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通
洪峰怔道:“竟有这等经书?”心神已被完全吸引,未曾留意到,那氤氲般的薄雾,却在逐渐消散当中,悄无声息地沾染到了周围的树木之上,片片叶子,不被察觉当中,已经逐渐失去原有光泽,有些本就微微淡黄的,已向枯黄转变。
毒手无命自顾自接道:“而吾毒门之《毒经》,却真个应该称之为死经才是,所书之法,皆为破坏生命肉体的法则,是以倘若果真有人能掌握了那《死经》,妄图从此长生不老,首要的选择,便是将所有通晓《毒经》之人,予以格杀,你可知这是为何?”
洪峰思恃片刻,问道:“可是这四经事实上有相互克制作用?”
毒手无命颔首道:“正是。那易经,可预测前后五百年变故,而心经,事实上则能破坏此等预测法则,是以这二经,相互克制敌视。真个通晓《易经》者,能在先天八卦、后天八卦相互转化当中,铸就阴阳时界,于特殊地理环境中,予以转化时间空间。让意识出现于先后五百年的虚幻当中,洞察欲知真相。金刚《心经》,则以‘过去之心不可得、现在之心不可得、未来之心不可得’的三世三心,俱藏太虚之佛性禅心,与《易经》至理殊途同归的同时,借佛性禅心之藏入太虚,既可迷惑‘入世’者,又可融合阴阳时界,决绝外来灵智。《心经》本原构成之一,则又是先佛而有的婆罗门教心术:他心通,足可入侵任何生命灵智本原,达到控制目的。”
一轮红日,终于跃出云层,重重林木密集的阴暗林间,也顿时充斥出一种暖洋洋的特殊气氛。
在此暖洋洋的特殊气氛当中,但凡见过瘴气者,莫不顿悟,这等阴暗的林间宛若晨间薄雾的隐隐气体,树木树叶泥土上隐约浮现出的非同于自然的无法形容光泽,正是瘴气所独有的特征。
小洞内,武才扬心神震撼之下,神智也被毒手无命的谈话所吸引。
“但那他心通术,却忌讳于未成境界时,遇到白痴、疯子一类神智非我之人。”忽然细细的传音响在耳边,武才扬一怔,毒手无命又已传音道:“高原,未来有暇,至问旗亭一地,以他心通术,可入问旗亭地下武学宝库。谨记莫忘。华山青松宫,地址入法均已在你脑海当中,但莫修其内武功内功莫食毒果,否则你之心经与毒经将相互克制,顿成废人。”
他传音于武才扬,便无法和洪峰继续交谈。洪峰问道:“爷爷,怎么不说了?”毒手无命叹了一口气,掩饰和武才扬说话的空隙,接道:“说。怎地不说?”打量周围景象,口中则不停说道:
“……那死经失传至今,却早有昔日得获一鳞半爪者,传下了酆都鬼城十八重地狱、城外惊魂谷、湘西排教等支流,又有将死经、毒经一鳞半爪予以结合者,传下了毒、瘴、蛊等不同门类不同要决的支流。期间瘴以云贵,蛊以十万大山,毒则遍布天下。正犹如生克一法,甚是微妙一般,毒经死经可相互克制,亦可相互利用。”
一片黄叶,翩然而落。树木顶端的叶子,在这短短时光中,似乎又经历了十天半月一般,正在无形扩散当中,纷纷老去,纷纷“黄”去。
林间的光线,陡然大盛,借重重树叶抬目望去,太阳已经出来。
毒手无命心情大是轻松。哈哈大笑道:“洪峰,太阳已现,驱尸之法,便已受克。高原,死寂迷麻僵腐幻,原是毒经七决,于我毒门中人,便是手头无毒,妥为利用,亦足可以气制瘴,以瘴克毒,你出来吧。林中的朋友——你们是依旧等下去,想看看你们的毒厉害,还是不如这就快快遁去,逃命去也?”
重重林木,顿时晃动无休,接着远远出来一个恭敬的声音道:“前辈城府之深,后学晚辈深为佩服。适才所授,后学晚辈受教了,致以感谢。”毒手无命静静而听,眼光扫视间,落于十丈外的一处所在,低喝:“去!”
