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通
由此看来,显然凌横刀此前的接镖,竟是被一处子诱惑后,甘愿加入这一神秘派别,成为不二从属,甚或交镖的同时,便也是跟随玉船等远离之日。所谓五十两纹银让柳一搂带着的举措,恐怕也是凌横刀心有不忍,让其能生活些日子的费用。再看那蔡大厨子的模样,恐怕当初也是被一处子引诱后,才有的血誓,成为从属。心中不禁又是瘟怒又是凛然。
绿芍药道:“两位局主,若是还有疑问,可愿见见你们的嫂嫂?”
柳一搂呐呐张口,面上表情剧烈变化,却是吐不出一字来。以他的聪明,自然更能体会到其中缘故,只是越是如此,便越是不愿相信。修小罗眼角余光扫过,哪还不知柳一搂此刻百感交集,非但有被至亲兄弟出卖了的痛苦,更有被至亲兄弟抛弃了的无比失望。
想及柳一搂和凌横刀先前的多年经历,再细想柳一搂的武功和他话里提到过的凌横刀武功,已知凌横刀根本就是有意要离开柳一搂。之所以隐瞒下去,怕是也有一分嫉妒,生怕带了柳一搂后,自己反而不被器重。
——事态竟是如此,还不如不知真相!
修小罗只觉心中怒火翻涌,简直难抑屈辱。哼了一声,冷冷道:“休要再提!凌横刀其人,虽仍是在下等师兄,在下等有了目标也一样要为他复仇,但横刀镖局,却与他再无任何干系!镖货一事……”抛出一锭十两黄金及几锭合起来怕不有百两的纹银于桌上,说道:“按五十两纹银的保价,这就赔偿。可有异议?”
他们反应之激烈,显然大出几人意料。绿芍药若有所思地掂量了一下桌上的黄金白银。美目流盼间在修小罗、柳一搂身上扫望半晌,醒觉毫无圆融余地,垂下臻首,幽幽道:“横刀,奴家实在后悔。方才该把身子给了你才是,不该弄假。让你担此恶名。”
修小罗微微冷笑:“在下横刀,又岂是女流之辈可以束缚?至于所谓名声,在下从不放在心中。”那两名中年美妇,闻言勃然色变。绿芍药却挥了挥手,微微一叹,低不可闻地说道:“你们走吧。过几日但盼能亲身护送奴家一行,同行当中,奴家这洁净身子,时刻为君而候。一旦度了黄河,见了寡欲道长,奴家……奴家……”
修小罗冷然道:“不敢承此好意。”绿芍药愕然一下,香肩耸动,哽咽而泣,转身奔进了内间。
两名中年美妇,面无表情地起身送客。两人收拾好东西,转身而出。
到得长街,销金窟顶层那窗户,呼啦打开。绿芍药凄然的歌声传将出来,为二人送行:“长江水流不尽心事,中条山隔不断情思。想着你,夜深沉,人静悄,自来时,来时节,三两句话,去时节,一篇词,记在人心窝里,直到死……”
歌声嘎然而止,接着便仿佛是嚎啕的痛哭。
粉团中人,便是能日日高歌欢舞,便是能利用女色,诱来了一个个的高手为她们卖命,却又有谁,能真个不付出自己洁净的身体便想有所获得?又有哪个,能避过了最终的无法选择爱人之惨痛命运?情之一词,原本便不该是粉客所能拥有。修小罗那坚定冷然的心中,也不禁闪现一丝恻然。
——但她真正悲伤的,怕是当初未能笼络凌横刀,以至于痛失这当今声起名雀的两大高手吧?
