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鹰扬
隆?br /> 此时扬州居民均为外地徙置,多年生息渐复旧观。
厦西湖在天宁门外,一束清流,蜿蜒回曲,昔年廿四桥边佳话久传,今虽豪华消歇,但一堤烟柳,几杆疎钟,仍楚楚有致。
湖上史迹甚多,尤以史公可法衣冠冢为著,缅怀梅花岭上墓草青青,诵:
“数点梅花亡国泪,
二分明月故臣心”一句,吊古伤今,弥增家国飘零之故。
这夜,皓月如银,厦西湖上画舫来往,灯火闪烁,笙歌凌云,风光旋丽。
一艘华丽巨舫缓缓傍抵明岸,舱中突走出一身材矮胖中年富贾,两颊浮肉鼓动,双眼被挤成一条缝,虽为寻欢作乐而来,却一丝笑容俱无,满头大汗,一身纺纱汗透重襟,步下舫来,犹自气喘如牛,汗出如雨。
湖岸上早有壹个青衣汉子牵着一骑守候,见状忙道:“东家,你是怎么了?”
胖子低喝道:“什么话也别问,快扶我上马。”
青衣汉子急扶他上鞍牵着缰绳往天宁门内而去。在老顷兴钱庄门前停住,胖子下马一劲地奔入钱庄,连柜上的人和他打招呼亦不加理会,气急败坏地冲入内厢。
一间极为宽敞,摆设异常堂皇富丽大厅内正端坐着十余人,一望而知均为身负绝学的武林人物,个个眼中精芒如电,慑人心魄。
他们一见胖子走入,一个鼠须老者道:“王老板,那些银票已探出来路么?”
胖子坐下,望了鼠须老者一眼,冷笑道:“你知道调换银票之人是谁么?”
“谁?”
“鼎鼎大名的鹤贝勒!”
一语惊四座,厅内诸人俱都心神大震。
胖子道:“鹤贝勒画舫中除了莺燕不言,大内高手就有六七人,连府衙长史亦在坐,我王胖子赔了夫人又折兵,今晚鹤贝勒一切花用均由我王胖子请客。”说着略略一顿,接道:“据我所知,那洪堂主去京立即以银票兑换了现银,鹤贝勒出京时就在这家钱庄取银票便于携带。”
“鹤贝勒真正来意如何?”
“听他们语言中间似与皇明志士有关,当然也谈起长江镖局失镖,但却轻描淡写略过,鹤贝勒後天即要回京。”
鼠须老者不禁一怔,道:“越是如此越有可疑,未必就是冲着一真老尼而来,该死的卢全!”
“骂卢全何用?他只向诸葛敬吐露,如今诸葛敬身陷百花抝,别人亦不知情,何况卢全、马腾、唐藩已惨遭不幸尸化血水,惧他大内高手则甚?到是一真老尼移囚之处不甚稳当,为免夜长梦多,不如传讯总坛请示。”
“不行!”鼠须老者阴恻恻一笑道:“总坛有令,此时此地传讯必获重罪。”他又长叹道:“看来一真老尼恐为本门带来一场灾祸。走,我等去厦西湖畔摸清鹤贝勒真正意向。”
他们一行穿越掠出,摸向厦西湖而去。
却不料一条形似淡烟般身形遥尾随着,出得郊外倏地无踪。
瘦西湖上依然笙歌凌云,湖畔那艘巨舫尚未驶开,舫内灯光明亮,隐约传出燕语莺声,夹杂雄浑豪笑。
十数条人影鹤行鹭伏摸近湖畔,倏又停住不前,察觉湖畔有人巡护着,来回飞快走动。
忽闻一声森冷笑声传来道:“何方胆大鼠辈来此何为?”
一双戈什哈突然现踪,落在鼠须老者一行身前两丈开外。
鼠须老者不禁面色一变,长身立起,抱拳道:“老朽等为追与一个鼠窃而来,不料引起两位误会,望乞见谅!”
“既然如此,你们走吧!”
鼠须老者抱拳一拱,道:“多谢。”说时转身率众沿着湖岸奔去。
奔出尚未及里许,只听前途一声冷喝道:“站住!”
鼠须老者心神猛凛,定睛望去,只见距身两丈开外并肩站立着紫面韦护东方旭、通臂猿倪凤子、辣手罗刹展飞虹三人,暗中又惊又喜,忖道:“展飞虹这丫头终於露面了,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却又惊的是鹤贝勒近在密迩,惊动大内高手赶来反为不美,忙抱拳笑道:“三位喝阻老朽去路为了何故?”
东方旭道:“老夫路经东海相遇一位江湖朋友,他托交一物转送尊驾。”
鼠须老者闻言不禁大感惊愕,诧道:“那位江湖朋友是谁?阁下何从而知所托之物就是交与老朽?”
