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通
柳一搂忐忑不安地看看修小罗,说道:“是有一点。不过,我真的没有把握战胜他们几个。”修小罗呆呆地望着柳一搂,自然知道此人若非十分有把握,绝不会说出此话。但此话的意思也无疑是在说,那五个武林不世高手,在他的眼中,其实仅仅是没有把握战胜他们的联手而已。任意一个,都绝不会放于眼中。
“怪才。”修小罗不禁连以“啼笑皆非”这词语都无法表达自己的感受,嘟囔一句,内心又是极度郁闷地简直想嘶叫出来,怎么也想不到,世上竟会有如此怪人。
柳一搂迟疑一下,问道:“我们回去吧?”修小罗失声道:“回去?绝不!”一拉柳一搂,说道:“走!我们今日非要趟趟这混水不可!真若无法抵抗,再溜不迟!”说罢一携柳一搂,冉冉而起,在空中划出漫长的弧线,再一点地面,又冉冉而起,在空中划出更为漫长的弧线,起落之间,便已有了二十丈距离。柳一搂惊讶赞道:“原来你的轻身术,比我还高明!”随即说道:“我真是糊涂了,你本就比我高明得多呢。”
只这两个起落,修小罗内心情绪已因功力舒展得到发泄而有所恢复,发觉自己方才的话语,乃是受了这古怪的柳一搂影响,失去了平静心态。但此刻再想说出离开之言,定会对柳一搂日后的修为与行事准则产生巨大影响,心神几变之后,只得轻声道:“我们若能不被发觉,便先悄然隐藏,看他们究竟是在做什么。”
柳一搂说道:“哦,那最好还是我带着你。我的‘虚空弋影’,虽然速度不如你,但施展之间,便能造成光影错觉,使人无法发觉我们。”他想法单纯,根本没有意识到修小罗这片刻的念头多次转变,只依照修小罗当前说法思索行动,说罢便发动自己的“虚空弋影”功法,对修小罗传入“虚空弋影”内劲。修小罗但觉一股奇异的力道传入体内,顿时感觉身如鸿毛般虚无一丝力量,接着眼前景物飞速掠过,刹那间便似穿入了一面无形幕墙之内,于浓雾里箭亦似地射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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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穿行的感觉陡然消失,两人已重新匍匐下来。不远处便是他们曾停身的空地,此刻那五人各处一方,五角形犄立,正相互敌视,谁也未曾说话。修小罗知晓若被发觉,便会立刻有一番争战,使个眼色,柳一搂轻轻颔首以示明白,两人屏息静听,不敢露出些微响动。
场内五人你眼望我眼,互相戒备,互相敌视,却无一人发言。过了良久,那天音大师首先忍耐不住,喝道:“土地神魔!交出圣物,否则今日此刻,便是你的祭日!”魔箭使者也立即发出诡异的笑声,以生涩的异域口音说道:“唔脚、绳物,不容、人和人、詹曲。”虽是发音不准,但有了天音大师说话在前,那“吾教圣物,不容任何人占取”的意思,修小罗和柳一搂还是立刻便能听明白。天杀星接着以森冷的声音简短道:“给我。”那白莲宗飞蛾发出振翅般的有着隆隆回音的声音道:“天下圣物,有德者据之。”
这四人不说话则已,一旦开口,便是谁也不甘人后,修小罗心内恍然,知道他们几人争夺的乃是一件物事,大抵该物事被黑风寨土地神魔获得,其余几人心有不甘,定要夺得。而且听他们的口吻,此物竟是独眼教的圣物。
大元帝国疆域广阔,那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盖世豪雄成吉思汗,自帝国未建,便颁布律令,吸纳各派宗教势力,以图寻找出一个控制尚在构思当中的史上从未有过的广阔疆域长期存在的方法,这百十年间,宗派之于大元帝国,便如路边荒草般屡见不鲜。
但这所谓的“独眼教”,修小罗却尚是首次听闻。不过此事既然牵涉到黑风寨、白莲宗、皇觉寺等已知的庞大势力,又牵涉到神秘的快刀林,无须多问,这“独眼教”的圣物,必然事关重大,一个应对不善,那便是江湖之上,尽是敌人的可悲局面,是以更为小心,不敢露出丝毫破绽。
