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通





  柏坚怒然而笑:“无故罢会、毁约,依江湖规矩当如何处置?”
  “小至断手足、挖耳眼,大至追杀满门!”贾掌柜神态庄严,再无半分委琐之态。
  “毁约于丐帮帮主面前者又如何?”柏坚声如雷鸣。
  贾掌柜、如玉彭祖、老化子、天才婆婆以及那看来一直在睡觉的迷糊虫一齐喝道:“一怒天下动,毁约者灭满门!”
  他五人一齐大喝,无不中气十足,听在人耳中当真犹如惊雷贯耳,姬去恶却突地嘿然一笑,冷冷道:“比嗓门大么?——于天龙庄前毁约当如何处置?!”募地里姬去残呔然大喝道:
  “江湖起风云!河汉为之失色!”
  姬去残本就嗓如惊雷,这一发力大喊,字字均似炸雷惊现,一人之声,竟盖过丐帮五大高手的齐声大喝,喊声方毕,只听得碎裂之音纷纷传出,二楼之上,所有酒坛无不爆裂,美酒激射而出,显是无法承受姬去残的大喝之音而爆裂。爆裂声一响即消,桌上盛满菜的大盆却纷纷晃动不休,好一刻才静止下来,原来姬去恶的声音犹如风卷残林,绵绵不绝,于“音功”中却属于阴柔,际此姬去残“阳刚”之劲威势消失之时,威力方才显示出来。眼见大盆终于停止晃动,却又听得“砰”一声,临街窗竟碎裂而出,似被狂风席卷般飞将出去,半晌才“啪——踏”落于实地。以丐帮诸高手之能,也无不急急运功阻挡姬去残的异音入耳,至于一楼被这一嗓子震昏者,更有六七人。好容易心神复原,又听得窗子坠地的声音,丐帮六人不禁目中均现惊色,目注姬去残姬去恶,对天龙庄的实力,不得不再做估计。
  姬苍野傲然一笑,犹如与人耳语般低声淡淡道:“今次定约,天龙庄言明到会者任意两庄主即可。而丐帮又做如何承诺呢?”
  “帮主亲来!”楼下突地传来齐声大喝,那守在楼下的以姬去穷为首的十四卫终于开口,虽是十四人,却像是千军万马般摄人心神。他们的声音倒不见得有何出奇,难得的是姬苍野方才的话语即使身在二楼的诸人也须得凝身方可听闻,十四卫却齐声回答,若非个个功力深厚,听力超群,便是姬苍野也有一套独特“音功”。
  姬苍野目光一寒,逼视着“缚虎手”柏坚,“柏少帮主,丐帮素以‘季布无二诺、侯赢重一言’著称。此番定约,贵帮因何毁约?——我天龙庄虽是自承势力远不如彼,但若贵帮如此弃江湖规矩于不顾,我天龙庄倒也绝不肯做那怕事之人。”
  “缚虎手”柏坚哈哈一笑:“一言之失,自毁长城。阁下如若定要弃约而去,那便——请!”
  双方言辞既已到了如此地步,那便再无半分圆转余地,姬苍野冷冷道:“贵帮虽人多势众,又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却未必果真留得下本庄。以柏少帮主的行事之法,想来不久贵帮便足以一统江湖,难怪以贾掌柜之身份,也要对少帮主毕恭毕敬了。”目光淡淡地扫视了丐帮五大高手一眼,接道:“毁约者为贵帮,我天龙庄百余年行事,自问光明磊落。柏少帮主,无论贵帮主是何原因无法亲来又无只言半字释疑,待五年后你被称之为帮主时,咱们再相会也不迟。言尽于此,告辞了!”
  一番话,既暗示了早已看破“杠子巷”尽为丐帮中人的布置,又嘲讽了柏坚的毫无江湖规矩和丐帮诸长老的毫无操守,同时更隐示对这少帮主身份以及丐帮帮主目下境遇的怀疑。
  柏坚沉喝道:“且慢!”
  “少帮主有何见教?”
  柏坚冷笑一声,那沧桑的声音化为字字金铁交击般的刺耳之声,眉宇间顿显煞气,“来了便走,可也太不给我这当主人的面子了。你老说什么也在江湖上混了这许多年,区区后生晚辈首次见到你老,说不得你老得留下些见面礼吧。”
  姬苍野不怒反笑,仰天哈哈两声,“好!好!老夫恬着一张老脸在江湖上混了这多年,倒还是首次见到个没家教的小子来讨要见面礼!哈哈,我云龙姬苍野倘若再小气,也就显得太为老不尊了。说罢,少帮主想讨要点什么?!”
  柏坚冷冷看着姬苍野,“凭我‘缚虎手’三个字,你老想打发我,只怕也只有一件东西了。”
  “那到不妨说来听听。”姬苍野冷然道。
  “四龙玉炔!”