东方旭道:“老夫也不知这位江湖朋友姓甚名谁?但他描述尊驾形貌甚详,只说尊驾形踪不定,可在扬州府城定可找到,尊驾尚未出得天宁门即被老夫发现。”
鼠须老者明知是谎言,却又禁不住猛泛寒意,笑道:“托交之物现在何处?可否先让老朽过目,便知那位江湖朋友来历姓名。”
“现在梅花岭上。”
“阁下请带路。”
双方尔虞我诈,彼此均未存着甚么好心。
到达梅花岭上史公可法衣冠冢旁一座草亭,鼠须老者沉声道:“托交之物阁下可交与老朽了。”
东方旭道:“那是当然。”身形一跃而起,自亭顶草中取出一布囊,递与鼠须老者。
鼠须老者一眼就辨出那是洪梦鹤的点穴镢盛装布囊,不禁心神猛震,接过布囊取出的却是两截断铅,故作愕然神态,说道:“老朽不识断镢是何人之物。”
通臂猿倪凤子厉声道:“你真不识么?”
鼠须老者冷笑道:“老朽识与不识用不着欺骗三位,再说三位虽是名满武林的高人,老朽却未必惧怕三位,何须盛气凌人?”
东方旭道:“看来尊驾必是倚仗人多,有恃无恐,来个死不承认,我等又岂奈你何?好,既然如此,托交之人尚有几句重要的话转告也不必了。”
鼠须老者既然坚不承认断镢是何人之物,致使托转之言事关生死也不能问,否则岂非欲盖弥彰,当即哈哈发出一阵狂笑道:“老朽根本不识断镢之人,阁下也不必枉费唇舌了,三位请便吧!”
东方旭冷冷一笑道:“好,老夫等立即转身就走,不过尊驾终必後悔。”迅即与倪凤子展飞虹三人望梅花岭下飞掠离去。
月色之下,只见三人身影如飞渐远渐杳……
一个蛇眼老者趋近鼠须老者,低声道:“常坛主真不知囊中断镢是何人所有?”
鼠须老者长吁了声,道:“我等均知此乃洪梦鹤堂主独门兵刃点穴镢,但我等坚称不识自有其难言苦衷。”
“至少常堂主让他说明洪梦鹤托转之言。”
“那岂非不打自招洪梦鹤是同门中人。”鼠须老者答道:“他们意在追寻一真贼尼的下落,三人内有展飞虹贼婢,来意至为明显。而且他们亦不止三人,如本堂所料不错,近处必有他们同党潜隐者。”
蓦地,数声闷噑响起,接着重物纷纷着地之声。
常姓鼠须老者不禁大惊,别面望去,只见随来同党不知中了何种暗器倒地不起,忙道:“快走!”
四外忽涌现十数黑衣蒙面人,飞扑而至。
鼠须老者知撤走已迟,猛一咬牙亮开双拳喝道:“上,格杀勿论!”
话声一落,只觉一股异香扑鼻袭来,情知有异,意欲摒住呼吸,但那里来得及,一阵头晕目眩昏迷倒地不起。
口 口 口
距扬州西南卅里有座双石峯,山虽不高,却寸草不生,怪石嶙峻,其中宛如斧劈中分为二,巍然削立。
峯麓为白莲巷,依山傍石而建,巷外却是一片矮松林,清静宁谧。
朝阳正上,松林内突现出三条身影,正是常姓鼠须老者,似身受重伤,面色惨白如纸,由一双黑衣劲装老者搀扶奔向白莲庵而去。
庵门敞开,隐隐传出来木鱼清罄之声。
三人同时穿入庵门,只见一个陈袍老尼正在诵经,目睹三人掠入,不禁一怔,霍地站了起来。
常姓老者苦笑一声道:“可恨洪梦鹤神秘,速将一真贼尼带来移往他处,危在眉睫,快去。”说时就在身旁木椅坐下,喘息不止。
灰袍老尼意欲问话,见常姓老者目泛怒光,不敢多言,急急望内掠去。
片刻,只见灰袍老尼抱出一只麻袋,道:“常堂主,贼尼已点了睡穴。”
鼠须老者立起,拉开袋口检视了一眼,示意左侧黑衣老者搁置肩头带走,并向灰袍老尼道:“速速撤出白莲庵,免遭血洗之祸。”言罢扶着另一黑衣老者肩头快步走出庵外而去。
灰衣老尼神色凝重,似有所思,喃喃自语道:“常堂主语音有点不一样,莫非身负重伤所致,他怎么不唤老尼等同撤出庵外,此事大有可疑……”忽见一条人影风然掠入庵内。
来人正是无影刀薛瑜。
灰衣老尼镇定如恒,合掌施礼道:“施主驾临荒庵,是否……”
言尚未了,薛瑜沉声接道:“庵主,我们也无须转弯抹角了,老朽风闻华山琼花崖一真老尼落在白莲庵内,请速释出免遭不测之祸。”
灰袍老尼道:“阿弥陀佛,华山一真神尼贫尼久有耳闻,只是无缘识荆而已,佛家弟子戒打诳语,一真神尼实未在荒庵。”
薛瑜冷笑道:“庵主到抵得乾乾净净,老朽奉有抚署严令,若无真凭实据岂可贸然来到贵庵 ?”沉着大喝;一声道:“进来!”
