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鹰扬
这话到是事实,尤三郎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也顾不得了。”
典化点点头,双双落骑,循着江边觅获一艘无人小舟,一人撑篙,一人划桨。
撑舟行船如非熟练必定翻覆,两人久走江湖,如何撑篙转舵均目睹能详,但非亲身历练过,江流汹涌,风力强劲,小舟不时打旋,两人赫得手忙脚乱。
将近花了两个时辰才转旋近巨舟之旁,插篙座位。
典化高呼道:“船上有人么?”
一无回声。
典化又高唤了两句,只觉并无动静,相顾目露怀疑之色。
尤三郎道:“看来是无人了,但船主及舟子既然奉命弃舟,何以要泊在江心,这莫非画蛇添足么?”
典化唉了一声道:“猜疑伤神,我俩速速搜觅舱中瞧瞧有蛛丝马迹可循,回一报老爷子交差。”
两人先后腾起掠上巨舟舱面,仍是不敢粗心大意,小心翼翼地由典化跨入前舱。尤三郎扳着枪在手中尾随其后。
舱内空无一物,宽大洁净。
船分五舱,典化尤三郎逐舱搜完,舱板亦一一掀开。
搜至中舱灶前,锅盘碗盏依然陈放架框内,俱已洗涤得干干净净,不有丝毫油垢。
两人搜觅缓慢仔细费时,搜至第四舱时,发现进入第五舱舱门拉合着,只觉浓郁酒香扑鼻送入。
尤三郎道:“好酒,五舱内定存放有酒未取走!”
典化笑骂道:“酒鬼,一嗅到酒味便勾起你腹中酒虫!”
尤三郎亦笑道:“典兄,你那知道,酒香甘醇,如不出小弟所料,此酒当是三十年陈年佳酿。”
典化叱喝道:“别胡说了,愚兄死不信你鼻子能嗅陈酒年代,快搜!”
将四舱搜毕,才由尤三郎轻轻拉开五舱舱门,一眼望去,不禁面色大变。
只见五舱内相坐而坐两人,面前放着一罐酒,几盘下酒卤菜。
这对饮两人正是斧魔灵霄及天罗洞主卜熊。
典化亦已发现,不禁骇然震凛。
卜熊发出桀桀怪笑道:“两位请进!既来之,则安之,何用惧怕?”
典化尤三郎两人思欲拔腿后撤,但宛如千斤,体感微麻,无法退出。
卜熊又是一声桀桀怪笑道:“二位都中了老夫的阴磷断魂砂,但极轻微,要不了性命,请坐。”举拳一扬一举。
典化、尤三郎身不由己地被一股无形吸力拉久舱门,面无人色坐了下来。
斧魔灵霄寒着一张脸,目中烔然如电神光逼注在两人面上,沉声道:“两位可是来自殷家汇那所鬼宅么?”
尤三郎较为粗豪,也粗之有细,答道:“不是,两位前辈是否就是威慑江湖的灵霄、卜熊前辈么?晚辈两人乃路经偶过,如有冒犯,请予见谅!”
灵霄双目一瞪,哈哈狂笑道:“大胆!凌晨便见你们二人在江边泊舟之处向舟子问长问短,后又纵骑进入凶宅,不久后又返回,你当老夫不知情么?”
笑声如雷,震得船身晃摇,木板克吱克吱地响个不停,尤其灵霄身高宛如铁塔,如非这艘巨舟宽高,灵霄虽席地而坐,头几乎触及舱顶。
典化尤三郎叮得通体冷汗冒出,暗暗叫苦。
尤三郎苦笑道:“前辈有所不知,晚辈两人并无真才实学,干的不要钱的买卖,久闻殷家汇有幢鬼宅,无人敢入,故而心奇双双前往窥探,果然传言不虚,一入鬼宅阴森恐怖,心中惧怕慌忙退出!”
“真是如此么。”天罗洞主阴恻恻笑道:“那么这巨舟为何一再探询?”
尤三郎道:“这根本是两回事,晚辈两人是收了别人的钱奉命而来,得人钱财,与人消灾,晚辈怎敢不遵江湖规矩。”
“受何人之托王!”
“不知,他自称是娄无生的帅弟!”
卜熊冷笑道:“花言巧语,以为老夫是骗得了的么?稍时自知,如有半句谎言,你们两人恐怕死无葬生之地!”
灵霄忽目注典化道:“你为何不说话?”
典化早就心胆皆寒,苦笑道:“晚辈要说的他都说了,叫晚辈还说什么?”
灵霄嘿嘿笑道:“你到嘴风紧得很!”
忽见卜熊面色微变,喝道:“什么人?”