  这四字出口,柏坚的目光刹那间电也似地逼紧了姬苍野,丐帮五大高手的神情也于这刹那间变得森然冷酷。
  “四龙玉炔?”
  这四字入耳,六仆皆凛然蓄势。端坐不动的“大先生”忽的幽幽一叹,缓缓起身。
  “大先生?”柏坚抱拳施礼。
  “贱妾‘天龙’姬踏雪。”蒙面女子细细说道。音色凄苦,双眸缓缓地由老化子、天才婆婆、迷糊虫、老不死贾掌柜、如玉彭祖五人身上一一掠过,落于“缚虎手”柏坚身上。
  柏坚心中忽然一跳,但觉对方目光幽怨凄凉,含蕴无尽凄苦,令人一望之间顿生同情之心,哪里还有半点敌意。
  “少帮主神武过人,位高权重,怎的也会相信那些闲言碎语?”姬踏雪幽幽说着,轻叹一声,伸出右手抚抚乱发,眸中的神情却更显凄苦,“……那‘四龙玉炔’传说已有数百年之久,却从来无人得以一见。想‘四龙玉炔’上既有无尚神功,天龙庄若有源得之,又岂会是目下的局面?贱妾又何必凭一纸之约,便不远千里赶来相会?再者,纵然得到了那‘四龙玉炔’,以少帮主为人,可肯当此局势险恶之时随身携带?”
  柏坚皱眉道:“大先生,多言无益,那物事流落贵庄已近五十年,贵庄既是仍无人参透,再留下去,也是多余。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送与区区,一年后必当完璧归赵。”
  姬踏雪缓缓摇手,细细道:“五十年前,先父是曾得一玉璧,上雕四龙,龙分黑红白绿四色,正合本庄黑红白绿四庄庄色。那玉璧璧色含血,端地是至宝一件,只是其上却并无任何武功。只因其色与本庄庄色相同,先父等上一代庄主以其为上天所赐本庄圣物,甚为重视。但那与流传中的‘四龙玉炔’却毫无任何关系。”
  柏坚面泛异彩,急急道:“既是如此,便送与区区有何不可?须知区区只是借用一载,绝无据为己有之意。”
  姬踏雪幽幽一叹,“那玉璧价值连城,曾有一波斯胡商欲以十万金而购,先父也未为所动,天龙庄刻下已不复当年声望,可谓穷困潦倒,急需重金,少帮主莫怪贱妾吝啬,实是此玉璧如今已是待价而沽,以其换得金银挽救本庄……”
  柏坚断言道:“大先生欲售何价?”
  “如若少帮主只据一载便于更还,贱妾便开价十五万银。若欲永久据之,便售十五万金。后者贵帮虽有难处,前者想必贵帮还不放于眼中。尊意如何?” 
 
 
 
  
 ~第五章怀璧其罪~
 
  柏坚沉吟片刻,“如今局势混乱,珠宝难换金银,钱庄信义无存,这十五万银贵庄定是要现银。欲凑齐十五万银以本帮而论,怎么也得十日以上。可否先看货?无论玉璧在何处,区区保证看货后一日之内将现银押至指定地点。”
  姬踏雪缓缓点头,道:“请少帮主随贱妾到楼下……”
  “大先生竟随身携带?”柏坚目光一亮,“如此甚好,——请。”
  “请。”姬踏雪一扬右手。
  一道电光,随之而出。
  电光激射“老不死”贾掌柜,姬踏雪的手中刹那间已经多了一柄七尺软剑。这刹那,六仆一齐动手,电光交错,六人手中皆现出一柄六尺软剑,袭击置身于“网内的丐帮五大高手。那看似随时会举步离开的云龙姬苍野,手中也突然多了柄两尺短刀,遥劈“缚虎手”柏坚。
  天龙庄二主六仆动手前毫无丝毫征兆,出手的招式也平凡无奇,但却其快如电,根本不容有任何闪避之机。
  “好家伙!”贾掌柜怒叱一声,二指挟向姬踏雪的软剑,竟是以肉指来抗铁器,岂知这看来毫无保留的一剑居然是虚招,锐风传来,左右两侧已各有一剑袭来,却是姬去恶、姬去残两人。他身形滴溜溜一转,避开这两剑,身后媚儿娇儿欢儿三美妇已脸带万种风情,状如撒娇投怀送抱地递来三剑,但白痴也知道假如受对方面上表情迷惑时,身上只会多上三个窟窿。如玉彭祖、迷糊虫、天才婆婆、老化子四人也于这刹那被迫得毫无还手之力,每个人都觉得姬踏雪一剑刺来不得不全力迎接,却在还手的刹那发觉那一剑乃是虚招,而紧随来的五剑却凶险之极,待到好不容易应付妥当时,又赫然发觉自称“心慈手软”的姬去凶软剑已到近前,再无半分圆转余地。
