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跑英雄
字诀,有如白蛇吐信,灵活无比,无论对方身子如何闪动,她的青锋杖便以光芒封住对方去路,令敌人永远攻不到她面前,自然无法向她出手还击。
只因那青锋杖委实太长,她手握杖尾,手腕只要微微一震,杖头利刃青锋,便可移动一大段距离;无论对方轻功多么灵活,总不如她手腕震动来得灵动。
而她招式间所使的“刺”字诀,更是在所有武功要诀中,攻势最最凶险,力道最最凌厉之一著。
胡平瞧著暗暗心惊!好厉害的招式,当真是“一寸长,一寸强”长兵刃的强霸之处,发挥得淋漓尽致,虽然著著进攻,自己却先立于不败之地。
眼见青锋化为万朵剑花“木郎君”身形已变做淡淡一条人影,在剑花外纵横飞舞,却始终攻不进去。
惨蓝色的火焰,被尖锐的剑锋激得光芒闪烁不定。
突然间,但闻“木郎君”一声低叱,身形突显,木立不动;唐老夫人的青锋杖,就在这一刹那之间直刺而至!谁知竟在离他胸口不到半寸之处,就被他的手掌抓住?
他空手紧抓锋利的三尺剑刃,竟是毫无伤损?
唐老夫人就再也刺不进半分去,她大惊之下,挫腕回收。。
就在这一刹那之间“木郎君”突又撒手,唐老夫人身子不禁微微向后一倒。
“木郎君”就趁此时机,一步跨入她掌中青锋杖的封锁圈之内,出手一掌,直拍唐老夫人的肩头。
这几个动作看来似乎简单容易,但其中之微妙变化,当真是妙到毫颠,时间差不得半分,劲力也错不得半厘,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
胡平虽然出身名门,见了这几个绝妙的变化,也不禁心动神驰,拍案叫绝。
眼见唐老夫人先机尽失,势将必败。。
要知长兵刃虽可恃强远攻,尽占优势,但只要被人欺进身来,若不撒手撇下兵刃,便唯有挨打的份儿。
“木郎君”身上反震之力,已是那般阴柔狠毒,掌上功力更是可想而知,掌力拍出,掌心已呈青色。
唐老夫人也未想到他身法竟是这般怪异?天惊之下,眼看已是闪避不及。。
裴玉虽不懂武功,也看出这个老妖婆必败无疑;心中暗喜,感谢老天爷帮忙!感谢“木郎君”帮忙!若是叫老妖婆今日死在这里,世上便算是少了一个祸害,我真要吃素三年,以示感激!
心念电转之间,突见这唐老夫人临危不乱,手腕疾沉,九尺鸠杖已插向地面,长杖借势一撩,身子跟著倒翻而起,竟以那间不容发的刹那时间,翻过“木郎君”的头顶,到了他的背后。
“木郎君”骤出不意,硬生生收回掌势,霍然旋身,青乌双掌齐出,再拍这狡狯老太婆。
哪知唐老夫人手腕一翻?那九尺长杖竟然从中折为两段,一股焦黑的浓烟,自折断处喷射而出,瞬即弥漫一片掩去了那老毒婆的身影。。
浓烟中蓦地夹杂著一蓬银芒,急射“木郎君”胸腹!
这变化更是出人意外?裴玉究竟年轻,少不更事,失声脱口惊呼:
“小心!”
但见“木郎君”竟似已被那蓬暗器击中,翻身倒地。
再看那唐老夫人,身形已在十丈之外,咯咯笑道:“我老婆子跟孙悟空一样,身怀七十二种变化,谁能伤得了我?”
笑声未了,身影早已消失在黑暗中,不知所终。。
裴玉忍不住又自叹道:“可惜。。”两个字才说出口。。
“木郎君”身子又已直挺挺翻起,冷电般的目光向上一扫,喝道:
“下来!”
裴玉吃了一惊!失色道:“他。。原来还没有死?”
胡平叹道:“那区区银针暗器,怎么伤得了‘木郎君’?”
裴玉道:“咱们就下去,看他怎样?”
胡平叹道:“反正逃也逃不掉的,只好乖乖下去吧。。”
他胸襟开阔,虽然觉得这是裴玉多话闯出来的祸,但口中却无半句埋怨的话,反而面带笑容,牵住了他的手,从这岩崖之上,落了下来。
“木郎君”目光一扫,道:“孩子,你过来。”
胡平还未说话,裴玉已自大声道:“过来做甚么?”
“木郎君”道:“方才可是你在上面说话?”