尾舱外传来语声道:“师尊,是弟子毛萧,探得有五批江湖人物先后进入鬼宅,但都有进无出!”
卜熊道:“你们进去了么?”、
“弟子未奉命,不敢妄行进入!”
“好。”卜熊颔首道:“还有何事?”
毛萧答道:“弟子曾在殷家汇酒栈内听得一则传闻,不知真假!”
“听闻何事?”
“酒栈内武林人物众多,彼此传言啧啧,一说吴越进入凶宅系明修栈道,暗渡陈舱之计,吴越本人已远去九华山。另一传言已去安庆迎江寺,究竟孰假,弟子不敢妄自听信!”
卜熊望了灵霄一眼,欲有所言。
灵霄皱了皱眉,冷笑道:“桂中秋自言不时会向灵某接头,迄至如今,就未见过桂中秋派人与灵某联系,难道灵某受了骗不成?”
卜熊道:“与挂中秋联络总得有个人接头或指明地点?”
“桂中秋说长江口及黄河出口循水溯上,两岸大小城镇无不有他的人,只要留下图记在明处,最慢半个对时以内必有人来与灵某接头。”灵霄摇首似不信其事道:“灵某不信桂中秋眼目遍及长江口大河两岸,倘真如此,桂中秋不过乃天鹰帮小小舵主,委实手眼通天。”言下不胜弦然。
卜熊道:“什么图记,灵兄能否见告?”
灵霄微笑不答。
卜熊知他不愿告知,再问也是白说,遂冷冷一笑道:“灵兄留下了图记没有?”
“自然留下了!”灵霄答道:“不过还没有半个对辰!”
天罗洞主卜熊心中暗驽,忖道:“自己一路而来,与灵霄形影不离,他真能在自己不知不觉中留下暗记,岂非神鬼莫测?”
典化、尤三郎如坐针毡,樱⒉话病?br /> 灵霄道:“洞主,放了他们吧,杀之无用,徒增杀孽。”
卜熊冷笑道:“便宜了你们,去吧!”
典化、尤三郎如闻大赦,不禁喜出望外,竟忘了他们罹受阴硬断魂砂之毒,连连称谢,迳往中舱离去。
卜熊说道:“他们来历可疑,为何放了他们?”
灵霄笑道:“洞主别忘了他们两人身中洞主独门药物阴磷断魂砂么?循迹追觅,自会引向我等须明他们身后主使人是谁!”
卜熊真的忘怀了么,抑或心有旁惊,只有他自己知道。
俗语道的好,双雄不并立,邪恶亦不能并存,他们之间没有道义,只有利害,虽勉强并肩联手,但彼此却都勾心斗角。
卜熊呵呵笑道:“对极,对极,灵兄,咱们喝酒!”举杯敬饮……
口 口 口
再说,典化、尤三郎登了小舟,慌不迭地扳篙顺水慢流而下,目睹巨舟渐远渐小,尤三郎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摇首道:“好险!”舟行已速,停靠江岸,两人急跃而上。
典化忽问道:“咱们的老爷子是不是就是桂中秋呢?”
尤三郎惊道:“典兄怎有此想法?”
典化道:“你不曾听到灵老怪物说,他与桂中秋有特密接头方法,老爷子不是要我等三鱼一龙图记么?若有发现,速飞报察知,相互印证之下,老爷子不是桂中秋是谁?”
尤三郎面色微变道:“典兄,不管你猜测是对是错,但别忘了老爷子喜怒莫测,此乃天大隐秘,如不慎泄之于口,只怕你性命难保。”
典化闻言不由机伶伶打一寒噤,忙道:“贤弟说得正是,我俩见了老爷子如何回答务必事先预计,免得露出破绽!”
两人就在江边草坡上低声计议,却不料巨柳之上隐藏着御风乘龙符韶。
符韶不但轻功超绝群伦,一身武学已臻化境,而是具有一实精湛的本领,就是天生耳力惊人,练武人能听出飞花落叶不称稀奇,他能听出相互低声说话字字无遗。
更有罕为人知的能讲多种方言及唇语,只要嘴唇张动,都知道在说什么。然而典化尤三郎两人在说什么均巨细无遗。
典化、尤三郎两人商量停妥,即欲向鬼宅而去,突然两人面现痛苦不堪,浑身寒颤,嘴辱青紫,面色修白,支持不住似蝼蚊般倒在地上呻吟不绝。
这滋味委实难受,恨不得就此死去,但蝼蚁尚且贪生,好死不如恶活,何况根本两人并无自绝之能,呻吟变为哀叹,宛如羊鸣。
符韶一跃下树,暗道:“且让他们两人多受些活罪。”用手一招,远处突现出简松逸,无影刀薛瑜,千面佛蒲敖三人。
薛瑜道:“如何?”
