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通
衣阕声微响,瞬间四外里已经无一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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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一搂心情这才放松下来。但他定哑二穴被点,根本动弹不得,点穴前也是用了最后一分力道,将大土地遁法发动,是以内息空荡,远比寻常武人于真气充沛时被点穴道自行恢复的时间缓慢许多。现下虽心情放松,身体却依然动弹不得,体内的气息流动,也才仅仅有个萌芽景泰,想来等到自行解穴,怕是至少得到天色大亮后了。
过了良久,柳一搂一心一意想驱动真气运行,刚有些微感觉时,忽然四外里声息悄然而至,但觉许多的人来去迅捷。又过片刻,远处才传出程万斗的声音:“怪了。此人会是谁?”音质中首次显得没那么多变化,语气里也颇有几分不解。
柳一搂这才醒觉:对方居然看似远去,实则早埋伏下来。若非他丝毫动弹不得,再好的耐性,怕是现在也已起身。可知方才对方的吩咐,真伪难辩之处实在太多。说不得那些句句石破天惊的话语,竟都是种错误诱导,目的无非是只要他与其中任意一人有了联系,必然心念急切下,早时暴露出来。
林间除了那程万斗的声音外,依然并无第二人说话。微微可辨的搜索再继续片刻,程万斗说道:“走。”
这次倒是真走。但真走假走,于柳一搂都无太多意义,他体内的真气,依然空荡荡的毫无任何聚集征兆,倒是那大土地遁法的笼罩,依然效果不减。心中微安,丝丝的麻痒居然成了难以形容的舒适,不免神智迷糊当中,就这么沉沉睡去。
×××
耳听得鸟鸣清脆,悦耳至极,知道已过一夜,现下不是清晨,便是白昼。体内依然毫无半分力道,身体也动弹不得。便想当下呼救,也毫无一点办法。苦笑当中,暗暗想到假若那蚊须针的麻酥散毒性竟能驱散真气,自己莫非就这么葬身于泥土中而不被人知?
麻痒的舒适,使他懒洋洋的一点也不想动,自然也动弹不得。这么过了片刻,忽听得马蹄滴答而至,在附近缓缓停下。心中微喜,想叫时又发觉自己还在哑穴定穴被点当中,叫也叫之不出。只得怅然在泥土下静止。
那马匹停下后不久,就有个声音疑惑自语道:“奇怪,我到这里做什么?”却是个少女动听的声音。随后那少女似乎飞身上马,马匹行出几步,却又转了回来,那少女又下了马,坐于地上。过了片刻,那少女迓然道:“奇怪,我坐在这里做什么?”随即便是呼吸声刹那静止,而后顿时粗重,显是想起什么恐惧事情般地竟不能自持。
柳一搂身在泥土之下,也是不觉大为恐怖,隐隐想到一桩可怖事情,却怎么也一时难以想出,那事情究竟可怖在何处。
耳听得那少女飞身上马,惊惶地几乎哭出的喘息,接着那马匹只奔出了几步,便又回来。随之那少女竟似从马匹上取下了许多东西,接着什么扎入地下的声音传来。柳一搂听了片刻,便知此时传出的,竟是扎个小帐篷,铺上地毡准备野外露宿的诸种准备工作。心中奇道:“怪了,眼下分明乃是白天,怎么竟会宿下?”猛然心头凉意层层涌现而来,竟有真切的毛骨悚然、鸡皮陡起的感受。
耳听得那少女接着传出衣衫稀稀索索的声音,竟似是将身上衣衫除去,裸了身子。接着那少女似乎是在铺着被子。募然那少女尖叫一声,身体从被子中窜起,却是只到那小帐篷边,便又自行回到地垫那里。那少女的哭声终于出现,不住惊恐叫道:“怎么这样?怎么这样?”她的声音颤抖无休,饱含着无以形容的恐惧,却是哭泣声中,在那里依然一动也不动地呆立。
柳一搂身在泥土下,虽动弹不得,也大为惊恐。
忽然似乎又有声响传出,那少女似乎又奔到了帐篷边,却是传出稀碎声音,听来竟像是将帐篷留下的小门合拢上。柳一搂怖然而听,明知又有一人进了帐篷内,且在地垫上停下,那少女也转了回来,但那那少女竟也不再哭泣,地垫上也无声音,就仿佛当真有个鬼魂出现。
时间仿佛都已静止下来。无比的恐惧点点涌现,终于一个声音传来:“乖女儿,你不认得我了?”那声音听来缥缥缈缈,总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却怎么也想不起究竟在哪里听过。静了片刻,那少女的声音转为欢悦:“爷爷!爷爷!你是爷爷!”那声音道:“乖女儿,你认出我了。”那少女道:“爷爷……”突然停止。
那声音道:“乖女儿,来,来爷爷这里。”那少女走出一步,又迟疑在那里。那声音又柔和万分地说道:“乖女儿,来,你才三岁,爷爷抱。爷爷暖。”过了片刻,那少女吃吃道:“我三岁……,爷爷抱。梦儿冷,爷爷暖,爷爷抱……”说话声中,已走到了地垫上。
无比的诡异恐惧,使柳一搂简直僵呆。到得此刻,哪里不知那人竟用控制心灵的方式,控制了那少女,使那少女不觉间竟以为自己只有三岁,而抛弃了一切的少女羞涩?
