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通
那和尚龇牙咧嘴地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摸摸脑袋,四处望了一眼,说道:“阿弥陀佛,这可当真奇怪了。”忽地一眼看到身在黑碑顶端的武才扬,不禁如遭电掣,瞪瞪地望着武才扬再不说话。
武才扬也不禁一呆。这和尚如今已十分高大魁伟,但那依稀可辨的面目,却仍能使他一眼认出这就是他要找寻的,在修小罗心中曾探询过的少林小和尚子子个。仅一年不到的时间,这小和尚竟长高了足足一头!
***
两人惊呆而看,一在碑上,一在碑下,呆滞良久,却是谁也未曾说话。
突然子子个揉了揉眼睛道:“邪门阿哥!你怎地邪门到能变了样子?这又是什么地方?小僧怎么瞧怎么觉得你这样子可比刚才那落魄失魂要有趣得多,且能令小僧法眼藏也觉这才是你真实模样,——小僧以为,你这功夫,才当真堪称邪门,能符合你绰号本意。”
他说起话来,依然未脱童稚之音,而且语速又快语气又婉转犹如唱经一般,先是让人觉得说不尽地动听悦耳,而后才能进一步去想他究竟在说些什么。是以武才扬几乎是先发楞一下,才陡然意会他与修小罗印象里的子子个果然音色完全相同。而后才坚信他便是子子个。但迅即便又是一呆。
——邪门阿哥?!他也遇到了邪门阿哥?子子个竟也遇到了邪门阿哥?!
这刹那,武才扬再难分辨自己究竟是处于什么境界。究竟几乎已经以为是场梦幻的“牵引心田”内场景是真,亦或自己梦幻般被众女侍奉的日子是真?脑海登时一片空白。
一片空白中,那子子个已经嘻嘻一笑,说道:“好事老外呢?小僧已经想出了个法门,可以破解他的咬人方式。”
武才扬费力地抑制震惊,学着印象中邪门阿哥的声音说道:“真的?我把他也以邪门旗摔来如何?”此刻这些和尚被“摔死”的奇异之态,顿时有了解释:说不得也是被邪门阿哥一摔之下,摔到了同一地点。或许他们之死,乃是因未习武功,或心念不坚缘故,一摔之下,外表无异,实则早已粉碎。心里想着,口中继续接道:“让他咬你。”
他内心震撼,语气却丝毫不变,中间也毫无间隔。谁人听了,也不会觉察出他心理的变化。
子子个嘻嘻一笑道:“现在不行。小僧这等法门,须得请教过习练鬼术或医术,能明白肌肉生长道理的人。好事老外那咬人法,方才摔得头晕脑涨下,却是陡然顿悟,无非是种奇异毒液。”武才扬随口应道:“毒?——世间万物,运之恰当,莫不为毒。”子子个笑嘻嘻道:“但这毒非同一般,乃是活毒。”
武才扬心中一动。他得到毒手无命的毒经承传,细节上什么也不了解,遇到危险时却仿佛能立刻运用。死毒活毒之说,毒手无命倒仿佛曾经提过,真实含义,却根本不明。
~第十章 识破今生~
只听子子个笑嘻嘻接道:“……无非可在瞬间让毒液于他人身体内生长,并改变血液状态,使血液不再单纯成为提供肌肉生长的营养,而是让其自行拥有生命特征。身体无法承受变异时,则受者成为化石。身体能承受变异,则这等毒液会自行成长为新生命,改变人之食物需求。若能了悟到肌肉生长道理,在毒液未曾完全变异时就将肌肉生长状态改变,自然便可克制变异。”
“生命特征”这说法,当真新鲜。不知怎地,武才扬竟突然联想到那来源于情难绝三女心中的“生命奥秘”说法,顿时隐隐有种恐惧感觉——生似这简单的“生命特征”四字,追究下去,便会进驻到比他过往经历所有迷惑不解还要更加为之困扰的天地当中!
