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飞霜





  “就是因为不懂,我才要问一问!”
  水文青笑笑道:“那我就解释一下好了,你父亲从容他胡作非为,正是一种收拢人心的手段,历来一个身居高位的人君。都很难使所有的臣下满意的,信任一些人,就会疏远另一些人而致心怀怨恨,这种怨恨如果是集中在人君身上,那就很危险了,怨积日久,则生叛乱,所以一个聪明的人君,都要培养一两个权臣小人,让他们成为被怨恨的对象,来加重臣下对皇帝的忠心!”
  冷寒月喔了一声道:“权臣弄权,是皇帝故意造成的?”
  水文青道:“对了!就像一个地主,用一个十分苛虐的总管,对佃家们百般需索苛求,等到佃农们心中怀怨日深之时,地主只要撤换掉那个总管,就能使人心大快,把以前的怨恨一扫而空了,这就是治术,历来一个雄主,都会培养这样一个代罪的小人的!”
  冷寒月道:“秦始皇时的李斯、赵高、汉武帝时的董仲舒,唐玄宗时的杨国忠,都是这一类的人了!”
  水文青一笑道:“是的,你终于懂了!”
  “我父亲会这么阴险奸诈吗?”
  “权势的运用,有时必须如此,这倒说不上阴险奸诈,以仁道治国,只是说说而已,孔夫子会讲大道理,但他没做国君,并不懂得治国之道!”
  冷寒月道:“我不喜欢这种手段!”
  水文青道:“我也不喜欢,所以我生无食肉相,我之所以担任这份工作,是因为从我祖父开始,就受你们家知遇之恩,以图报答而已!”
  “文青;别这么说,是我家欠你们的,从我祖父开始,一直视你家为畏友,几十年太平无事,得力于你家太多了,从我祖父开始,对你家始终不敢摆出人君的架子!”
  水文青正容道:“那是你家的想法,我家的人可不能作如此想,我家累世布衣,受知于府上,寄于重任而可以傲王侯,就凭这份知遇之德,也足可以使我们肝脑涂地,杀身以报!”
  “那是因为你们的行事的确令人尊敬!”
  水文青道:“这些话都不必说了,到了我这一代,原是可以跳出这个圈子的,但我还是进来了!”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你对掌权弄势这一套完全不感兴趣,只是为了我而受委屈!”
  水文青一笑道:“一大半是为了你,还有一半是为了你表哥的重托,基于我跟他的一份友情!”
  冷寒月道:“文青,你非提他不可吗?”
  “他是个很好的人,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说不上来,我也知道他一切都不错,但从小就打心眼里讨厌他,他那个人没有一点感情,除了权势和利害,没有一点别的东西了,我奶妈的儿子,在他手下做事,犯了一点小错,硬被他推出去砍了头,我再三求他都不行!”
  “你是说尚保生?你不能怪他,尚保生犯的不是小错,是购误军机,你表哥派他来监督治河筑堤,他收受贿赂,擅改河道!”
  “那也没什么!堤防只是绕过一片田地,还是照样筑了起来,也没发生什么灾祸呀!”
  “可是那一绕,使堤防延长了十几里,耗费了国家几万民工,那还不说,河流弯曲绕行,使下游的堤防直接受流水的冲击,很容易溃决的,幸亏是发现得早,立刻加以修改了,否则去年一次大水,如果决了堤,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寒月,这些利害你没想到吧!”
  冷寒月低头道:“我倒是没想到那么多!”
  “所以有些事不能看表面的,你表哥不是没感情的人,尚保生还是他童年的游伴,是他最知己的一个朋友,杀尚保生,他比谁都难过,事后他到坟上去凭吊了几次!”
  “那是猫哭耗子,做给人看的!”
  “不!有一两回,他在半夜约了我,两个人去私祭,在我面前,他无须做作吧,所以我知道他是真的,但尚保生的确罪无可恕,换了我,我也非杀他不可!”