裴玉鼓起勇气,面对这看来又邪恶、又可怕的木头面孔,大声道:
“不错!是我在说话,你要待怎样?”
“木郎君”缓缓走到裴玉面前,面上绝无表情,谁也看不出他的来意善恶?
裴玉也不怕他,瞪眼挺胸而立,动也不动。
胡平暗中耽心,惹了这个魔王,自是比唐老夫人更惨,但是明知逃也逃不走,只能挺身而立,脑中飞快地转动著,寻思有甚么脱身之计?
“木郎君”一段枯木般的僵硬身子,直挺挺地站在裴玉面前,僵硬的面容突然微微一笑。
那笑容虽然生涩冷硬无比,却也使他那冷冰冰的面容,有了些许暖意。
裴玉再也想不到他此时竟会露出笑容?忍不住问道:“你笑甚么?”
“木郎君”道:“哈哈,本座生平杀人无数,江湖中不知有多少人恨不得我立刻死去?哈哈,想不到,今日你见我有危险,居然也会替我著急?见我倒在地上,居然也会为我可惜。。”
原来裴玉是在可惜那老妖婆没有被除去,并不是可惜这木头人死活,但是他也来不及解释,只听这“木郎君”继续用生涩冷硬的舌头说道:“哈哈,这当真是我生平未遇之事,哈哈。。”
他每说一句话,便哈哈大笑一声,似是心中得意高兴之极?但面上却又复冰冷冷的,看来有如戴著木头面具。
说到这里,目光突然转向胡平,道:“你是谁?”
裴玉立刻挡在胡平身前,大声道:“他是我的大头叔叔,你要怎样?”
才十五、六岁年纪,又完全不黯武功,居然拦在前面,以保护者自居。
“木郎君”理也不理裴玉,向胡平道:“你过来!”
裴玉又要拦,胡平却拉住他,道:“你不用拦我,我倒要看看他把我怎么样?”
胡平跨出一步,也像裴玉那样勇敢地挺胸而立。
“木郎君”道:“很好,你有种!”
胡平道:“要杀要剐都可以,只要别加害一个小孩子。”
“木郎君”冷哼道:“你暗中偷窥,本应处死,瞧在这孩子面上,且饶你一命。。”
他伸手一指地上的金银财宝,道:“收拾收拾,随我来吧!”
第四章 五色帆船
裴玉大声道:“谁要随你去?”
“木郎君”缓缓道:“本座已有收你为徒之意,只要你一路上乖乖的听话,此件事完之后,你便是本座的收山弟子。”
裴玉嗤笑道:“我才不要学得像你一样的木头僵尸模样!”
“木郎君”冷冷笑道:“天下不知有多少人跪著求我收他为徒,我都不肯?如今本座看中了你,就由不得你喜欢不喜欢了。”
裴玉却大声道:“我偏偏要拒绝。”
“木郎君”怒道:“你再说一遍?”
眼看“木郎君”立刻就要翻脸动手,胡平急拉住裴玉,劝道:“傻孩子,你一路上若是不肯乖乖的听话,神君还不见得肯收你为徒呢?”
他已知道这“木郎君”此行便是要去寻访那五色帆船主,听他说要自己与他同行,正是求之不得。
裴玉心思疾转,暗自寻思:“我这一路上,就偏偏不肯听话,到处和他捣蛋,阳奉阴违,专扯后腿,倒瞧他怎样?”
一瞬间,已想出了数十种调皮捣蛋的花样,想到自己竟能将这些花样,用在这个木头僵尸身上,不禁大是得意,笑道:“好,我随你去就是!”
“木郎君”以为是他的绝世武功打动了这孩子,不禁也得意大笑:
“哈哈,好,哈哈。。”
身子一旋,掌风挥出,那七堆火光就被一阵强风“噗”地吹熄!
这才发觉那七个铜盆中,盛著些黑黑粘粘的油膏,胡平虽然不懂得这就是康藏一带所产的原油,却已猜到必是一种极强烈的燃料,所燃起的火光,连夜晚的海风都吹它不熄。
而这样海风吹不熄的火焰,却被他这一旋身的掌风,七堆全被扑熄,此人功力之深,内力之强,可想而知!
“木郎君”见他仍在望著铜盆发怔,喝道:“收拾珠宝,咱们走!”
一路上裴玉果然随时随刻的捣蛋。
“木郎君”要他倒茶,他便捉只蟑螂放在茶杯里。
“木郎君”问他:“今年几岁?”
