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通
的人们,都齐齐呼叫。那疯子裂嘴笑笑,更加起劲地在水面上忽上忽下地表演,直引得大船也慢了下来,船上乘客各个关注。却见那疯子不但须发长长,连双手手腕、脖子里,也都有着以黑发编成的颈环手环。只是那颈环手环的发丝,似乎要比那疯子的头发胡须,都要少有区别,只不知那是他自己掉落的头发胡须编织而成,还是从哪里拣来的。
忽然间上游又飘来一人一船。很快顺流而过。船上的人都呼啦一声跑到了另一侧,纷纷叫道:“看那孩子!看那孩子!坐着冰船!”
那疯子见自己的表演被别人打乱,不禁恼了,拨拉几下,忽然见到一个白痴亦似的孩子,静静坐着,却是身下乃是一只小小的盆似冰船,也不禁奇怪。
此刻乃是盛夏时分,却哪里有冰?只不知这孩子又从何处弄来的巨大冰块,又如何弄成的冰船。那疯子虽然疯了,可是这一般的道理,似乎倒也还算明白。他拨拉几下,便到了冰船旁边。那孩子冲他天真地露出笑容。那疯子登时高兴,推着冰船,飞快地向下游浮去。只过片刻,便消失于大船上众人视线之外。
大船上乘客,各个兴致大发,谈起方才遇到的那两个奇怪之人,谈了片刻,忽然间纷纷住口,又过了片刻,都相互指责起来,说哪里有什么奇怪的人,方才自己为何竟没看见?指责片刻,忽然又纷纷住口,再过片刻,各个搔着后脑勺,浑然忘却了自己方才和其他人究竟在争执着什么。
大船头舱内,一名瘦小如猿的老人,静静聆听着船外的争执和变故,越听越是奇怪,待听到人们都安静下来后,终于神色大变,走出舱外,向一众凡夫俗子询问,听到各个都是莫名其妙地反问他有些甚至破口大骂时,笑了一笑,倏然一点水面,向下游而去。
他离开大船只数丈,大船便摇晃开来,船上的乘客、船老大、水手等,无不无声而倒,接着纷纷融化为血汁。又过片刻,无人驾驶的大船也慢慢摇晃当中,吃水越来越深,终于船头一翘,慢慢沉入水中。
血汁在水中扩散开来,许多的鱼虾纷纷翻起白肚,又慢慢融为血汁,而后流水滚滚,慢慢死去的鱼虾越来越少,融为血汁的也越来越少。
过了几日,其中一尾只生骨头的鲤鱼飘到岸边,一名饿得要死的乞丐见了,也顾不得什么,抓起鱼骨头就吃,吃了两口,便抱着肚子翻滚起来。翻滚片刻,口吐黑血而死。又过一日,几名饿得要死的乞丐,结伴而来,突然见到一具完好的死尸,都忍耐不下,将死尸抬起,寻了个空地,生了火烧烤。熟肉的气息刚自飘出,便有一名一身劲装的武士经过,见竟是有人在烧烤死尸,不禁大怒,喝道:“你们!”突然一凛,劈手抓过靠近的乞丐,随手荡出锐风熄灭了火,几下便将那几个乞丐抛出几丈。那几个乞丐骇然坠地,见自己无伤无痛,纷纷亡命而逃。
那武士仔细搜检尸体后,就近挖了个大坑,深深埋入,而后迅速奔到就近市集,购了快马直奔府城。
这日午间,大同城内,飞出了数十只信鸽,通禀各地武林,十三隐世高人中的毒手无命,已然问世,并违背了不再用毒的誓言。
(他心通卷二《祸乱之源》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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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疯言稚语~
“天上的仙女,被狠心的王母娘娘,拉回了天庭,王母娘娘拔出了簪子,在身后一划,一条大河出现,牛郎在河的这边,看着越来越远的织女,伤心的哭了。”
这夜的大河滚滚,水声静静。天上的星星闪烁出明灭不断的亮光,在大河的水面上漾出破碎璀璨的光影。冰船已经大得像是一叶小舟,足够容纳两人对坐。冰船随波而下,船上那孩子呢喃着问那疯子:“大哥哥,七月七的故事,你听过没有?”那疯子呜呜咽咽地流出了眼泪,摇摇头说:“不知道,我好像听说过很多的故事,可是一个都记不得啦。你接着讲,后来呢?”