  冷寒月一叹道:“我真不了解你们男人,一遇到公事就六亲不认了!”
  “寒月,这是职责所在,一个做大事的人,必须要公私分明,才能无伤无倚,使大家信服!”
  “做人到那个地步,还有什么意思?”
  水文青笑道:“很没意思,但又非做不可,所以我才想跳出这个圈子,我认为与我的性情不合!”
  “但表哥却觉得很有意思!”
  “各人不同,他天生是适合这种工作的!”
  “我跟他合不来也是为这个,我做不到斩情灭性!”
  “所以我们只适合湖山终老,办好了这件事,我想整个退出来,我跟你表哥说好了,他也同意了!”
  冷寒月道:“我原来以为是他容不下你,把你挤了出来,所以才跟他抠气,既然你们说好了,我当然不会跟他再吵架,而且,我也非常讨厌以前的生活,到时候我跟你同时退出那个圈子!”
  “你父亲会答应吗?他把这个圈子交给你,就是要你便于控制的!”
  “我想没问题,这也是我们早就说好了的,十四岁那年,我迁出宫中,进驻到冷家庄,改变姓氏,决定了我冷寒月这个名字,我就跟宫中脱离了关系,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就是方便我随时脱离!”
  “那就好,我们目前全力去探索仰止山庄吧!”
  那个地方有什么特别注意的吗?”
  “仰止山庄虽是厂卫的分支机构,但不是公开设立的,对地方兵镇也没有那么大的钳制力量,可是马骐对诸葛龙居然如此畏忌,可知他怕的不是厂卫,一定另有股势力在控制着他,仰止山庄里可能会有答案!”
  “我们两个人的力量够吗?”
  “正面与仰止山庄作对是不够的,但我们只是去探探虚实,见机行事,相信没多大问题,真到需要人手支援时,我们自然会有人的!”
  “人呢!到了性命交关时,远水可救不了近火!”
  文青水极有信心的笑道:“不会的,寒月,你可以信任我,至少,我不会拿你的性命去冒险!”
  对他的守口如瓶,冷寒月只有恨得牙痒痒的,她是个很要强的女孩子,而且在那个神秘的权力圈子里,她也是最高的负责人,可是她最气的却是她对那个圈子了解并不多,两个重要的副手都有事情瞒着她,她的表哥如此,文青水也是如此。对她的表哥,她还可以发脾气,闹闹性子,对文青水,她却不敢,不仅是为了爱情,更重要的是文家是她唯一管不到的人。
  马匹出了城门,渐渐进入紫金山区,仰止山庆在两里外就设了块牌子:“此系私产,闲杂人等禁止进人!”
  冷寒月闷在肚子里的气终于找到发泄的对象了!吧的一马鞭挥去,把牌子击得粉碎!
  水文青装作不知道脾气是发给他看的,笑笑道:“寒月,你的功力进步很多,一鞭碎木,我还没到那种程度呢,不过你还是省点力气,留着来打人的好?”
  “见人就打吗?”
  “以你冷女侠的威风,看见不顺眼的人应该伸手就打!”
  “万一打死了怎么办?”
  “出入此庄的人,都是罪该万死的,打死了倒没关系,不过这儿的人,还不容易被打死!”
  冷寒月没有把这当作是警告,却以为是水文青看不起她,催马上前,跑出有里许,山林中闪出了两名汉子,拦在路上,张开了双手喝道:“停!停!你们是瞎子,外面写得明明白白,此地不准擅入,你们居然进来找死!”
  冷寒月挥手一鞭击去,那汉子似乎没料到她如此蛮横,但反应却十分迅速,缩颈避过了那一鞭,探手就朝冷寒月抓去,口中还喝道:“好泼的婆娘,给爷们滚下来!”
