骨。若不是因为马超临终之时,曾留有书信,万望保存马氏一脉,李兰早在蜀汉大发行文缉捕。几年过去了,李兰本已经淡忘了这号人物,却不想他自己作死,居然敢挑拨羌人,来阻拦自己北伐大计,真是自寻死路,死不足惜。
若依着李兰本意,马岱这样的人,直接送上断头台便可,但心中又总是不敢相信他当真会为了富贵,出卖自己的族兄马超,定要见上一面,问个清楚明白。等亲眼见到马岱,李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若是记得不差,马岱年纪只该有四十几岁,但眼前之人,却是形同枯槁,额头皱纹深锁,看上去怎么也像是有六七十岁的高龄。哪里还有丝毫当年驰骋疆场的武将风范?李兰满腔的恨意,此刻也是化为重重的长叹,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却是那马岱一下扑上前,不住磕头,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只求将军看在兄长面上,能饶小人一命。”要说李兰在三国阅历的人也不少,像马岱这般无耻的,倒还屈指可数,转看雅丹还战战兢兢地跪在一旁,心想着不能让马岱将西凉马家多年的威信一朝丧尽,乃挥手示意暂且将雅丹押下,才对着马岱道:“我不杀你,一则孟起当年留书于我,务请保全马氏血脉,二则……”说着便又上下打量马岱一番,轻蔑道:“你还配让本将军杀么?”
“是,小人不配污了大将军的双手。”马岱听到自己可以不死,又急忙再三叩首,口中尽是些肉麻的言语。李兰只觉得胃中恶心,打断马岱说话,问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孟起是如何亡故?”这一句问话,似乎击中马岱的要害,神色变得极度恐慌,在地上连连后退,口中也喃喃道:“不是我,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此地无银三百两,马岱如此言语,李兰越加认定他与马超之死有关系,便有些悲从中来,无力地挥了挥手,让张翼先将马岱带下去。马岱见又有军士将自己向外拖去,还以为李兰出尔反尔,用力挣脱,膝行上前,道:“真的不干我的事,是兄长让我这样做的,是兄长让我这样做的。”说着已是涕泪俱下,号啕大哭起来。
眼看张翼要亲自上前擒拿马岱,李兰急忙止住,俯首再问道:“你刚才说什么?”马岱听李兰问起,又拼命解释道:“是兄长自己让我杀他的,真是兄长让我动手的。”李兰心中骇然,不由转谓旁边严鹏,道:“他疯了,他疯了不成?”
严鹏也不答话,径自走上前替马岱把脉,片刻才对李兰道:“此人心有郁结,又惊吓过度,确实有些神智不清了。”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