修小罗想及此处,心志顿坚。扯过柳一搂,翩然而起,极力不去想这艳光四射的绿芍药未来命运,在空中划出一条条漫长的弧线,转眼离开这淫浪四起却又掩不住绿芍药隐隐哭泣的“仙佛不羡”长街。夜风冰冷,两人在飞行当中,眼里都不自知地流下了点点清泪。也不知翩翩而飞,过了多久,又到了哪里,这才慢慢停下,无声而行。
~第三章 最新动态~
“邦!邦邦!邦——!咣!”敲更人的更声,远远传来。四更天了。
“横刀。我很难过。”走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柳一搂终于打破沉寂,开始说话,却是几欲哭出声来。修小罗的沉重心情,当下又恢复到现实当中,绿芍药那隐隐的哭泣,也被全然抛之于脑后。想及柳一搂的痛苦,一时竟无法出言安慰。
柳一搂慢慢行走,心中痛苦的直欲滴血。这些日子里,他虽是很少想过凌横刀,但每一想起,总是难过万分,恨不得立刻便找出了拜兄凌横刀死亡的真相,将凶手斩杀。猜出接镖者乃是香车或玉船后,更是迫不及待地想早日交镖,调查出真相。此刻真相出来,却是如此令人痛心。原来一向兄弟情深的凌横刀,竟然早被女色诱惑,成了玉船这一神秘势力的下属。更加伤心的却是,兄弟情深的凌横刀,竟然早有将他抛弃的念头。
修小罗把柳一搂揽了揽,无声地拍拍肩头。好一阵过去,才总算能平抑自己心中的百感交集,安慰道:“一搂。别难过了。想一想,假设我们并未创办这横刀镖局,仍以当日情形而论,你有了嫂子,是否会高兴?你嫂子给你说上一门媳妇,你是否也会兴奋?……”
心下却不禁暗叹。当初凌横刀终于下定决心,离开柳一搂,怕也有柳一搂自身的原因。和这一向以逃命为首要目标的兄弟在一起,再高明的武功,也无施展之处;再潜力无穷的武功,也休想精进。于武学修炼而言,断去情义,凌横刀若能修炼上几年,怕是当下会横空而出,震惊江湖。只可惜,一切的凌云壮志,一切的大好前程,都在瞬息之间,随着生命的离去,而荡然无存。也难怪凌横刀死亡之后,面上的表情,竟是那般的难以形容。
口中继续说道:“好了。别难过。仔细想想,他的做法,也不能说错。毕竟,以你们当时的境况,能有个好的未来,才是最为重要。别恼了,再恼可就成了恼哥哥,不然哥哥一回去,就将我的七个弟妹都休了?——也免得日后提起,你道哥哥我也已美色诱你?”
几句话,便将柳一搂逗得一笑。过往的一切,也在这一笑当中,烟消云散。
两人勾肩搭背,亲密而行,彼此间始终存在的既维系两人情感又横梗两人情分的凌横刀阴影,终于完全消除。到了这一刻,两人才真正毫无隔阂地成了至亲兄弟。就这么行了片刻,忽觉冷风大作,而后便是片片冰凉洒下,修小罗道:“下雪了?好冰凉。”伸手去接雪花。却陡然呆住。柳一搂那伸出接雪的手,也刹那僵呆。
募然间都觉一股无以形容的寒意涌了上来,同时失声问道:“怪了!冷冰冰夺那壮阳金刚环做甚?!”
***
乾洲的粉客大会,不因花魁提前选出而终止,修小罗、柳一搂的横刀镖局,也不因绿芍药的神秘势力而拒绝保护。一切都如未曾发生过一般,便是绿芍药、白牡丹这两大粉团与众粉客一同到恒酒楼用餐时见到修小罗、柳一搂,众人的相互调笑,也使人丝毫看不出双方的决绝。花魁大会截至后的第三天,香车玉船这两大粉团回归江南,依照协议,横刀镖局将派遣人手将她们护送至约定地方。
这日早晨,修小罗、柳一搂、石狗娃三人相聚于横刀厅内,商议傍晚出行一事。(粉客入城,并无时间规定。出城则按例须于天色昏暗城门方启或待关前离去。寻常的粉客不必完全遵守,但粉团尤其著名粉团,都须遵守此一规矩。)石狗娃将保镖协议呈上。两份协议,香车粉团走川路,入蜀后要在天府之国顿留多月,协议至到达川界截止。玉船粉团一到沈家渡,便扬帆南下,而后顺渭水入黄河,一路东行,到达大运河后直入扬州,协议至到达黄河为止,地点不详,路途可长可短,是以价钱上与香车粉团一致。
修小罗与柳一搂相视一眼,俱知玉船粉团一到黄河,便会渡河而去,自行与“寡欲道长”联系。柳一搂心想,当前协议的价钱,怕是大有交好之意。修小罗却知内中也有表示感谢之意。思恃虽说武林人大抵都说“大恩不言谢”以示豪迈,不过像绿芍药这种的直接以银钱答谢,毕竟似乎显得实际许多。