子子个停也不停地接着笑道:“亦或用鬼术之法,在瞬间便将精灵魂魄予以转移到其他肉体上。相当于受者当下死亡,则亦可制约这毒液变异。道理与那蛊术雷同,仅是更为成熟一些,并非没有破解法则。但无论如何,这等不是变做化石便是成为吸血求生的身体变异方式,都非正规武学原则,似是《死经》分化而出的技巧。小僧以为,若是因为此一原因,你们无论如何也出之不去,倒也很符合众生意愿呢。”
他笑嘻嘻所说的每一句子,无不令人震惊。到了此刻,武才扬才明白化石老邪功法分支特征。显然化石也好,从此成为只能吸血为生的人也好,都的确是堪称可怖邪恶到了极点。那等从血液入手,一下子便将人完全变异的方式,更令人听之心惊。说道:“哦?我一生气,把自己也摔了出去。”
不敢肯定地想到:“既然邪门阿哥能次次出去,又被次次牵引回去,说不得他真能把自己‘摔’出亦未可知。”
子子个笑嘻嘻道:“你现在不是生气得把自己也摔出来了?如何?一摔出来就遇到天理演化而出的‘黑碑大禁’吧?看你还能摔到哪里去。”合十说道:“阿弥陀佛,你求求小僧,小僧说不得会大发慈悲,用‘一念三千、芥子纳须弥’之‘空间结界’法则,将你送出由黑碑构成的‘时间大禁’。否则你便会永恒处于黑碑大禁内,直至彻底死亡。嘻嘻,这众生心田,也倒有趣,把每一出口,都禁制到极限。小僧着实是佩服无比,真想立刻便把易筋经修炼到最高深境界,让肉身能够真正承受金刚心经的三世融。……好让小僧直接回到汉代,找到那……”
那“三世融”三字进入耳中,便仿佛刹那为武才扬打开一片新世界,似乎突然之间,天地一片开朗。至于后来子子个所说的什么回到汉代,却根本未听。武才扬一边思索过去、现在、未来这三生三世如何进行三世融,随口说道:“求你后呢?还在竹林幽域?”一边思恃:“管它什么是真什么假,若在梦里便以梦相待。否则只去追索何谓真实何谓虚假,总有一刻会承受不得,先行癫狂。”
一念及此,忽然过往里的所有迷离痛楚,所有茫然心伤,刹那都在九霄云外,再不能扰乱他的心神。
“嗡!”但觉一种来自于九天之外的磅礴雷声,震撼天地的响了一响,人已不由自主从黑碑上飞身而下。刹那意会,自己方才竟“顿悟”。
子子个笑嘻嘻的表情顿时僵呆,遇鬼般地瞪着武才扬,吃惊道:“邪门!邪门!你竟能突破黑碑大禁?”
过往里所有苦思不得其解的“他心通”疑问,在武才扬跳下黑碑的同时,便已得到解释。无数的知识无数的名词无数的释疑,也在那瞬间由心灵底层涌现而出,当下了悟:原来自己过往无形的修炼,早进驻到他心通的高深境界,仅由于并未按照本来进展修行,故此那隶属于“生世融”的“识破今生”,便始终横梗心间,令他无法掌握到他心通的内涵。
实则简单到了极点,只须静守心灵,处变不惊,以那“把握现实”的心态来应对一切变故,便会当下“识破今生”。而也唯有“识破今生”后,方可令众多谜团,不问自解,达至清静了然行识共进的正规修行。并从此可在修行当中,到得一个境界,便无师自通一个境界。
人生里悲欢苦乐,其实他都早已尝受,更在被侍寝之后,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长成大人”,又因情难绝三女的亲情迷离认知、修小罗的兄弟情深迷茫等等,乃至于无形中甚至泛出了结束自己生命的念头,所有情绪,可谓都曾领受。便已不练而练,不悟而悟。
顿悟者又何尝只是简单顿悟,根本便是修行到一定程度后,就如人苦苦思索良久的疑问突然得到解释一般,陡然进入“识破”之境,唯有识破,方能融散不牵。
也笑嘻嘻道:“阿弥陀佛,多谢指教。”
子子个一怔,疑惑地又揉揉眼睛,忽然头一低,说道:“阿弥陀佛,迷时三界有,悟后十方空。迷时三界有,悟后十方空。迷时三界有,悟后十方空。”念叨声中,背转过去,向外而行。分明是无法相信眼前情形。
武才扬道:“我不是邪门阿哥!别走!”去追子子个。
他毫不容易才遇到一个能帮他的人,同时也有那奇怪的“众生心田”经历,岂能轻易放过,无论如何也想问个明白。
子子个说道:“阿弥陀佛,这可糟糕了。迷时三界有,悟后十方空。迷时三界有,悟后十方空。……”加快脚步。
武才扬紧追不舍。
谁知子子个走起来怎么看也不快,明明只差一步就能追上,却怎么也追之不上。几次都是手一探,就能抓到子子个,怎知探手出去,子子个的身形就又陡然拉开了距离,像是有个无形空间,永也无法接近。
追了片刻,武才扬放弃抓住他的意图,紧跟不舍叫道:“子子个!”
