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通
杜恶冷哼一声,怒视武才扬,厉声道:“小羊,你年纪还小,事理不通,这种话若是换了别人,我定然一掌毖了他!那鞑子将天下分为四等,恨不得杀尽杀绝的,便是吾等南人!”武才扬道:“师傅是南人?咱们不都是汉人?”杜恶一怔,惊讶道:“你是汉人?!”武才扬点了点头,又道:“原来师傅是南人,怪不得呢。”心想原来自己没爹没娘孤苦贫寒的,身份居然还比鼎鼎大名的杜十一要高上一等,居然忍不住生出淡淡欣喜来。
原来元朝时当朝统治者将天下人分为四等,即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南人。汉人中包括契丹人、女真人、高丽人,南人则泛指南宋遗民,故此虽同为汉族,所受的待遇也未必相同,到得元朝末年,等级划分已经不太严格,然而寻常人氏,仍对自家身份知之甚详,对当朝统治者的仇恨心理,也不尽同。按说武才扬本是奴隶之籍,身份之低已无可再低,但无论如何,也仍要算做汉人,元朝初年时汉人的奴隶也比南人的富豪更受当朝优待。
他的欣喜,原不过是小孩儿心性,杜恶却叹了口气,不再多说,只道:“小羊,天已不早了。咱们养足精神,睡醒之后,就离开这里。”当下两人各自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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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午时正,杜恶翻身坐起,武才扬被他惊醒。杜恶说道,“咱们离开这里后,就预备去参加‘化子大会’,较技升袋。日后,你须做到另外两个条件。一是守身正义,不得误入邪道,滥交匪类。二是时刻留心、处处小心,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做的事情不做。”把包袱递给武才扬。
武才扬满口的应承,心想这两件事情就是不说也得照做,师傅还慎重地提了出来,太也小瞧我武才扬。一想到就要随师傅去闯荡江湖,以及不久后的升袋,心里的喜悦兴奋,就难以抑制,却并未留意杜恶的冷淡神情。
两人把剩余的饭菜吃完,杜恶伸了个懒腰,长啸一声,只听得回音阵阵。武才扬十分佩服,心想师傅的功力真深厚,比师傅还要好。这前一个师傅指的是杜恶,后一个指的却是钱三。杜恶虽然命他称自己为“老哥哥”,但在他心里,那是万万不能的。他听到杜恶长啸,也跃跃欲试,长啸一声。杜恶看他一眼,走出庙去,武才扬大感没趣,背着包裹,也走出庙去。
天气晴朗,阳光刺目,向下走去,只见一路上绿草片片,繁花簇簇,景色实在是赏心悦目之极。武才扬一路上蹦蹦跳跳,不时问杜恶一些话,但杜恶总是“恩”了一声,便算答复。若是旁人,定会察觉杜恶情绪不佳,但武才扬年龄既幼,阅历又浅,竟然没有瞧出。
~第八章鞑子军卒~
眼见又到了昨日经过的凉棚处,杜恶轻咦一声,放慢脚步。武才扬向凉棚看去,只见棚子下面坐了有十几个人。棚外栓了一匹白马。那凉棚既小,这十几个人在棚子下一挤,就显得异常拥挤。然而那十几人一动不动,不发一言,也不见凉棚的主人出来招呼,情景便显得十分古怪。
两人又走了十几步,到了五丈以外。武才扬悄声问道:“师傅,他们怎么都不动?”忽然白马长啸一声,摆了摆头,似欲挣脱缰绳。白马一动,就带的栓马桩动了一动。那拴马桩乃是凉棚横出的一根圆木,圆木一动,就带的凉棚一晃。凉棚下一名紧挨着棚柱的汉子上身动了一动,忽然喝醉了酒一样把头垂下,伏到了棚下小桌上。这汉子一动,就听得砰砰通通咯咯吱吱的声音传出,刹那间棚下的十几个人一个个东倒西歪,有几人甚至倒在了地上。
杜恶猝然停步,紧盯凉棚。武才扬吃了一惊,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这十几人一动之后,便再也不动,武才扬不禁颤声道:“他们、他们……全死了!”
“快走!”