那孩子也呜咽着哭了起来。哭了良久,才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每次他们讲到这里的时候,我都睡着了。”那疯子问:“他们是谁?”那孩子道:“我的奶奶啊!还有爷爷,你不知道么?”那疯子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那,你的爷爷奶奶呢?”那孩子又呜呜哭了,“我不知道。下了好多好多的雨,下了好多好多的冰雹,下了好多好多的铁和土。他们……死了。”
那疯子也陪着哭了一会儿,问:“那你呢?”那孩子道:“我找他们。好多好多的人,他们和我玩儿捉迷藏。后来我不想玩儿了,想睡觉,就假装让他们抓住。”那疯子问:“然后呢?”那孩子道:“然后他们就带着我。走啊走啊。路上他们总喜欢打架,打着打着,他们就越来越少了。”那疯子问:“然后呢?”那孩子道:“然后他们都指着我,说我不是人,是魔鬼,大哥哥,我不是人么?”那疯子道:“我不知道,人是什么?”那孩子道:“人就是你和我呀。”那疯子道:“那你就是人了。然后呢?”
那孩子道:“然后?……然后他们把我扔进了河里。——还是我自己跳进了河里?我不记得了。反正……,他们自己又打了起来,打着打着,就都困了,躺到地上睡了,我也在河里一直坐着。后来,坐着坐着,就遇到了你。……大哥哥,你真好,我坐了这么久,也没人来推推我,让我快点。”那疯子登时又高兴起来,叫道:“那我再推你!”
翻身跳到水里,一边推着冰舟,一边游动。
那冰舟的速度,登时又快了许多,水声粼粼,清风吹拂,黑夜里的一切,又都逐渐安静下来。那孩子坐在冰舟里,头颅一点一点地,慢慢开始打瞌睡。点了几下,忽然惊吓醒转,伸出手来自己咬了自己一下,说道:“不能睡。我不能睡。”那疯子探头问道:“怎么不能睡?”那孩子道:“我不睡,就知道后来的故事了。”那疯子道:“对呀。那你就别睡了。”
冰舟继续向前,过了一会儿,那疯子又探头问:“后来呢?”那孩子道:“我不知道,也没人给我讲。”那疯子道:“那你给我讲啊。”那孩子问:“大哥哥,你知道七月七后来的故事吗?”那疯子跳上船,与他对坐,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你接着讲。”那孩子愁眉苦脸地看看那疯子,为难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可怎么讲?”那疯子呆呆望着他,说道:“你想想。你想想就能想起来了。”
冰舟顺流而下,摇啊摇,过了一会儿,那孩子忽然高兴起来,叫道:“大哥哥,我想起来了。你看我们就在天河里。牛郎也可以做个船,渡过天河呀!”那疯子也高兴地直拍手:“对!牛郎也可以做个船,渡过河去找织女!”那孩子高兴地问:“那后来呢?”那疯子道:“后来?后来肯定是牛郎找到了织女。他们又在一起了。”那孩子拍手道:“你说你说,后来呢?”那疯子道:“后来?他们就又在一起生活了,高高兴兴地一直到老。”
天色突然黑漆漆地什么也看不见,而后风呜呜响了起来。那孩子慌了,叫道:“大哥哥,大哥哥。”那疯子道:“我在呢。”那孩子摸索着抓住那疯子的手腕,叫道:“大哥哥,又要下雨了,牛郎还在哭呢。牛郎还没学会做船。”说着说着,就呜呜又哭了起来。
那疯子呆了片刻,也呜咽着哭了起来,说道:“天真的又下雨了。牛郎该怎么办呢?”那孩子卷缩到那疯子怀里,哭着抱住那疯子,那疯子也抱住那孩子。两人呜呜哭了一会儿,那孩子沉沉睡去。那疯子也抱着那孩子于簌簌落泪当中,越来越是困倦,几度都欲睡着,却又总在即将睡着的时候,被寒冷冻醒。
他抱着那孩子在冰舟上改变一下姿势,这才好受一些,困倦想睡的感觉越来越强,可是身下的寒冷也越来越强,姿势几经改变,终也没能改变愈加寒冷的事实。只得抱起睡着的孩子,一忽儿站起,一忽儿坐下,一忽儿以背着“地”,一忽儿单手撑“地”,抗拒着寒冷的同时,迷茫地发觉身下的冰舟渐渐变得越来越大,渐渐变成了冰船,自己也哆嗦着再无法忍耐,本能地抱着那孩子,跳进了水里,登时温暖地直觉进了大大的浴盆。
他在水里游玩了片刻,忽然发现自己的脚似乎踢腾着越来越是吃力,水中总有些东西仿佛正在形成实质,发了一会儿呆,就突然感觉自己身下,又变成了冰板,迷茫片刻,加快速度,脱离了冰板,听着水声,追上那冰船,又跳到船上。
忽然一个声音问道:“你抱着他,自己不冷么?”