一株树木,登时一晃,化作一条若有若无的身影。
洪峰身躯一闪,直向那传声之处掠去,十丈距离,转眼即至,眼见就要扑到那若有若无的身影,陡然周围三丈内七八株树木,满树的树叶,冰雹般纷纷射来,生出一道万万千千树叶形成之龙卷风般幕墙,遮挡视线。
洪峰身躯一晃,刹那融入龙卷风的空穴之内,却是眼前景象大变,竟似来到了一处悬崖,崖下深不见底,远天却涌来如山巨浪。
他凛然一惊,如山巨浪,已到面前,完全实质的强大力道,倏然便已近身,洪峰大骇之下,身躯自然而然地冉冉而起,随着那巨浪滔天翩然而退。忽然又见头顶落下小山般巨石,黑压压地压了下来,身躯已不由自主地坠落下去。地下却陡然又钻出两人,一人两手,紧纂他的双腿,洪峰真力震处,犹如万针射出般真气募然爆发,地下钻出的两人,顿时化做碎末,头顶那如山巨石,也纷纷如雨般四散飞溅。
迎面而来的巨浪,倏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刹那之后,眼前却依旧是空空荡荡的山脚树林,唯独方才三丈内的七八株树木,已经全然消失,雨雪纷飞般的碎屑,正簌簌不停地洒落下来。
毒手无命眉头皱皱,说道:“洪峰,回来。”
洪峰像是错愕一下般,四望一眼,这才又陡然微微一震,身躯冉冉而起,翩然回到毒手无命身边。眼中的神色,却已刹那千变。茫然如在梦中。
武才扬走出洞来。
~第九章至理遗言~
阳光透过重重树叶洒下,在林间形成光怪陆离的光线碎影,微风吹拂间,那光影如水面涟漪般层层波动开来。正对小洞的西南方向十丈处,那树木被洪峰内力震毁后形成一个三丈方圆的光圈,正随着碎屑的纷纷而落,逐渐明显起来。
一切都似未曾改变,但醒悟自身后的所见,却是那般的激动人心。武才扬怔怔地望着林间这过往里也时时见到的光影形象,不知怎么,竟是越发心酸起来,只欲垂泪。
毒手无命低声道:“小心。这些人走也不好走,偏要留下些厌烦之物。”
随着说话,林间的泥土纷纷涌动。接着便从地下,钻出了一个又一个,奇形怪状却是令人望之便欲作呕的死尸。那些的死尸,各个散发出腐臭气息,许多已经仅仅只剩个骨头架子,却依然是顽强地从地下钻出后,便向他们僵硬缓慢地走来。
洪峰的目光,却被那三丈方圆的光圈吸引,怔怔看着,面上竟流露出无比惊骇的茫然神情。
毒手无命仔细观察那些尸体,知晓驱尸的排教中人,定然隐藏其内,突然一股无法察觉的诡异凉气,刺入脚底涌泉穴内,接着立时融进经脉当中。毒手无命心下一凛,体察一下身体状况,不禁如遭电掣般为之一僵。他皱紧眉头,陡然沉喝一声,同时真气挟毒功深入地底。
沉喝之声,直震得林间树叶纷纷飘落。深入地底的真气,先是在地下扩展开来,而后迅速如同遇到旋涡般飞扑而出,很快就遇到一个急速逃窜而去的障碍并立即将那障碍包容起来,那障碍依旧顽强地又向前逃窜出数尺,才陡然静止下来,和他的毒功真气相抗衡片刻,委靡融化。
一些骨头架子破碎开来,那些越钻越多的死尸,却是丝毫未能停下钻动趋势,林间土地,也像是被他陡然大喝所吸引,顿时如烧滚的开水一样,翻腾起来。
他阅历甚丰,自然知晓那地底行刺者,已完全死去,但眼前这等尸身失控现象,足以说明方才那不牺牺牲自己生命也要换去他命之人,竟是深诣毒、尸、遁三决的罕见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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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手无命目光盯紧了林间土地的动静,不动声色道:“洪峰。”洪峰道:“爷爷,我在。”毒手无命又道:“高原。”武才扬怔怔,下意识道:“爷爷。”毒手无命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世人都道,爷爷这一生,心胸狭隘、睚眦皆报、一身是毒、卑鄙滥杀,乃是最为天下所不齿之人。你们可知此是为何?”两人都是摇头。
毒手无命道:“所谓心胸狭隘,护犊之心,谁人未有?自私自利,谁人不是?所谓睚眦皆报,任何强势,胆敢冒犯而又不能回应者,又何作威严?所谓一身是毒,比之于以武功杀人,同是死亡,有何区别?所谓卑鄙滥杀,试问若有一猎手以弓箭应对于猛虎,这猎手是否卑鄙?虎入狼群,若不连造杀戮,岂非自命难保?这些说法,你们可曾记牢?”