只听土地神魔傲然笑道:“各位,谁人觉得自家势力强盛于我黑风寨,谁人觉得自家武功能杀了在场之人,便来动手抢夺。否则,即可离开,本人既往不咎。”修小罗心中凛然,顿时萌生后退之心,知道这即非寻常的武林争执,便除非能当场将几人全数杀戮,否则定会惹来无穷祸患。
显然土地神魔的话语,正说中各自心意。不但修小罗有此念头,场中几人,也都意识到形势复杂,一时谁也不想离开,却又谁都没有把握能其余人全数杀戮、不留一丝可追查的痕迹,好免去日后祸患。是以场内顿时再度恢复寂静。僵持片刻,快刀林天杀星忽然冷冰冰说道:“我走。”
他说走便走,沙沙的单调声音响起,月色下,天杀星大步而行,渐渐消失于夜幕之下。但他从转身离开到自众人视线内消失,始终是那副反手握刀的姿态,步步蕴涵无穷杀机,显然若是有人胆敢阻拦,便会立刻遭受气势如虹的绝灭一刀之无情反击。
~第七章虚空遁~
众人虽是惊讶天杀星居然能舍弃而去,想到此人大有可能是寻求救兵,泛起将其先行斩杀的念头,但一望天杀星始终不露一丝破绽予人偷袭机会的步伐,无不深觉头疼,知晓此时此刻,将心意放于天杀星身上,乃是一件十分愚蠢之事,是以天杀星在视野消失的刹那,众人已无不更为戒备当前局面。过了半晌,天音大师眼珠子转了一转,忽然仰首哈哈大笑,说道:“别派的东西,洒家可当真毫无兴趣。谁若有兴趣,便继续停留。洒家走也。”洒然一甩两面铜锣,背于背上,大步而去。
转眼天音大师也在夜幕下消失身影,场中那面目身形始终笼罩于黑袍内看不出一丝肌肤的白莲宗飞蛾,忽然发出振翅飞翔般的隆隆声音,冉冉而起,飘飞于空中,瞬息间黑幕遮掩了天空,一片无尽的黑暗之后,月色再次自远天现出,但见遥远的天际,正有一只巨大的飞蛾对月而飞的诡异画面,越来越小。竟是连招呼也不打,便已离开。
月色晦明变换片刻,待到皎洁的月色又笼罩于场中时,那独眼教的魔箭使者突以森然的目光凝望土球亦似的土地神魔,以生涩的异域口音说道:“唔脚、绳物,不容、人和人、詹曲。”土地神魔嘿嘿冷笑,低声说道:“魔箭使者,他们三人的离开,其实是坐观其变,想看我们斗个两败俱伤之后,再返回收拾我们。不知这一说法,你是否认同?”魔箭使者声音也压得低了下来,说道:“是鸡,是鸡。”土地神魔举起左手,面上浮现诡异的微笑,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先行合作,待到将他们三人杀了,再一博生死?”
魔箭使者目泛疑惑神色,打量土地神魔高高擎起的左手,半晌才道:“唔脚、绳物,不容、人和人、詹曲。”土地神魔突的一松左手,一面白巾自松开的左手出现,翩翩而飞,向魔箭使者缓慢飘去。魔箭使者眼一亮,陡然身影一闪,便将那白巾抓于手中,同时又已回到原地。他身法快捷之至,当真利箭亦似地倏进倏退,莫说此刻土地神魔并无偷袭意图,便是有借机出手之心,也难有出手时间。
土地神魔低声道:“你持半片,我持半片,圣物藏于一处地形复杂所在,倘若这两片图不能凑齐,便是我自己,也无法重新进入。”魔箭使者看了那白巾一眼,放入自己怀内。点头道:“狠嚎。”话音未落,便箭亦似地射向土地神魔。
两人此前谈话声音压得极低,待到魔箭使者射向土地神魔时,那土地神魔却陡然抬高声音,暴叫一声:“竟敢偷袭!”身形一缩,便已缩为一个肉球,弹跳一下,重重地砸到地面上,发出一声轰鸣,直震的尘土飞扬至广达五丈,高达三丈。
修小罗与柳一搂身在七丈之外,未受尘土波及,但场内如何交战,却无论如何也再无法看清。只听得啵啵通通声震耳欲聋,那尘土飞扬的场面也越加壮观,虽是夜幕之下,但这种情景,半里之外也看得一清二楚。柳一搂一拉修小罗的手,悄声说道:“他们是在制造声势。”修小罗侧首附于柳一搂耳边,低声道:“我们抽空离开。”柳一搂不舍道:“不继续看了?”修小罗低声道:“等一下那灰尘会弥漫到我们身边,你趁机发动‘虚空弋影’,我们立刻离开。”抬目观望尘灰蔓延与隆隆声响,解释道:“事态太过于复杂,我们除非是能杀了他们全部人员,并且不留下一丝可追查的痕迹。但你我的目的是创办一个新势力,而非逃亡生涯,是以这类牵涉到诸多势力的隐秘事件,我们绝不能介入进去。”柳一搂说道:“杀人?”骇然低声道:“不。咱们为何要杀人?”