子子个扭头一看,吓道:“阿弥陀佛,这可更糟糕了!迷时三界有,悟后十方空。迷时三界有,悟后十方空……”转过头去,速度更快,转眼到了三十丈的外圈。只是他一接触到昨夜武才扬踏出的外围圆环,就当下一折,变成绕圆环而行的奇特举止。
武才扬在后面跟着追了片刻,不禁一奇,停了下来,返回圈内。
那子子个绕着圆环而走,不停地念叨着“迷时三界有,悟后十方空。”转眼绕行一周,怔了一怔,说道:“邪门!时间禁制也能达到空间结界的效果?阿弥陀佛,迷时三界有,悟后十方空。迷时……”
忽然间看到武才扬盘膝而坐、支肘托脸,饶又兴致看着他的姿态,不禁又揉了揉眼。
眼前情形,无论是什么原因造成,能亲眼目睹一个“熟悉”的小和尚在陷入迷惑,终归是件比较有趣的事情。何况武才扬自恢复记忆以来,还是首次和一个同龄人这么接触,自然而然地童心大生。他见子子个大为迷惑的表情,不禁更生逗趣之念,向揉眼的子子个眨了眨眼,做个鬼脸。
子子个又吓一跳,再揉揉眼睛,急忙背过身躯。这次连“迷时三界有,悟后十方空。”不也不再念叨,但那背转身躯看也不看只顾行走的姿态,分明还是处于想脱离圈子又无法脱离的古怪情形中。
武才扬大觉有趣地看着子子个在饶圈行走,待子子个又到面前时,叫道:“子子个!”
子子个听到叫声,身子一颤,又继续停也不停地绕走奔行。武才扬隐有所悟。子子个走出十几步,像是突然决定放弃奔走一般,哼了一声说道:“什么邪门不邪门顿悟不顿悟的!喂!”停了下来。
转身瞪着武才扬:“你不是邪门阿哥是谁?小僧怎地在众生心田内从未见过你?这黑碑大禁是否你做出的?为何要囚禁众多人员?你从哪个世界到来?”
这些话语,越到后来,越是奇怪,尤其是那句“你从哪个世界到来”一句,竟大有一种莫名诡异的内涵,根本不敢仔细去想。武才扬悚然而惊,刚由“识破今生”境界里顿悟到的他心通术当下发动。念力突破无形空间,贯向子子个,心中想到:
“你从哪个世界来?”
他顿悟之后,“他心通”的许多基本原理依然迷糊,但实际运用,已不再是片谜团,而是当下达到能用境界。如这一远距探询,便是属于最基础的“意识探询”。专以提问方式获得对方心灵中的直接答案,无须进驻到对方心灵深层进行搜索。可如人与人之间的基本交谈一样,无须消耗多大心力,就能获取最直接的答案。
自然他的这等方式,只对正常的、单独人员有用,也未必就能获得真实答案,倘若对方觉得自己是在自问而未自答时,这方式就会失败;若人员众多时,意念也说不得会呈现到他人心中去,成了心灵沟通的方式,使受者错以为有谁在询问自己。
~第十一章 小僧念行~
谁知意念方贯向子子个,子子个就陡然一惊,清澈的目光立刻射向武才扬的眼睛。武才扬吃了一惊,直觉明白,他的意识探询,已被子子个发觉。
他自然不知:若是他能将此一方式精纯修炼下去,将来便可达到巴图国师的那等“心有灵犀一线通”之心灵沟通术境界,可任意进行远距离心灵对话,且还能免除那种被人知晓就是有人在进行心灵沟通的尴尬处境。当然巴图的那种心灵沟通术,使人无法蕴涵敌意,也无杀意;而他的这种意识探询,却饱含着婆罗门教涅婆的毁灭特征,一个不善,便是场心灵争战。
在这刚刚顿悟使用方式的情形下,就开始对人使用,纵然他使用前再显得和善,也难驱逐那种蛮横杀机,何况使用前本就心神悚然,更使他简单的“询问”,就显得简直是个头脑简单的屠夫杀猪时猪忽然逃走,于是手里拎着把明晃晃的杀猪刀一脸怒容地向人问着谁见了他的猪逃到哪里。固然这屠夫并无敌意,但那明晃晃的杀猪刀一亮,又有哪个以为他仅仅是问猪逃到了哪里?
子子个定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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