只听得拥抱声中,那声音说道:“乖女儿,爷爷暖,来让爷爷看看……哦,乖女儿怎么受伤了?”那少女登时真如婴孩儿般哭了起来,“爷爷爷爷,梦儿受伤了!梦儿流血了!”那声音道:“不哭不哭,爷爷给你治。不哭不哭,治的时候有点疼,乖女儿忍忍就好……”那少女哭着,连声音也似变成个孩子般充斥着童稚,“梦儿不哭。梦儿乖。”
柳一搂震惊地脑海一片空白,想欲不听,却哪里能排除耳中传出的奇怪声音,过了刹那,那少女发出一声疼叫,接着那声音又亲切地说道:“乖女儿别哭,爷爷这就治好。”
轰然一声,便在那少女疼叫的同时,仿佛震颤大地般直迫柳一搂的心灵深处,也仿佛在那同时有些什么连土地也无法阻止的锐利气息,同时刺入柳一搂体内,穿过柳一搂的身体,一直刺向遥远的地底。
柳一搂只觉自身简直要爆炸般难以忍耐耳外声音,至于方才那锐利的气息,却根本无法细想。
接着某种单调的声音不断响着,那少女的哭声和疼叫也渐渐消失,过了一会儿,便是种奇异的呻吟。柳一搂虽至今也未与妻妾同房,但粉客大会期间听到了不少那般声音,又哪里不知正发生什么。心内的郁积之气,更加难以忍受。可是此刻便是疯了般地想扯掉自己耳朵不去听,又哪里能够动上半分?
忽然那少女不可抑制地发出声长长的尖叫,接着一切都静了下来。
柳一搂动也动不的的身体,也似经受了一场磨难般,无比疲乏地松弛下去,眼中的泪水,终于不受自体控制地无声流出。再过片刻,传来穿衣声,接着便是阴沉笑声:“梦儿?倾城一笑云梦?哦……带得毒不少。……是她啊。可怜。可怜。果是武林一美,我见犹怜,不过也只好让你……了。”哈哈一声仿佛来自遥远浓雾中扭曲难辩的模糊笑声,随即一切都静止下来。
唯有泥土芬芳的气息里,有了种有别于林间气息的古怪气息。那气息,那模糊的笑声,也似曾在哪里听闻过,却怎么去想也想之不出。
柳一搂身在泥土之内,简直欲要疯狂,只不住地问:“他是凶手!他便是让言三姑成塑像的凶手!他是谁?他究竟是谁?”明明答案呼之欲出,却竟怎么想也想之不起。
几欲疯狂当中,耳听得那少女声息渐渐又恢复自然,耳听得那少女诧异坐了起来,先是惊呼一声,飞快地穿了衣衫,而后那少女坐在地上呜咽哭了片刻,接着耳听得那少女忽然止了哭声自问道:“怪了?我昨夜在这里安歇?我哭甚么?”耳听得那少女自语几句,开始收拾,耳听得那少女收拾妥当,上了马,而后竟哼着悠扬的小曲滴答远去,根本遗忘了方才的残酷经历。陡然间惊觉那凶手到底是谁,却也再无法容忍这令人疯狂的行径与经历,无法承受这残酷的打击,脑海中“轰”的一响,便自昏厥。
这一昏厥,也不知又昏厥多久,待到再度醒来,四外里又是寂静万分。体内的麻痒,完全消除,无法凝聚的真气,也点点凝聚起来。
柳一搂伤心地直欲哭出,却是只能一点点地凝聚真气,好容易才让真气运行起来。但哑、定二穴被点时间过长,即使真气能运行,一时也是气脉僵化,难以当下行动。再过片刻,终于活动了气脉,有了些微力道。大土地遁法的笼罩保护,却突然失效,立刻感觉气短。醒起还在泥土之下,顾不得先解穴,急忙运用这微薄的真气,陡然发送,“砰!”的一响,自泥土中窜将出来。而后力道尽失,又坠于坑内。
而只这一送,体内的真气便再度空空荡荡地丝毫无存。便想解开穴道,也是不能。
这声巨响传出不久,忽然衣炔飘飘,许多火把出现,接着传来强自生的呼叫:“柳头儿!柳头儿!”又过片刻,一条人影急速射来。火把映动,柳一搂勉力睁了睁眼,从只睁得开一条缝隙的眼中看到来人,顿时放下心来。不觉开口叫道:“横刀!”连为何自己竟能开口说话都未来得及奇怪,心神俱疲下,便已神智全失。