正说至此处,但听“砰”然一声巨响,那灰尘业已震荡到身边,刹那间周围尽是尘灰,什么也难以看清。修小罗低声喝道:“快走!”柳一搂毫不迟疑,当即输入真力,携着修小罗轻飘飘地飞起,接着仿佛破入一重帷幕,便进入了“虚空弋影”的境界之中。
一旦进入此一境界,固然外人看不到一丝身影,但身在“虚空弋影”内的人,也对身外声响,毫无所知。是以是那砰然一声之后便再无声响,还是他们依然在虚伪地打斗以引回其他几人,修小罗都不再知晓。也不知究竟在那“虚空弋影”的境界中停留了多久,外在环境恢复之时,已经来到一间孤零零的土屋旁。
修小罗四处扫视一眼,但见周围至少三十丈远,都空无一处房屋,显然这间土屋能存留下来,也大有缘故。那土屋的横匾之上,乃是一面铜牌,铭刻着“横刀镖局”四个字,柳一搂取出钥匙,打开铁锁,带着修小罗进了土屋,而后插上门闩,取出灯盏点上,这才一屁股坐到床上,盘膝打坐。这番奔走,显是耗费了柳一搂不少的功力,面色都已稍现苍白。修小罗不知柳一搂此一功法是否有讲究,只得任其自行打坐调息,不敢随意输入内力予以援助。他观察片刻,见柳一搂很快进入静坐阶段,便缓步在屋内转悠,打量屋内摆设。
这土屋内摆设十分简单,只有两张小床,一东一西依靠两面墙壁,床头顶南,屋门为北,门居正中位置。若是睡眠,便是脚对门向。迎门乃是一张枣木供桌,桌上三柱香炉,墙上悬挂关公画像,画像两边并无对联,却各悬挂着一柄带鞘单刀,于横批位置,钉着三个钉子,一柄短剑横于其上。供桌两边便是箱子坛子罐子,无非盛放着衣物、粮食之类,桌下有一盆炭火,散发着些微的暖意,只能隐约看到光亮,显然若是再不加炭,不出一个时辰,便会熄灭。
那两张小床距离北墙都有两尺余远,床脚处的地面上摆满了坛子罐子,隐约能嗅到一丝泡菜的气息,知道那坛子罐子内便是两人日常的菜肴。锅碗瓢盆之类的生活用具,都堆放于小床的床底,门左右两边,均钉有许多钉子,每一钉子上都悬挂着杂七杂八的日常用品,整个物资内的所有物品全数加了起来,价值怕也是不值三两银子。修小罗暗自摇头,更对柳一搂、凌横刀两人的自甘清贫感到难以理解。
他观望片刻,寻不出一点可关注的物品,心神不禁又回到此前的际遇之中。
那独眼教的圣物,显然绝非可以随身携带的细小物品,否则魔箭使者也不会一看到白巾便会和土地神魔合作,而天音大师、白莲宗飞蛾、快刀林天杀星三人,也定是知晓土地神魔将圣物隐藏于一处唯有他个人才知道的所在,推测出在土地神魔身上或许绘制有地图等重要物品,否则几人不会均有顾及,迟迟不肯出手。
心间隐隐生出一丝遗憾,想到这几人乃是难得一见的高手,无论对自己,还是柳一搂,都是试招的难得对手,却白白放弃,太也不值,尤其该物既然是黑风寨、皇觉寺、白莲宗、快刀林、独眼教都要争到的物品,更说明其宝贵,却连那物品究竟是什么都不知道,便离开该地,是否在行为上,和柳一搂、凌横刀过往生涯里的忍让风格,其实是相同的?他不知不觉已经坐到了那应是凌横刀平日里休眠的床上,想到其实自己也是从未和人对决过,自家的武功究竟如何其实也是心里完全没底,突然觉得这情形太过于可笑。若是柳一搂知道自己对他的指点,都是在纸上谈兵,是否会惊讶地合不拢嘴呢?
思想渐渐犹如天马行空般忽然是惊魂谷迎客生涯的往事,忽然是失去神智期间的经历回忆,当炭火的劈啪声最后传来并陡然消失之后,修小罗才心神一凛,回复到当前境界。见灯盏的火光跳跃着忽明忽灭,修小罗起身找出剪刀,剪剪灯心,使亮光恢复正常。
只听柳一搂长嘘一口气息,缓缓睁开眼睛,收功起身。修小罗凝目望去,轻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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