庵外鱼贯掠入五人。
薛瑜沉声道:“搜!今日就是将这白莲庵倒转过来,也要搜出一真老尼。”
五人望内疾窜入去。
灰袍老尼神色一变,道:“施主仗势欺人,恕贫尼无礼了。”说着双拳疾拂而出,拾缕凌厉指风戮向薛瑜要害重穴。
薛瑜冷笑一声,右手“玄鸟划沙”疾挥向老尼双臂。
老尼陡地神色惨变,蹬蹬蹬连退三步,瞠目颤声道:“刀……无……影……”
说时双臂齐时坠地,血如泉涌溢出,仰面倒地昏厥过去。
薛瑜冷冷出声道:“休怨老朽心辣手黑,这也是你这淫尼昔日作恶多端之报。”一指飞落,疾望殿後掠入。
须臾,庵外疾掠入十数条黑影,身形一定,来人均是蒙面黑影,为首者见老尼倒卧在血泊中,忙点穴道止住溢血,掌心按住老尼胸口上。
老尼费力地睁开两眼,语声微弱道:“一真贼尼已为常堂主先一步带走,乃洪梦鹤神秘。”
“伤师太的鼠辈是何来历?”
“刀……”
灰袍老尼只吐出一个刀字便气绝毙命。
“走!”
那个数蒙面人竟未搜索庵内立即纷纷掠出庵外而去。
口 口 口
诸葛敬在百花抝中享尽人间艳福,毒伤业已痊愈。
司徒锦霞亲自照拂,诸葛敬感德不已。
诸葛敬一直未见过司徒岳及司徒婵娟,只一提及,司徒锦霞即谓其兄长、二妹为了诸葛敬,出外访觅一真神尼的下落去了。
忽见一青衣女婢盈盈走入,道:“大小姐,老夫人要见你咧。”
司徒锦霞嫣然一笑,目注诸葛敬道:“我去去就来。”
诸葛敬含笑道:“姑娘请便。”
司徒锦霞告辞走出,转望内厅而去。
内厅布置典雅古拙,只见一慈眉凤目老夫人坐在大厅一把交椅上,手捧水烟袋咕噜咕噜喷吸着,身旁侍立着一紫衣丽人,秋水为骨玉为神,明眉皓齿?沉鱼落雁,美若西施。
司徒锦霞向老夫人襟袵一福,又向紫衣丽人嫣笑道:“二妹!”
紫衣丽人正是司徒婵娟,微微一笑道:“大姐!”
司徒锦霞道:“娘唤女儿为了何事?”
老夫人道:“霞儿,娘听说你闺房中藏得一名少年可有其事么?”
司徒锦霞玉靥绯红,道:“娘,这少年名诸葛敬,系侠义道门下,身负毒伤为大哥所救,女儿奉大哥之命为他疗伤,乘机套问诸葛敬来历。”
老夫人诧道:“你不是说他是侠义道门下,为何又要套问他的来历?”
“娘,”司徒锦霞忙道:“女儿是从他口中得知的。”
“哦,”老夫人点点头道:“如此说来,此人必有莫大的来历?”
司徒婵娟道:“娘,别逼问大姐了,一切都是大哥所做,要问不如去问大哥好了!”
厅外忽传来一声朗笑道:“娟妹,你又在娘面前编排我这作大哥的不是了。”话声中,一个面如冠玉,猿臂蜂腰的少年走了入来。
美中不足的是眉目之间却隐泛威棱杀气。
司徒婵娟冷冷答道:“谁敢编排大哥的不是,本庄的事妹子一向少管少问,可惜大哥却为百花抝引来一场血腥浩劫。”
司徒岳似最畏怯这个二妹,闲言不由面色一变,道:“娟妹,你是说事因诸葛敬而起。”
司徒婵娟道:“大哥,诸葛敬只知其名,妹子连面都还未见过,大哥竟扯得十万八千里去了 !”
老夫人面色一寒,道:“岳儿,你那娟妹从未在娘跟前提及你的不是,不过你舅父方才探望为娘,谈及最近江湖上风风雨雨均对你不利。”
司徒岳心中一惊,道:“舅父来了么?他老人家现在何处?孩儿从未曾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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