他便回答:“加、减、乘、除,我都会。”
胡平知道这孩子平日虽然老气横秋,大人模样,但若有人拂了他的意,他必定会花样百出,那是谁也劝不动的,不禁暗自为他著急。。
哪知这“木郎君”生似已完全麻木?半点也不动怒;茶杯里若有蟑螂,他便连蟑螂一起吃了。
裴玉喜欢答非所问“木郎君”便问:“加、减、乘、除,会不会?”
裴玉脱口便回道:“我今年十五岁!”
到后来,裴玉反而无计可施。
胡平见了,又不觉暗自好笑,这孩子今日总算遇著对头啦!
※ ※ ※ ※
※ ※
整整走了一日,来到一处海岬,孤悬海外,三面皆水,本来似是个海村?却似突然遇著甚么重大变故?此刻变得异常荒废。
只见海滩上尽是已经腐朽的破船,仅余的十多间木屋,也是东倒西歪,不成模样。
胡平暗暗奇怪,这是甚么地方?莫非五色帆船主还会住在这里不成?
心中虽然奇怪?却又不敢问出口来。
只见“木郎君”脚步微顿,四面打量了一眼,然后就当先走向一间最大的木屋。
裴玉眼见这木屋虽大,也是破烂不堪,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不禁也在暗想,这种房子,也能住人么?
心念才动“木郎君”已经推门而入。。
裴玉眼睛一亮,暗中吃惊不已!
原来这木屋外观看来虽然破烂不堪,里面却是富丽堂皇,布置得舒服已极,四面都挂满了毛色鲜艳的兽皮。
屋里锦墩玉几,罗列珍馐,两条锦衣汉子,正箕踞在毛皮锦墩上,痛饮著琥珀色的美酒。
裴玉作梦也想不到,这破屋里竟是如此豪华享受?
那两条大汉见有人突然闯入,也是一惊!
面对门口的一人,长身而起,厉声叱道:“甚么人?”
此人身高九尺,背阔三停,颏下一部紫色长髯,全身俱是威猛骠悍之态,说话更是声若洪钟,震人耳鼓。
裴玉不禁暗暗称赞:“好一条英雄汉子!”
胡平见了此人之紫髯异像,心里更是一惊!暗想莫非是称霸海上的巨寇黄天霸不成?
这紫髯大汉目光瞧见“木郎君”神色突然一变,刚才的声色俱厉,此刻变得三缄其口。
“木郎君”对他理也不理,大步走了进来,往铺在地上的兽皮上盘膝坐下,冷冷道:“倒酒来!”
紫髯大汉面色大变!但还是强自忍了下来,倒了一杯酒,双手捧到“木郎君”面前,道:“神君别来可好?”
“木郎君”伸手接过,仰头一饮而尽,冷笑道:“黄天霸,想不到你还认得本座?你那朋友莫非瞎了眼么?”
原来那一名背门而坐的汉子,竟然不肯回头,只是自饮自酌,不住喝酒,众人也未瞧见他的面目。
只见他头戴珍珠冠,身穿团花袍,身材并不高大,持杯的手更是枯瘦蜡黄。
闻得“木郎君”之言,放声“嘿嘿”一笑,道:“‘木郎君’虽不认得在下,我却认得你阁下,来来来,且敬你一杯!”
语声有如刀刮铜锈,令人听得毛孔悚栗。
“木郎君”沉声道:“你既然认得本座,为何还不转过身来?”
“珠冠人”仍未回头,嘿嘿笑道:“‘木郎君’乃是不速之客,无端的闯了进来,我这做主人的,自然不会先来见你的。”
“木郎君”目光一闪,冷笑道:“原来这间屋子是你的?但是从此刻起,本座便是这屋子的主人,你还是乖乖起身,滚出去吧!”
“珠冠人”道:“在下早知道‘木郎君’有霸占此屋之意,在下也有相让之意,却只怕你不敢住下去?”
“木郎君”狂笑道:“哈哈,这种话本座倒是第一次听到?世上竟有本座不敢住的地方,哈哈,你且说说看,是为了甚么?”
他虽然在笑,但是笑声却与打雷霹雳一样,震得人耳朵发麻!
“珠冠人”缓缓道:“只因在下已答应将这间屋子借一个人,做为他停候五色帆船时的居留地,那人却是‘木郎君’惹不起的。”
“木郎君”道:“是甚么人?”
“珠冠人”一字一字道:“便是水。。”
话未说完“木郎君”那枯木般僵直面容,已起了一种奇异的变化,眉眼耳鼻,似都移动了位置?
这模样与常人发怒生气时绝不相同,令人看得直冒寒气,嘶著喉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