符韶道:“这两人名叫典化、尤三郎,来自殷家汇那所鬼宅,鬼宅主人确是桂中秋无疑了。”
简松逸道:“符大侠,为何确实桂中秋就是鬼宅主人?”
符韶便将一路追踪至江心巨舟,匿身舱听及眼见详请道出,笑道:“典化说出鬼宅主人命他们留心明处有无三鱼一龙图记,灵霄业已留下图记,但无明言是何橡缯物事,却已确定无疑了!”
简松逸不禁朗笑道:“我等便可反客为主了,桂中秋下落已明,吴越即无足轻重了,但吴越可作钓饵!”
千面佛蒲敖望了典化、尤三郎一眼,目睹痛苦难忍之状,不由泛起悯侧之心,道:“他们的苦也受够了,符老弟,你就慈悲慈悲他们吧!”
符韶微微一笑道:“蒲老儿时大发慈悲之心了!”身形如电,一跃落在典化、尤三郎两人身前故作骇异道:“两位是怎么了!”
可怜典化、尤三郎两人只有哀叹之气,那有说话之力,眼睁睁的见符韶到来却仅能嗥声中嘶叫一声:“救……命……”
符韶装模做样装得极像,似欲伸手点向他们两人穴道,指尖尚未触及疾又缩回,惊诧道:“原来两位中了阴磷断魂砂毒手,兄弟委实无能为力。”说时疾旋身腾起,折来一截柳枝,以柳代指,点了两人数处穴道。
典化、尤三郎两人顿感觉苦痛减除大半,只是体内火烫灼热,内腑却奇寒作冷,惟仍能禁受得住,挣扎爬起,神态狼狈抱拳连连称谢。
符韶面色冷肃,沉声道:“不用谢得这么快,断魂砂之毒仍在,三个时辰后若无解药两位必全身溃烂而死,两位为何与天罗洞卜老怪结怨,这老怪物如非深仇大怨,决不施展阴磷断魂砂!”
两人面面相覤,无法作答。
符韶面色一沉,道:“两位总不愿见告,兄弟也无能为力。”拂袖转身慢步离去。
尤三郎忙嗔道:“恩公请留步!”
符韶慢慢转过身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兄弟与卜老怪物曾有过数面之缘,也帮过他的忙,阴磷断魂砂之毒极少人可解救,两位如不说出与他为何结怨,他现在何处,兄弟再向他讨取解药,谅不致遭他拒绝!”
尤三郎道:“家主人姓赵,虽身负武功,却极少在江湖中露面,长年卜居殷家汇,杜门不出,但为人正道,闻得长江镖局失修,家主人曾与颜中铮总镖头有一面之缘,我等奉命出外探访有无线索可寻,适来才知道天鹰帮所为……”
符韶不待尤三郎说完,笑道:“兄弟明白了,只把与卜熊为何结怨之事说明,卜熊现在何处?”
尤三郎遂将探觅江心官船,无意发现卜熊与灵霄在舱中等情叙出。
符韶目露诧异道:“卜熊说与你们无仇无怨,最多制住穴道为何施展断魂砂,既然释放又为何不给解药,证明两位所言尚有不属不实之处!”
尤三郎急道:“在下之言句句实在,决无虚言。”
符韶尚是不信,皱眉深思,忽道:“你家主人姓赵,卜居殷家汇何处?”
尤三郎道:“梨树巷!”
符韶闻言为之一震,诧道:“梨树巷有处鬼宅,莫非你们就住在此?”
典化、尤三郎不敢隐瞒,至此只有点点头。
符韶摇首一笑道:“我自殷家汇镇上而来,便风闻传有数拨江湖人物闯入鬼宅,但都是凶邪之流,竟是有去无回,这班人罪大恶极,死了倒好,我也不愿多事,惟有一项传闻,谓这鬼宅主人即是桂中秋!”语声一顿,又道:“你们投效你家主人有多久了?”
尤三郎道:“不瞒恩公,小的两人投效家主人只不过三年,仅知姓赵,不知是什么桂中秋。”
符韶吟笑一声道:“是否是桂中秋都与我无关,记住,能否向卜熊讨得了解药就瞧你们的造化,三个时辰时务必来老四合酒楼来找我,过了时候,纵有解药也无法活命!”言毕旋身一跃而去。
典化、尤三郎气急败坏奔向殷家汇而去。
老四合酒楼位于南大街首端第六家,去梨树巷鬼宅必经过老四合酒楼。
尤三郎经过老四合酒楼门一刖,似发现了奇迹,惊噫道:“典兄你瞧!”
“瞧什么?”
“屋檐下那块老四台酒楼横匾上首明显地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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