那疯子吓了一跳,叫道:“鬼!”那声音道:“你知道鬼?”那疯子怔了怔,摇摇头,睁大眼睛想看清楚究竟是谁在冰船上,却无论如何也看之不清。
那声音道:“唔,看来你不大像是疯子。”那疯子道:“你说我不大像什么?”那声音道:“你叫什么?”那疯子道:“我的声音不大,我没有叫!”那声音道:“我是问你的名字叫什么。”那疯子问:“名字?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什么?它在哪里?我怎么听不到它在叫?除了你和我外,没有别的声音啊?!”
和一个疯子对话,当真吃力。那声音停顿了片刻,才道:“哦,就是别人都和你叫什么。”那疯子惊讶道:“没有人和我叫,我也不叫。”那声音不禁又呆了良久,才无奈问道:“别人见你的时候,都怎么说?”那疯子登时高兴起来,说道:“他们都说:看那疯子!看那疯子!水性真好!”
他们说话当中,那孩子若有所觉地醒来了,推推那疯子,从那疯子怀里挣脱出来,那声音不再理会那疯子,问道:“柴木儿,你醒了?”那孩子登时又缩进那疯子怀里,叫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那声音尚未答话,那疯子突然像是醒悟过来,恍然道:“哦,原来我的名字是疯子。他们喊我名字,就是在叫我名字?那——我不大像是疯子,又怎么说?还有人和我一样子吗?”
那声音不禁长长吐出一口闷气。突然那孩子说道:“毒手无命,十三隐世高人之一,武林世家金枪高家旁支末流,自幼年时分偶然得获一本毒经,一跃而成以毒闻名的不世高手。于十三隐世高人当中,武学修为以及内力修为,都相差一个等级,但毒功出众,足以弥补武学与内力之缺。”却是又换了一种声音,听来平稳而沉静,哪里还似个孩子,简直便如无所不知,饱含深邃智慧的老人在远眺落山夕阳时的自言自语。
那声音惊讶半晌,问道:“柴木儿,你可是听你爷爷奶奶说的?”柴木儿道:“不是。我爷爷奶奶,死了。”却又恢复了几岁孩子般的天真腔调,并且说着说着又流出了眼泪。那声音登时惊愕起来,叫道:“死了?怎会可能?真的死了?”那疯子抢着道:“他不知道!……下了好多好多的雨,下了好多好多的冰雹,下了好多好多的铁和土。他们就死了!”
柴木儿被人抢白,悲伤情绪顿时转换,不乐意道:“还有好多好多的火!你还是听我说的!火是爷爷弄的,冰雹是奶奶弄的,铁和土是好多好多的人骑着马,拿着会喷水的筒筒,会洒土的袋袋,会下铁的嗖嗖……,雨是筒筒下的,他们用手一拉,就嗖!嗖!铁就过来了!”
那疯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般吓道:“那是弓箭!你……你……我好像在哪儿……?”抱住头苦苦沉思起来。
那声音听到这里,才呆了呆,黯然叹道:“他们……真的死啦?!”
~第二章二魔信函~
此人正是十三隐世高人中的毒手无命高猴子。这大孩子正是经历坎坷,自阴阳二魔问世之初便失却记忆的武才扬,此刻只知自己叫做柴木儿。而这疯子,也正是原本只记得自己叫做修小罗,后来改名为横刀,现下已经不知该如何称呼也不记得自己是谁的人。
毒手无命高猴子,多年不问世事,看似隐居,实则乃是有个极大缘故,被迫隐藏,不敢露面,生怕一旦毁了昔日誓言,便会再度面临追杀。但自阴阳二魔肆虐江湖,传言中阴阳二魔要找他且在大都附近面临惨败后,终于忍耐不住,打探江湖消息,一经打探,才发觉自己唯一的亲人失去联系已经数年,心中忧虑之下,这才重入江湖。
此后多方探查,才知自己唯一的亲人加入了当今声誉正旺的黑风寨,却在数年前黑风寨便已取消了他唯一亲人的名号,显然自己唯一的亲人早已死去。(详见《车如鸡栖马如狗》一章)正如江湖人人所知的那样,毒手无命高猴子,一向乃是睚眦必报、心胸狭隘之人,何况这等唯一亲人死亡之事,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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