石狗娃为难道:“现下两大粉团都发出声明,至少须有一名总局主作为镖头护送,并且绝无通融余地。两位总局主……?”柳一搂随口道:“那自然是我来护送白牡丹,横刀你护送绿芍药了。”修小罗方待同意,厅外忽然传来赵甲天禀报:“头儿,庄局主有要事请石老爷子速去镇西骡马行一趟。说是七急之令。”
石狗娃动容道:“刀霸那斯,接到什么急令?”拱手道:“两位局主,此为七大派联盟的紧急召唤,说不得有大事发生。”修小罗道:“哦?——那便快去。”
石狗娃匆匆离去,修小罗沉吟片刻,道:“一搂,我须避开绿芍药。香车粉团,便由我出面吧。”柳一搂奇怪一下,随即恍然。道:“也好。”修小罗郑重道:“一搂,那绿芍药媚功不凡。你须得极力避开,绝不给她任何单独相处的机会。”柳一搂不悦道:“横刀,你将我看做什么?哪怕不因师兄之事,眼下绿芍药开苞之名,也是你所担负,我若与那绿芍药有了苟且,岂不与欺嫂同担恶名?”修小罗轻轻颔首,知道此言一出,绿芍药便是能媚惑天下,也休想让柳一搂动情。笑道:“我是怕绿芍药以情动人,百般缠磨之下,便是铁打的英雄也会动情,咱家自问还未曾修炼到铁打的境界。你快去快回,也好尽快打理横刀镖局日常事物。”
柳一搂点头道:“放心好了。”笑道:“不过那白牡丹之艳,更胜绿芍药一筹,横刀……不如你把她收了做妾?做妻也可啊。”修小罗笑唾一口,道:“你当哥哥我当真风神玉立,是那美女杀手?白牡丹的香车,势力不亚于玉船,哥哥我不被她收伏就已不错。……好了,休再玩笑。咱们不在期间,总局只有石老能坐镇。内部事物,就全交给赵甲天和你的美妾吧。恩……咱们去看看人手。”柳一搂道:“不如带上那五十个?咱们一人一半?”
修小罗愕然一下,随即兴奋起来,道:“甚好!有你为我担负一半,我能省去不少心!”心知柳一搂虽以鞭法为主,但刀法之精通,绝不逊色于昔日的凌横刀,训导这些用刀武师,只是小事,那些武师当中,确有不少刀走柔线,不太符合他的武功要旨,练了凌横刀的刀法,说不得见效更快。
两人当下前去选人。那五十名武师,当今刀法已然精进许多,一听总局主要带他们同行,让他们充当趟子手,各个大喜过往,知道一来一去,必能得到更多传授。两人随后安排离去事物,不觉过了半个时辰,石狗娃飞也似地回来,一进镖局大门,就叫道:“总局主呢?总局主呢?快到横刀厅!”
大叫大嚷当中,两人早已听到,赵甲天也遣人来请。两人急忙赶到横刀厅,石狗娃兴奋地递上一大螺厚纸,说道:“看!武林大局又有变化!”
那些纸张墨迹未干,显然乃是才记下来。两人拿过,仔细阅读。却见乃是阴阳二魔之事的最新消息。石狗娃字迹潦草,语句也多有不通之处,至于错别字,那更是屡见不鲜,但口语甚多,反倒更易理解。两人看着,石狗娃在旁解释,过了片刻,终于知道详细情形。
原来这是七大派联盟的专用信鸽,传到的最新消息。说道巴图与心月狐一众,在大都附近与阴阳二魔等人又有过一次激战,巴图动用了皇宫神骑千名,喇嘛三百,百夫长百余,心月狐召唤到附近四十里内的所有武林中人和会上几手蛮力的江湖客,也有将近千名,其中还不凡扑黄尘者的秘密细作和官府久缉不获的江洋大盗。以这两千五百人手,将阴阳二魔一众困于二十里平原,却是只擒下了一个阴阳二魔的随从,余人竟逃的无影无踪。
不过当日一战,也彻底清楚了阴阳二魔的人手情况,却是令人难以置信地只有十余名从属。战后更只剩下了十名。
在这场本该能将阴阳二魔一众全数斩除的行动中,却因阴阳二魔一众中有个事后调查叫做“情难绝”的少女,将面纱揭开,导致局势大变。巴图与心月狐动用的所有人手,竟都被那“情难绝”所诱,但凡接近阴阳二魔一众三十丈内,就会立刻脱离心月狐和巴图的心力控制,奋不顾身地反成那阴阳二魔一众的忠诚下属。
激战之后,连巴图和心月狐也受了重伤,两人动用的参与大战人手,事后清查,竟丧亡到仅剩五百余人。而这五百多人,心月狐调来的武林豪客,死伤无几,三百喇嘛只剩二十,百夫长死剩三十名,皇宫的鞑子神骑,死亡泰半。
那鞑子神骑,更胜于用来剿灭扑黄尘者的精锐部队铁骑卫队。千名神骑若是放了出去,扑黄尘者便是有数万大军,也只会争相逃命。和铁骑卫队较量,扑黄尘者都须出动由清一色江湖豪客组成的精锐,遇到了神骑,怕是必须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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