林间的泥土,已经犹如翻滚的开水,入目所见,尽是自泥土下冒将出来的死尸,正一步步僵硬缓慢地向他们而来。洪峰口中应道:“记下了。”目光却盯紧了那三丈光圈所在,惊愕茫然的表情,渐渐释然平息下来。眼中却已多了一分沧然,一分忧郁,一分特殊的豪迈气息。生似这刹那之间,已经又变了一个人。
武才扬诧异扫了一眼“大哥哥”陡然变化的样子,道:“记牢了。”心中已经了悟,自己这迷迷糊糊相认的“大哥哥”,也已不再是疯子,不再是洪峰,而是他本来的名字。
毒手无命衣衫无风自鼓,尘雾般的碎末,飘飘四散,继续防范可能到来的暗袭,接道:“世间有此一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多为针对巨蘖大寇而言。所谓恕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等杀戮万千的巨蘖大寇,倘若果真向了善,也常被许多凡夫俗子赞扬。无他,因其已杀够了人,作够了蘖,人们只须他再不杀人作孽,便已满足。盗绳者诛、窃国者为王侯,亦是如此。这说法,你们可曾记下?”
两人再度茫然,不知“爷爷”又在做什么。但既然方才谈笑之间,便已让时间悄然度过,破了对方心思,让那“驱尸之法”和不知何毒的悄然埋伏为之失效,想必现在也是同样深意。均静静而听。
毒手无命心中有话万万千,惜乎时间不等人,眼下危机仍未弥去,也只能择其重要之处含糊说明。
接道:“因之世间所谓大侠大义者,也莫不以为,能使巨蘖大寇,改而为善者,是大功焉,是大善焉,是大恩焉。恕不知自古以来,便曾有过一个奇异学术,称之为骗术。此术之最高境界,乃是‘自欺欺人’,非达随口说出的谎言,连自家也信以为真之境界,不算大成。
而万物殊途同归。万流归源之后,无论巨魔大侠,无论王侯百姓,无论佛道将士,都有一日,会信任自己编造的谎言,乃是真实确凿存在的物事,亦是不容置疑的事实真相。终达‘我即天地、天地即我’之境界。以自我心态,驱动天下,自幼若是,至老未更。所谓学识,所谓公道,俱在时时改变之认知当中,依旧陷身于心灵蒙蔽之态,未有丝毫更改。”
说话之间,拉着两人手,已退到了小洞前。
步步而来的死尸,到达距离小洞三丈外处,纷纷冒出青烟,勉强再行上一两步,便已轰然碎去。
毒手无命继续道:“而吾毒门,则无论生毒、死毒此类残杀人命之毒,亦或是狠毒恶毒阴毒一类形容心性行事者,事实与那武之道、兵之道、势之道、儒之道,人性本原骗之道,皆为人之道,无分无别。譬如登山……”拉起两人之手,在地面上一点,轻轻漂浮而起。
洪峰当即输入真力,反带着两人,冉冉而起,转眼飞达五丈之高。力道微消,武才扬身躯一转,倏然腿似陡然拉长了许多般,点在山壁之上,再反手一带。毒手无命借势而挥,洪峰则翩然而起,被挥得落到了壁面上,有了借力所在,真气再度送出。三人身形又微微一晃,接近壁面之后,冉冉飞升。
“……可走山径,可走山背。可行之,可攀之,可如飞鸟飞掠落之,亦可婴儿爬之蚯蚓蜗牛蠕动之。”说至此处,三人已冉冉而起,到了距离山脚谷地林间二十丈高。三人虽是从未配合过,但这等多日来的同行,却已隐隐有了莫名的默契,随意为之,竟也如同配合多年一般熟练无比。
此处山面有小片稍微平整的峰地,可供驻足。
三人停下,向下俯视。但见林间泥土翻涌的局面,已经静止,隐隐似有身形闪烁间,遁入林木深处。
毒手无命四望一眼,眯起眼睛向山峰顶扫了扫,继续说道:“……因果既同,过程尽虚。只须登至山巅,便是功成。是以所谓卑鄙唾骂,无非弱者自慰。天之道,无恩是谓大公。人之道,利己是谓大成。人人脚下一座山,人人头顶一片天。生杀予夺,无非利己与否,找得出曼妙说辞者,可成大骗大侠大儒,违逆者,则为巨蘖巨寇巨魔巨邪。茫茫然者,凡夫俗子也;昏昏然者,愚蠢之材也;信信然者,武之劲力、兵之器械、势之属丛、儒之学生,骗之受害者也。高下之别,仅在于谁人能以自己脚下之山,头顶之天,为世人称道。谁人可愚弄更多人等。”
“砰!”
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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