杜恶急叫一声,一冲而出,眨眼到了白马身前,掌起绳断,飞身上马。他拨转马头,探手便抓过接着赶到的武才扬,把武才扬向马上一按,“驾!”,一夹马腹,那白马登时利箭似的冲了出去。只听得身后一阵响声,武才扬回头一看,那凉棚已经倒塌下来,把十几人埋在棚下。
“师傅……那些人……呃,怎么,全……死了?”武才扬还是首次骑马,被颠的十分难受。他断断续续地发问,杜恶一言不发,只拽紧马缰绳,奋力催马。转眼到了市镇,但一日不见,市镇上竟寂静无声,不见一个人影。杜恶反手拍马,喝令白马加速。白马长啸一声,奔的更快,到了昨天乞讨过的繁华街市,却见街上无一行人,街道两旁,动倒西歪着许多尸体。殷红满地,血腥扑鼻,望上去唯觉触目惊心。白马转眼离开了街市,离开了这不知名的所在,竟未见到一个活人。
又奔出了五六里地,杜恶才松了口气,马速依然不减。再奔走数里,白马看来并不神骏,不耐久奔,自行缓了下来。杜恶连连催促,神情惶急。武才扬被颠簸的头晕目眩,只觉腹中翻江倒海般难受已极。他忍耐不住,叫道:“师傅!师傅!我……”话未说完,“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杜恶一勒马缰,白马嘶鸣一声,人立而起,“特特特”踢了几下,停了下来。杜恶翻身下马,把武才扬拉下马背,说道:“头一回骑马?”拍打武才扬后背。武才扬连连呕吐,涕泪横流,只觉这骑马的痛苦,犹甚于刀割冰冻。他呕吐一阵子,杜恶连连回头,越发焦急。忽然说道:“来不及了!”把武才扬抛到马背上,翻身上马,一拍马屁股,喝道:“驾!”
白马疾冲而出,后面隐隐传来呐喊声。不一刻,声音又大了一些,武才扬在马背上勉强向后看去,只见尘烟滚滚,有二十余骑飞奔追来。杜恶又惊又急,连连催促:“快!快!……怎么还不到黄河?!”武才扬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在黄河左近。正奔行间,忽的前面一声呐喊,远处草丛中站起一排弓箭手,“嗖嗖嗖嗖”一排利箭射来。杜恶振气吐声,喝道:“挡我者死!”反手一抽,从武才扬背上包裹内抽出那柄得自天龙庄的三尺宝剑。也不拔剑,抡了个圆,内力荡出,射来的箭纷纷坠落。只听数声惨叫传出,白马越过了这排弓箭手。期间既有被杜恶随手结果了的,也有被白马践踏到的。等身后箭再度射来时,白马已冲得远了。
身后追兵越来越近,前方却又出现一排弓箭手。杜恶剑挡掌劈,刹那间越过了这道封锁线。“前面的人,快快停下!”只听后面隐隐传来呼叫,杜恶哪敢减慢速度?又冲过两道封锁线,身后追骑已在三十丈外,眼见随时便会追上。那些人的喊叫声也听的更清楚了些。“兀那化子!再不停下就放箭了!”“叫花子!快停!”字字艰涩生硬,显然绝非汉族人氏。杜恶加紧催马,但此刻白马早已乏力,如何还能再快?
“放箭!”一人喝道。疾风响起,利箭射来。杜恶听风辩器,也不解鞘,拨打利箭。只觉这每一箭都是力道强劲,显然绝非庸手。连拨数十箭后,追骑已在十丈以外。陡然“嗽!”一声,白马悲鸣一声,突然人立而起,杜恶心叫不妙,一点马背,身子疾冲而起,顺手带过武才扬,半空一个旋转,稳稳落下。那白马又冲出几步,颓然而倒。
杜恶踏足于实地,停也不停,身子向前一伏,伏冲而出,顺势将武才扬夹在肋下。这几个动作毫不停顿,一气呵成,背后传出喝声:“好!”显然追骑也为之叹服。
杜恶不为所动,把“草上飞”提到极限,肋下虽夹了个武才扬,速度却丝毫不减。只几个起落,便将追骑拉在了十丈开外。身后又是一声期喝,但赞喊声中,利箭却毫不留情地射出。
杜恶一边伏冲,一边左右跳闪,速度无形中慢了许多。眼见一里地外就是黄河,但追骑越拉越近,想要逃过追骑,已是万万不能的了。不一刻工夫,追骑已接近到三丈距离,好在那些人箭已用尽,即使还有几枝,在这样的近距离下,也无法射出。两人这才未受外伤。
追骑越来越近,转眼到了一丈开外。杜恶一眼瞥见左前方十余丈外有间小庙,当即折身冲去。冲了两丈,忽然猛一转身,反冲向追来的敌兵。这一冲谁也意料不到,马上骑士待要煞住马势,却也晚了一步。只见白光闪耀,杜恶冲入敌骑之中,马上骑士都觉身下一沉,陡然间血光漫天,顿时人飞马歪。扑通声中,马匹冲出几步,悲鸣声中轰然倒地。
