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象过河
你的话与其说是冰冷的没有感情,不如说是透彻的没有任何遮掩。我想没有任何一个军人能够这么直接的描述将会带给自己荣誉或者屈辱的舞台。但你说了,没有任何犹豫。
我猜想,也许经历过屠杀的你彻底的厌恶战争,调查过你的所有情报,总结我短暂的观察后,我认为你这样的人恐怕不能融入军队这个充满了阴暗色彩的另类社会里。
所以这样的你,对我而言是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当时我是这样给你下定义的。
可仅仅隔了不到三十个小时,你又让我讶异了。
轻易的洞穿了我的伪装、从一个小小的细节看到我几乎所有的安排,从罗霓佩洱的反应看出不合情理的细小问题。你那双隐藏在绿色的色目片下的青蓝色的眸子似乎能够看透一切,我甚至在一瞬间有一种你能看透未来的可笑想法。
当你有条不紊的揭穿我在罗霓佩洱那里动的手脚,宣布来自幕僚部的身份后,那瞬间,你吸引了我的所有注意力。——不,或许说被你吸引的,是我所有的权利欲吧。
幕僚部,超脱于帝位的争夺各方之外,一边用旁观者的身份欣赏残酷的帝位争夺,一边悄悄的吸纳精英,为帝国的未来打下结实的基础,虽然我不欣赏幕僚部的做法,但我却由衷的佩服建立幕僚部的人的绝妙主张。
皇家的帝位争夺是残酷而无情的,各种势力相当或者不相当的彼此杀戮,犹如古时候的养蛊政策一般,最后能够登上皇位的,是最毒、最冷、最狠的人。
能够踩着别人的尸体走上宝座的人是王,不能走到最后的人,就只能成为王者脚下腐败的浮泥,这是皇室万年不变的铁则。
这样做虽然能够造就一个绝对的权威,但是在造就的过程中如果形成太多的破坏,那么一切就显的没有什么意义,而幕僚部的存在就是为了预防出现这样的状况。
西摩帝国成立近千年来,幕僚部的确发挥了甚至超越它本身力量所及的能力,但这也成为了我窥伺的目标。
没有任何一个皇子会去打幕僚部的主意,因为没有人能够让幕僚部改变它坚持了千年,牢固到近乎变态的规定,但我却随时随地的想着如何得到这个没有主人,却足以左右帝国未来的力量。
南丁斐司,你给了我希望,给了我一丝小小的启发。
打动你,得到你,然后利用你的能力,去操控幕僚部……
是的,最初的念头,就是这个简单而险恶的想法。
在佛米拉狄面前揭穿他的身世,故意承认你是我的兄长,和你的闲聊,若隐若现的暗示,似真似假的玩笑,扯皮般在你不知不觉中缠上你,慢慢的磨着你,我有自信,即使你再怎么冷漠,终究会向我低头。
你曾说过,你可以看穿我的伪装,我相信。因为你的犀利而冷清的双眸足以说明一切。
但是,南丁斐司你却忘了,所谓的虚伪并非仅仅指的是和内心不同的虚假的表情,所谓的虚伪就和现在的我一样,连自己都分不清什么是假装,什么是真实。
我要得到象你这样的人,其实虚伪已经不是主要的武器,比你更强,强到让你不得不为我的实力而低头的时候,你的心自然就会为我而屈服。
而我已经在悄悄算计得到你的时间了。
但是,我似乎估算错了什么。
当你我得知你冒死通过近百度的动力舱,和危险擦身而过,甚至以自己文弱的几乎没有锻炼过的而且还受着伤的身体把我救出危险地带时,我感到茫然——因为你不和个性以及和正常逻辑截然相反的做法。
“你们的好朋友可是冒死救你的哦。”当时医生赞叹的话至今我依旧记的很清晰。我不知道自己的心是否有过一丝莫名的动摇,但即使有,也很快被我的怀疑所覆盖。
南丁斐司难道想凭着扶持我,而成为帝位争夺战的一个幕后黑手吗?我的想法固然可以称为卑劣,但我不认为有什么错,毕竟以南丁斐司的身份、以他的实力、以他的一切,他甘愿冒死救我这种荒谬的行为唯一可以正常解释的只有这个。
但很可惜这个理由很快被我自己给推翻了。
因为我,佛列特,一个虚伪到极限的人,居然会在逃离萨那威的时候,在可以不知不觉除掉你这个潜在的危险的时候,冒险把武器交给一个可能会随时背叛我的女人,犹如傻瓜一样冲回战火中,为的只是想把你带出危险。——至少不要这么糟蹋一个人才。我以这样的可笑理由搪塞着自己,明知道是欺骗,但我还是幼稚的这么想。
但在我救出你的时候,心里却确实实莫名的有了一丝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得意。
我真的是在为了得到幕僚部的目的而缠你吗?
