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通
“当!”银光坠地,钱三却大叫一声,连退三步,仰面跌倒。“铮”再一声响,这一次射来的竟是一蓬黄光。巨石的那边,也适时传来一声沉叱,一股锐风随沉叱声狂袭而来,自缝隙中卷出后像是有形的扇形气流,挟出了千万支针亦似的锐利,竟于刹那间扩散至整个甬道。
一切皆发生在刹那,偷袭者功力之深,简直匪夷所思,令人难以置信。钱三只觉“轰”的一声,仿佛万针刺体般只疼了一下便告昏迷。武才扬同时失去知觉,却连疼痛都来不及感受到。奇怪的是那“针”般的气流仿佛有智慧般一遇姬丹荷就让向一旁,故尔她虽觉狂风呼啸,却毫无损伤。
锐风消散,但听“咯拉拉”一阵响动,巨石缓缓向两侧分开。
一个乌衣蒙面人卓立前方的暗影之中,冰亦似的目光冷漠地不见一丝情感地望着姬丹荷,一柄寒光四射的长剑森然斜指,但那长剑却无剑尖,剑尖所在,是月牙般的奇异形状。
姬丹荷早已惊呆,脑海中一片空白。手中的化石丹也不觉间慢慢自手中滑落,“叮”一声坠于地面。
“天龙庄白院姬丹荷?”那人以冷酷的毫无任何情感的声音道。
姬丹荷呆呆地点了点头。
那人再冷冷地看看地上昏迷了的钱三与武才扬,再扫一眼地上的东西,冰亦似的目中闪现出一丝异样的光彩,手一扬,姬丹荷意识突然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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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久,三人才同时醒来。只见前方略有微弱的光线,身后却只有岩石。姬丹荷四望一眼,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的……我的……”原来她自密室内带出的所有东西,包括在武才扬背上的天龙庄机密资料,都荡然无存。钱三一翻身坐起来,立刻皱眉道:“……什么气味?……好象是……”话问说完,一个箭步飞身向前,身形陡然一滞,倒细一口凉气。
地上,竟有一具无首尸身。
那尸身穿着一件夜行衣,右手紧握着一柄奇异的长剑,剑尖却是月牙般的形状,脖子处有一滩凝固了的血迹,散发着浓重的血腥。
姬丹荷与武才扬也先后走来,武才扬望着尸体呆了呆道:“月牙剑?——他死了?”钱三略觉奇怪地看看武才扬,却听姬丹荷道:“是那个人?……他……?”
三人互望一眼,忽然都泛起一阵深深的惧意,但觉这片刻之间,定有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已经发生。半晌钱三才打破沉默:“这是外洞吧?”姬丹荷点了点头,“再走就能出去了。可是……可是我的东西……”泪水又落了下来。她拼命地摇紧了嘴唇,想止住不哭,无奈哭声虽能抑制,泪水却实在是不争气地滚个不停,越想抑制,便越觉伤心难过。
钱三沉思片刻,向武才扬问道:“——你知道有人偷袭?”
“我……”武才扬刚才忽觉有个异样快捷闪灭的“黑球”于脑海里乍隐乍现,同时似有另外一个声音说:“好!可以动手了!这三人的武功都不值一提,但妥善起见,还是一击成功的好。——动手!”是以才大喝一声“快!快闪开!”谁知警告声未毕,自己便已昏迷。见师傅询问,虽知那时是因知晓了偷袭者的心意才发出了警告,但如何解释却实在为难。
好在钱三也无意追问,说道:“有着野兽般的本能、提前预感危机,是吾辈得以延生、壮大的重要条件。你有此本能,将来一定会有非凡造诣的。”转望姬丹荷道:“刚才你见过这个人?”他阅历丰富、心机慎密,当然一听到姬丹荷的话便知潜在涵义。
~第三章行路难~
姬丹荷仔细看了看地上的尸体,想了想道:“我……我不知道。不过,……看衣服好象是他。——我也是一见他就昏迷了。”钱三点点头,凝眉自语道:“月牙剑、万针般的劲气……好象传说中的那个人才有。只是,传说里他早已死去,因其一生孤独,身后也并无传人,武功又系自创,此人究竟是谁?”
姬丹荷插口道:“钱伯伯是不是说的‘蚀骨蚁魔’?”
钱三一怔:“你也知道……哦,”立即想到那些纸张,道:“我倒忘了你比我还要……”一顿接道:“便是。你看他是不是‘蚀骨蚁魔’?”