~第六章痛心抉择~
修小罗探手察看柳一搂内息,不觉奇怪。
他护送白牡丹香车一行,一来一去,月余时间,途中偶尔能遇到些微的拦路盗贼,也是被手下武师随手打发。直到将白牡丹等送到川界,才从当地武人口中知晓,原来那阴阳二魔入川两三次,来来去去间,但凡能上得了台面的武人,不是被杀,便是争相逃命去了,是以川中当今竟是无一武功卓越者,至于那些劫径盗贼,更是早就星散而逃。
回归的一路,也是毫无半点麻烦,手下武师的训导时间加长了,但实战经验却丝毫未能长进。他令信鸽通告行踪,无非想早日见到柳一搂,甚至希望柳一搂带上武师,双方在途中便找个荒野林间试练一番,看分别月余,究竟谁的训导方式更好。却不料直至回到镖局,见到张灯结彩迎接的众人,也未见柳一搂。询问之下,听到柳一搂竟是早去迎接。石狗娃一听修小罗未见柳一搂,不禁慌了神,说前日柳一搂便去迎接,当夜沈家渡那里,又发生了围袭阴阳二魔的交战,该战乾洲势力倒未受召唤,想是距离太远之故。但青城派却不知怎么到了十几名派内仅存的高手,尽数于该役死亡。阴阳二魔一众脱逃而去。
此战正式传出阴阳二魔受了重伤的消息,其中阳魔被突然出现、一击即去的冷冰冰砍去条手臂,阴魔也被个不知名的高手刺了一剑。自然那高手随即便被阴魔化做冰尸,粉碎开来,竟连长得何样也无人知道。心月狐、巴图、冷冰冰三人前往追踪,许多该战中活下来的高手,也被心月狐强行带走。
石狗娃犹疑不定道:“别是柳局主也被召唤去了?”
修小罗大惊之下,当即命横刀镖局全部人手搜索柳一搂行踪。同时命石狗娃尽快联系七大派,看是否知晓当夜大战内情,死亡的武林高手中有无柳一搂。自己也骑马赶赴沈家渡。尚在途中,飞鸽便到,石狗娃传出消息,说道七大派负责传信之消息里,没有柳一搂参战的信息。横刀镖局一众搜索至傍晚时分,才发现柳一搂所乘白马的尸体。而后大家搜索附近,又搜索足有一个半时辰,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巨响,急忙赶来,这才发现了土坑中的柳一搂。
那土坑分明是柳一搂将大土地遁法使到极限时的特征,以柳一搂当前的实力,除非遇到新七魔、四新秀之类的级数,何须做如此隐身?
修小罗沉思当中,继续探查柳一搂经脉。经脉中仿佛总有一些异常气息流动,似毒非毒,似蛊非蛊,阻止气脉凝结。柳一搂的气息运行,也根本不像被人所伤。他究竟遇到了何事?为何脉搏中竟有郁郁不平之气?
那脉搏乃是探查病理的医术,和真气探查经脉运行有共通点,却又不同。脉搏可探查出情感气息,如是否因大喜大悲大怒等伤了五脏六腑的气息,经脉却可探查出是否因暗劲伤害了气脉或什么毒物蛊物导致气脉受阻。修小罗自问医术普通,但这等简单的郁郁不平气息,还是能探查出来。心想柳一搂的这种不平之气,竟比经脉中的那种古怪东西还要伤害更大。这倒奇了。难道还有何事比凌横刀将他抛弃,还要令他难忍?
探脉细察,沉吟片刻,知道柳一搂暂时无恙,体内的古怪东西也非他能解决,见四处搜索的人手已经纷纷回归,当下喝令大伙回去。自己则怀抱柳一搂,尽力使其能够熟睡。众人惊疑不定,却见总局主神情严肃,不敢大声喧哗,一些人主动先行探路,全力防范。
走了片刻,修小罗悄然唤过强自生,命其带上两个武师,将那大坑添平,绝不可露出丝毫与其他泥土异常之处;而后再远行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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