下意识里习惯了和你的谈话方式,习惯了和你的计划配合,你和我的同步,如同互补效应的显现一样,我开始怀疑,究竟是谁在影响谁……
“你活着,除了运气好之外,恐怕找不到其他理由了,希望你的运气不要因为这个而被全部用光了。”这次的遭遇从罗霓佩洱的口中听到的和你所说的果然是天差地别。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救我,一再的救我。
我现在甚至提不起兴致去想你救我的理由,但是南丁斐司不要说你不相信,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看着此刻沉睡中的你,我甚至有了某种恐惧的感受。
就象此刻,我独自守在你身边,按照我过去的性格和脾气,我应该再度借机会除掉你这个影响着我的判断力的人,但我坐了整整一个下午,想了无数的理由,却始终没有想到一个具体的可以让自己下手除掉你的理由。
“殿下,你的伤很重,需要好好的休息,我来照顾南丁斐司就好了……”罗霓佩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佛列特没有动,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罗霓佩洱没有继续说什么,悄悄的离开了。
她并不是顾忌佛列特什么,而是那间安静的病房,让罗霓佩洱有一种难以介入的感受,不知道这个感受是昏睡的南丁斐司给予的,还是坐在一边沉思的佛列特给予的。
整个空间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一个完全密闭的世界,罗霓佩洱觉得自己被完全的隔离在了那个世界之外……
*************************人是为了什么而生存的呢?
南丁斐司漂浮在黑暗中思绪静静的思索着这个问题。
个人、家庭、群体、组织、社会、军队、帝国、行星乃至银河,相对于世界的构成,人类渺小的几乎可以彻底的被忽视,但是为什么人类会成为银河的主导者呢?
用莫名的理由屠戮着同样种类的生物,为了所谓的欲望而战斗、而杀戮,用包括生命在内的一切所构筑的虚假城堡,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会喜欢呢?
——战争的另一个真意,被屠戮也好、屠戮也好,战争在屠戮的同时,也记载了无数的真理,或许它不为人们所知道、所了解,但是它存在,永远存在。
佛米拉狄曾经这么评述,但是血所堆积的世界始终不是南丁斐司所能理解的。——没有继承来自西摩帝国皇室那种对于权利的执着,直接造成了匮乏权利的欲望,也许就是原因之一吧。
那自己呢?
南丁斐司飘忽的思绪突然想起了过去,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过去……
故乡的行星,很美,是蓝色的;陆地上的海,很广阔,也是蓝色的。
茂密的森林,很深很深,是绿色的;看不到边际的农田,很大很大,也是绿色的。
曾经最喜欢一个人在农田里飞奔,追逐着蓝天上的白云,根本不理睬在身后追的上气不接下气,甚至大声哭泣的弟妹们,这样就经常换来父亲的怒气。屁股肿上个一两天是难免的。
但自己总是在刚刚可以奔跑的时候,又去追逐白云。
因为羡慕白云可以在天空自由的飘荡,而且不管经过多久地方,永远保持它洁白的样子。
那个时候就在想,长大了一定要到白云上去,看看为什么白云一直是白色的。
少年时,天真的想法,至今不知被忘怀了多少年,但突然想起,却觉得有些遗憾。
自己已经有办法追逐到白云,甚至看到白云之外更为广阔的世界,但始终没有机会再去仔细的看白云、追逐白云。
因为故乡已经不复存在,和自己的曾经被称为幸福的童年一起,在无情的炮火中,化为宇宙的埃尘,消散在银河之中。
而从那一刻开始,自己的心犹如空了一个洞,无论填补什么,那个洞始终都存在着。
但渐渐的习惯了那个洞的存在,忽略了洞的存在,最后连自己也成为了那个洞的一部分。
自己总是说讨厌杀戮,其实真正被讨厌的是在杀戮时冷漠无情,在杀戮了生命后又大肆责怪命运的自己罢了。
“做人一定要做个诚实的人。”大人总喜欢这样对孩子们说。但是所谓的诚实是指什么呢?