姬丹荷道:“伯伯若说得是‘蚀骨蚁魔’,倒不完全正确。‘蚀骨蚁魔’没有死。他只是武功被废并囚禁了起来。”钱三吃惊地看看姬丹荷,心想这段秘辛倒从未听说过。只是天龙庄连自己也不知道的师承都能够调查出来,想必“蚀骨蚁魔”的事也不会弄错。问道:“是谁废了他的武功并囚禁起来?”姬丹荷道:“好象是十三隐世高人中的冷冰冰和心月狐两人联手废了他的武功,至于囚禁他的却是一群来历不明的黑衣人。”钱三讶道:“竟有此事?”
“我们收集到的奇人佚事很多。‘蚀骨蚁魔’在‘六合八荒’中被誉为第一高手,当今的十三位隐世高人在‘蚀骨蚁魔’那年代里仅只是一流高手。不过,在当今的十三位隐世高人武功大成后,老一辈的不是相互拼斗而亡便是老死,余下不多的有限几人也被他们联手而灭。我爷爷在评语上说,因冷冰冰、心月狐联手斗‘蚀骨蚁魔’的手法极其不光彩,有违侠义,是故他们从不以此事为荣,知道这段秘辛的人也就不多了。”
钱三道:“那些黑衣人又是什么来历?”姬丹荷道:“他们废了‘蚀骨蚁魔’的武功之后,将其囚禁于一处隐秘所在,想查证一桩武林公案。岂料一群黑衣人突然出现,个个黑巾蒙面、全身不露一丝肌肤,连眼睛也蒙了一层黑莎。他们武功各不相同,皆为一流高手,现身后不发一言,出手就伤人,很快挟‘蚀骨蚁魔’而去。冷冰冰和心月狐虽是杀了几个,却查不出任何来历。他们追踪多日,每次都见那群黑衣人在折磨‘蚀骨蚁魔’,似欲追问什么,半月之后,两人突然失去了那群黑衣人的下落。”
钱三道:“那也不能证明从此‘蚀骨蚁魔’被囚禁起来。”姬丹荷摇头道:“事实究竟怎样的我并不知道,只是依照记载这样说的。以‘蚀骨蚁魔’的年龄来看,就算那时没有被废除武功,现在也早已老死了。不过,伯伯既说他的武功特点只有‘蚀骨蚁魔’才有,那偷袭的人与他有关则是必然的,甚至便是神秘的黑衣人之一或是黑衣人的后人。”说着蹲下身去,撕开尸体的夜行衣,露出胸前肌肤。“严格说来他身上穿的不是黑衣,只能算是乌衣。黑衣为纯色,乌衣黑灰。此人年龄约在四十至六十之间,再大些即使修为奇异,也难以掩盖年龄肌肤的老化。我只能说好象是他偷袭的,因为我虽然见过那人一面,此人却失去了头颅,无法资以辨别。”
钱三一边听着,一边连连点头,心下里暗暗称奇。这小女孩儿年龄还不到十岁,平时看上去也和武才扬一样只是顽童一个,然而遇到事时却头脑清晰,将来即使半分武功不会,只凭她所知的隐秘,也足以声名响彻天下。却不知怎的,心中突然涌出一种难以言传的恐惧,只觉这地上的无首尸身,似与自己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一般。
姬丹荷又抽泣起来,嘤嘤哭道:“我的东西……呜呜……都没了……”
钱三收敛心神说道:“或许那些东西还留在洞里,要么已经被人带走。前者我们无法取回,后者又有此人先得而后被人杀或是此人早已被杀袭击我们的另有其人两种情况。但无论哪一种既然我们的生命尚在,目前而言都是吉兆。”目光凌厉地望向姬丹荷道:“你所带物品,老叫化的虽然不知都是些什么,但流落江湖相信无一不是立即引起轩然大波的祸乱之源。老叫化的武功低劣,带着你实在难以保全两者,如今东西已失说不得反是件好事,于你顺利投奔叔伯大有好处。”
他到老才收了武才扬一个徒弟,早在心中将孤苦无依的武才扬当做自己的儿子,虽然武才扬是自己做错以至于性命难保,但护犊之心人皆有之,何况隐隐中察觉姬丹荷绝非寻常孩童,天龙庄之事也大为诡异,心中自然对姬丹荷已有了一番不快,口气也就毫不留情。
这番话说得口气凌厉之极,姬丹荷目注从未见过的这种严厉神情,不禁惊骇低头,口中却依旧小声道:“可是那些东西都很宝贵的。一丢就再也没有了。”钱三道:“不错。但至少我们都还没有死去。这,才是最重要的。”