原来他一冲之势,竟已抽剑出鞘,斩断了马的四腿。马速太快,刚被斩断的瞬间,马匹都还能向前冲弛,但等疼痛传来,四腿离开身躯之后,便纷纷倒下或者砸下。当先追来的四骑,全数扑倒,马上的四人,都摔了出去,其中一人当场摔晕。
这一缓之间,又有两骑紧跟着冲来。杜恶放开武才扬,迎着来骑冲出,剑光两闪之后,“通!通!”两响,竟将两马的首级斩下。血光喷泉似的标出,无头之马向前又冲出两丈有余,这才颓然而倒。马上的两名骑士早已惨叫声中,当场死于非命,却是杜恶在斩了两马首级之后,宝剑顺势划过,将两人拦腰截断。
后面的十余骑也冲到。但骑者早看到杜恶挥剑斩马,不待有人招呼,都齐齐散开。
杜恶当机立断,折身一退,挟过刚迷迷蒙蒙站了起来的武才扬,向左前方的小庙冲去。他知道若想逃过追杀,便须得躲入狭窄场所,以避开骑兵追击,否则十几骑你来我往只一会儿他就会遇到险境。刚冲出两步,最初的四个骑士已经站起来三个。
三人皆是一身软甲,手持丈二长枪,肋下佩带弯刀,满面的浓须,神情凄厉狰狞,一望而知乃是三名军士。杜恶宝剑一撩一挡,“当当”两声,那三人三柄刺来的长枪枪头被削断了两个。另一个军士长枪一缩,居然没能削到。那两个军士虽然枪头被削,却毫不惊慌,向回一拉再一递,化枪为棍,一扫一砸,身手甚是矫健,同一时那枪头没被削断的军士也一枪扎来。
杜恶闪身避开,交手两招,三柄丈二长枪都被削成了六尺齐眉棍,但三人虽是兵器寸寸短了下去,出招却越来越凶狠,耳听得马蹄声哒哒,大呼小叫声不绝于耳,知道追骑已经陆续赶到,再延误下去,说不得会立即丧命。当下大喝一声,连击三掌,身一闪,便自三样兵器中穿过,向小庙奔去。直奔出五丈以后,才听到三声惨叫,知道三人已被掌力所伤,他们既非武林中人,被内劲伤到后即使不死也暂时购不成威胁了。
他发力急冲,瞬息间距离小庙只有五丈,但马嘶人叫,追兵也到了两丈以外,当下一松武才扬,喝道:“快进庙!”在武才扬后背上一推,武才扬跌跌撞撞向小庙冲去。
杜恶大喝一声,横剑返身,只听得一阵嘶鸣,冲到近前的骑士纷纷勒马,竟被杜恶的气势骇住,不敢向前。
杜恶凛然而立,喝道:“谁人前来受死?!”
马蹄声声,十余骑陆续而到,呈半圆形停在杜恶三丈以外,马上骑士均不答话,只将马头一拨,分为两列,这才见最后一骑“哒哒”赶来。
一里之外,就是黄河,此处乃是沙滩,地形开阔,但健马奔腾,带出尘烟滚滚,这最后一骑卷尘而来,虽是只相距了三丈远,面目却一时难以看清。武才扬冲入小庙,手刚一扶到庙墙,“哇!”的就吐了出来,他弯腰大呕特呕,只觉脑中昏昏沉沉的什么也不知道,直呕到胆汁几乎都吐将出来,才满脸的鼻涕眼泪手扶庙墙一点点地滑向地面。他当然知道眼前形势不妙之至,虽是不住地告戒自己要快些站起,但一时之间手足发软全身无力哪里还能站起。他勉强贴墙而坐,背靠土墙,向杜恶望去,泪眼迷离中,但见杜恶凛然而立,虽是衣衫褴褛,却绝不亚于横行沙场的一员将帅。
突然“哈哈”一阵大笑,对面那居中的骑士自得胜钩上摘下长矛,尘烟渐消,这骑者的面目也露将出来。
此人一身盔甲,一张长脸,满脸的红胡子,不怒而威,赫然是一名哈刺鲁人。他一横长矛,哈哈大笑,声若洪钟,笑声一停,双目暴睁,瞪向杜恶。武才扬虽是远在八丈以外,也被这一眼吓得心惊胆战。
“本人便是赫赫有名的哈刺鲁千户大将军贴贴儿——尔是何人?”
杜恶横剑于手,冷冷道:“咱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水泊梁山‘鬼脸儿’杜兴之后,杜恶是也!”虽然报出姓名,却未说自己是丐帮七袋长老杜十一。
~第九章以寡敌众~
原来杜恶一见市集上三百余户人家无一幸存,便知是鞑子所为。武林之事,即使有灭门灭派之举,也决不会将整座市镇的人屠杀一空。能做出此等行经的,只有鞑子军。只须上方一道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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