忠于自己的感受、忠于自己的理智、忠于自己的一切,南丁斐司认为这就是所谓的诚实。
但为什么身体回反驳这个理解呢?
自己救了原本不好救、不应该救的人,而且短短的几天里前后就有了两次,还一次比一次危险。无论什么理由,这种行为都违反了自己理智上的逻辑,但偏偏身体和感情却意外的觉的愉快。
真是不可理解,曾经以冷静著称的南丁斐司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热血男儿。
“你不讨厌佛列特不是吗?”黑暗中似乎隐隐能够听见和佛米拉狄的最后一次谈话的声音,“你终究会选择的,只要佛列特能够成为在你心目中比任何东西都特殊的东西时,你会选择你该要走的路的,就象当年的我一样。”
这不符合自己所设定的人生啊……南丁斐司在黑暗中叹息着。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了……
********************意识回到现实的空间,睁开眼睛,南丁斐司有些意外的看到佛列特。南道尔的身影。
“你总算醒了,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害的我这几天放弃追求罗霓佩洱的机会整天象个傻瓜一样守着你,生怕你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到时候幕僚部的人找我算帐,那我就玩完了……”佛列特夸张的用词,可以归类于噪音的音频,带着‘话中有话’的特色,通过传音器在全密封的医疗器里响起时,南丁斐司本能的皱起了眉头。
“你不知道病人需要‘安静的休息’吗?”
“这里很安静啊。”
“我不认为一个自认强行忍耐生理欲望的少年会安静的坐在一个男人身边……”南丁斐司的嘴角露出一抹惯有的充满意味嘲讽的笑容,“除非阁下的性象和正常人不一样……”
“……如果对象是你的话,或许我会考虑一下……”和南丁斐司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佛列特已经可以很准确的掌握对付南丁斐司的刻薄话的方式——凭借着自己的超级厚脸皮以及深厚的‘涵养’,只要不被南丁斐司激怒,那么南丁斐司的话就没有太大的杀伤力这一点,是佛列特在经过相当的‘挫折’后的经验之谈。
“哦?那么我能请教鄙人到底有什么地方吸引到了你这个自封‘女性杀手’的皇子殿下?”佛列特的话似乎引起了南丁斐司的好奇心。
“呵呵……”佛列特笑了起来,那有些夸张的笑容丝毫没有掩饰佛列特得意洋洋的表情,反而将之衬托的更加明显。
“南丁斐司虽然你没有那些美女们所有的美丽的外貌、柔嫩的肌肤、丰满的胸部、凹凸有致的身材以及修长的四肢,但是你的智慧却是这个世界上最吸引我的东西,这超越了肉体的精神面的吸引,会让我情不自禁的想得到你……拥有你……占有你……”一反惯有的轻佻,沉稳而有力的话语没有任何思考的脱口而出——当然,这得感谢在军事学院里,每看到一个漂亮女生,就主动上前表白的好习惯——虽然伴随着的是佛列特如同做梦游般的表情,南丁斐司难得的欣赏到一场专为他‘上演’的‘佛列特殿下追求美女告白仪式的男性向版’。
若不是门外冷不丁传来杯盆落地的响声的话,相信南丁斐司能够听到更多更精彩的词句。
不过相对于表演的如痴如醉的佛列特和听的津津有味的南丁斐司,在门外不小心再次偷听到自己不该偷听的东西的罗霓佩洱显然有把假戏当真的倾向。
这其实也不能怪她。
这两个人,虽然看似互相不怎么合拍,而且一开始还经常互相嘲讽,但是目睹了双方为了彼此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的行为,再加上南丁斐司的以血代水和佛列特三天的彻夜守侯,如今突然听到佛列特这种正而八经的表白,实在很难不往歪处想。
“对不起,打扰你们的谈话了……”罗霓佩洱在瞬间了悟了不久前那无法介入的那种氛围的‘真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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