听到此话,武才扬心中不觉沧然。心想生命只有一次,的确是世间最为宝贵的,没有了生命也就一切都无从谈起。可是他此刻虽然依旧活着,数日后便会死去。想到自己才活了十几年便更为难过。他心中难过,神色间便带了出来。钱三看在眼中,心中之难过更是无以言表,渭然一叹道:“好了。想来那人既然没有杀我们,就不会再来为难大家,而且还把食物留了下来,用意无非是让我们尽快逃生。走吧。还是速离此地的好。”说话间已当先向前走去。走了几步,只听武才扬怒声道:“哭!就知道哭!”姬丹荷委屈地道:“我没哭,谁哭了?”武才扬狠声道:“没哭?没哭怎么眼泪流个不停?”姬丹荷小声道:“它自己要流的,我有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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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势向上一阵子之后,忽然斜斜向下,如是几次,眼前大亮,居然来到了洞口。山风呼啸着卷了进来,冷若冰刀,钱三与武才扬都不禁连连打颤。这一路无惊无险,钱三反而大感意外,因此虽是到了洞口,心神依然不敢放松。向两小道:“你们先等一下,我出去看看。”姬丹荷乖巧地道:“伯伯小心。”
钱三探头出洞。白雪漫山遍野,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泽,直刺的几乎睁不开眼睛。他眯着眼睛向外打量,但见洞口位于一株矮松后面。那矮松既不粗壮也不庞大,看上去毫无特色,周围零零散散地生长着同样的矮松,放眼望去,在突兀的岩石中显得毫不特殊。若以局外人观看,定会觉得这些矮松既瘦又小,根本无力掩饰一个山洞的洞口,当然也就无意仔细搜查。但洞口处除了矮松外别无任何掩饰物,对有意找寻的人来说根本谈不上隐秘。心想姬丹荷当真是人小见识少,以为这样就能称之为“隐秘”,岂不知在行家眼里一目了然。
他边想边慢慢了望,见这白茫茫的山野间没有半点生气,更别说有什么扎眼人物了,当下缩回头来转望洞里,问道:“你知道前面的路吗?”姬丹荷摇了摇头,道:“我太小了,没人带我出去。只听说百里外有个市集叫做‘八百户’,其实只有六百户人家。饶远路得通过官道,走近路要翻过这座‘天龙山’。”钱三奇道:“它叫天龙山?”姬丹荷道:“那是我们的叫法,本来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钱三道:“走远路要多长时间能到?”姬丹荷犹豫一下想了想说:“一程路吧,好象是。”
一程也就是车马远行一天时的宿站,对于距离而言其实等于没说。钱三问:“近路呢?”姬丹荷又想了想道:“阿大他们要一整天,下雪时一天半。”钱三道:“阿大是……”姬丹荷道:“是我爸爸的仆人。阿大阿二阿三都是——他们没有被赐姓。”钱三点了点头,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
车行一天若让三人走的话,三天时间十分危险。阿大三人自是赫赫有名的天龙庄四主十二仆中的三仆,未被赐姓说明原本是江湖中人,日后有可能会离开天龙庄。三仆定是江湖中罕见的高手无疑,但若普通办事时未必会施展轻功,加上又是近路,因此即使走得慢,三天能到那里是可以肯定的。思恃至此,便决定走近路。“钱伯伯……”忽听姬丹荷犹犹豫豫地呼叫。钱三望向姬丹荷。
姬丹荷一指身边的岩壁,“……以前这里没有字的……”
向所指方向望去,只见岩壁上细如发丝的有着一些青石色的字迹,因为颜色与岩石极其相近,字迹又细如发丝,故而不留心根本看不出来。钱三凑近后念道:
“缚虎手、悬河口、车如鸡栖马如狗。白伦巾、扑黄尘、不知我辈可是蓬蒿人。哀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作雷颠、不论钱,试问旗亭美酒斗十千。
酬大斗、更为寿、青鬓长青古无有。笑嫣然、舞翩然、当垆秦女十五语如弦。遗音能记秋风曲、事去千年犹恨促。揽流光、系扶桑,争奈愁来一日却为长。”
念罢回忆一下道:“是前朝词人贺铸所做的《小梅花——行路难》吧?……有什么含义?”
姬丹荷道:“以前没有这些话的。”突地一怔,小声自语道:“……白伦巾?”钱三道:“白伦巾就是一种头巾。”姬丹荷“哦”了一声,似想说什么却终于忍住。钱三倒未留意姬丹荷略微奇怪的神情,又打量一遍字迹,见除了“车如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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