  “哧”一声,血光四溅,丐帮五大高手居然同时无法避开这最后一剑,被姬去凶看来只是一刺的“剑”同时伤到五人。所幸丐帮五大高手也绝非名不符实之人,尽管被剑刺到,却也在最短时间内把握到虚实,身形带动,只受了皮肉之伤。
  同一时,“缚虎手”柏坚沉喝一声,双掌一幻为七,“当当”七响,姬苍野明明远在丈余外的短刀竟是和柏坚肉掌接实,而柏坚的肉掌倒不似肉掌,反似金铁。
  这隔空交击的第一招方一结束,柏坚双掌已变为一拳一掌,“呼”一声,左手拳拳影暴涨眨眼间到了姬苍野眼前,右手掌随之抚动,呼啸声中狂澜席卷姬苍野,竟是拳影为虚,掌风后发先至为实。
  “好一招‘西北风’,果然不愧后起第一人之号。”姬苍野口中急急赞道,短刀再劈第二刀,左手掌却一牵一送,竟将那无形的掌风当做有形之物般送向柏坚。
  这掌力挟二人真力之合,纵使以“缚虎手”柏坚之能也不得不旋身闪避。
  掌风眨眼便到墙壁处,“咯啦”一声,柏坚背后临街墙壁已凹进一层,拳风似是被阻了一阻,但姬苍野反送的第二股真力已到,“轰”一声,一片七尺见方的墙已化为粉碎,临街这面,顿成一道不设防的通路。
  “告辞!”姬踏雪轻叱一声,一剑连击五人,六仆六剑也随后而到,丐帮五高手闪退的刹那,姬踏雪的剑、姬苍野的刀,六仆的第二轮攻击已全部射向“缚虎手”柏坚。那同时姬去恶长啸一声,啸音带动八仙桌上堆积几至大梁的十五硌人高锅盔,一时间二层酒楼已满是毫无轨迹的锅盔飞舞,待到“缚虎手”柏坚避开连串袭击,避开没头没脑砸来的数十张脸盆大锅盔并与承受同样锅盔砸身际遇的丐帮五大高手面面相嘘眼望满地锅盔十五张八仙桌一百二十只凳子无一幸存的狼籍局面时,只听得马嘶人喝,向街面一望,但见两辆篷车已分驰南北,眨眼便自众人视野中消失。
  “禀少帮主,天龙庄诸人业已冲入死亡线。”
  孟庸才、孟少侠二人同时出现于楼梯口,恭身说道,对二楼的惨淡场面却望也不望一眼。
  柏坚冷冷一笑:“天龙庄也不过尔尔,传令下去,放出真正的丐帮中人!”
  “是。”孟庸才、孟少侠两人恭身而退。
  酒楼上六人相视而望,发觉眼中都已有了少许惧意。
  ——方才那刹那,假如天龙庄几人不是一心想逃,而是全力一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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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骑当先开道,红车随后。
  大道上,却突然冲出一个衣着肮脏、衣衫褴褛的老叫花子,一眼瞥见了红车,登时急速迎出,惶急叫道:“云龙——有诈!”但七骑一心突围,哪肯多听多想,一声沉喝,七骑已射出七箭,篷车内,也同时射出彩光三道,“叱叱”两响,那老叫花子虽是尽力躲避,但天龙庄铁卫的箭法当世披靡,篷车内射出的暗器更是速若闪电,那老叫花子虽是避了几避、闪了几闪,可惜身形毕竟依然呆滞,“夺夺”两下,已有一箭及一枚暗器射中,“砰”然一声,老叫花子飞将出去再重重砸落,眼见是脑浆崩出,再也不能活也。
  红车停也不停,继续前冲,一名须发皆白双手却白皙如玉宛若处子的高大老人突自一间杂货店内飞出,“通”一声,砸在篷车顶上。“夺夺夺”三响,车顶冒出三支利刃,利刃一穿即缩,篷车继续冲出,老人却已浑身染血,跌落街头,勉强蠕动两下便再也不见动静。
  篷车已接近巷口,开路七骑却马惨嘶、人无声,突然间已坠落于道路两侧,七马也惨嘶声中踉跄而倒。车夫“驾”一声响,八骏马所拉篷车生生止步。七马七人因何而亡,竟看不出丝毫睨端,车夫凝目四望一眼,方待挥鞭驱车以逃离险地,心中突惊,下意识地向天而望,一名一身红裙的老妇突自空中坠落,手中紧握一支短剑,看来竟是舍身一刺。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怎的此人身形看来甚是古怪的念头,手中长鞭却已下意识地挥出,鞭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