  冷寒月倒是没被他抓下来,马上一个纵身,拔空而起,躲过那一抓,跟着寒光下落,是她六月飞霜的宝刀出了鞘,那汉子望着自己光秃秃的一双手臂发怔,似乎难以相信对方在一招之下,居然能削断他的双掌。
  直到伤处血如泉涌,他才大叫—声,痛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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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恶教魔头 作茧自缚  绝世佳人 颜毁心惊
 
  另一名汉子也怔住了,多少年来,他们在此地唯我独尊,连到附近探望一下的人都没有,更别说是登门伤人的了。再说那个同伴的身手也算得上是一流的了,居然被人一刀斩断了双手,这还得了。
  他回头要跑,冷寒月已喝道:“站住,你敢再跑一步,我就要你变成两截!”
  那汉子知道她不会是恫吓,果然站住了脚,回头道:“你们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
  文青水笑嘻嘻地上前道:“我们是从南京总督府里过来的,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你们是南京总督府来的,你们好大的胆子!连马骐自己来了,也不敢如此的放肆!”
  冷寒月道:“马骐不敢我们敢,我们虽是从总督府过来,却不是马骐的下属,你们也不必拿出厂卫的牌子来吓人,告诉你,就算这是司徒平和费楚天的地方,本姑娘也不含糊他,你给我好好站立回话!”
  一听冷寒月的口气,那汉子倒是吓呆住了,只有老老实实地站好了道:”姑娘有什么指教?”
  “有个叫诸葛龙的家伙,他是不是在这儿?”
  汉子道:“在不久前才来到的,二位是找他的?”
  冷寒月道:“我是找他算帐的,他在这儿最好,你去通知他一声,就说冷寒月找上门来了,叫他不要跑,否则我唯你们是问!”
  汉子脸色一变道:“原来姑娘就是六月飞霜冷女侠!”
  “不错,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想必也知道我找上了谁是很难逃得了的,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叫王隐九……”
  “王隐九,你好象是费楚天手下的三档头,怎么从京中调到南京来了?”
  “姑娘怎么知道贱名的!”
  “因为阁下大名鼎鼎,在京师跟一个大官的女儿私通成孕,女的溜出来找你,你却避不见面,害得人家出家做了尼姑!”
  “姑娘明鉴,那个女的自己就不安份、早不知跟多少人上过床了,在下跟她好时,她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她老子要招赘在下上门做女婿,才唆使她来找在下的,我岂能要这种老婆……”
  “人家可是三品京官,对你并不辱没!”
  王隐九脸现不齿之色道:“那有什么用,他身为户部主事,性情又贪,被人拿住了小辫子,他是想搭上费老总的关系,替他摆平麻烦,才借机会赖上在下,费老总为了在下,只好帮了他一点忙,不过绝不答应在下做他的女婿,才把在下调到此地来!”
  冷寒月冷笑—声道:“这么说来,费楚天对你倒是非常重视的喽,像这种机会,应该狠敲他一笔的!”
  王隐九笑道:“姑娘既然明白,当然知道费老总不会白白放过他的,而且为了避开他的女儿,才把在下调开,说起这件事,在下才是被害者,在京中,在下常替费老总办事,何等风光,跑到此地来,却只是看门巡路!”
  冷寒月懒得听他罗嗦,喝了一声道:“你既是费楚天有头有脸的手下,我就不怕找不到你,快进去通报此地的负责人,叫他把诸葛龙送出来!”
  王隐九立刻回头走了,文青水一笑道:“寒月,你倒是很会找人,一下子就找到个肯说话的!”
  “我是恰好看过这个人的资料,因而记得一点!”
  “寒月,你要问他什么话,他绝不会隐瞒的,只是千万别发脾气,送他过来很不容易!”
  冷寒月一怔道:“什么?他是你的人!”
  文青水笑了一笑道:“我们这个圈子,总要在各处安插一些人的!”
  “你既然在此地有人,怎么还会弄不清此间底细?”
  “我就安插了这—个人,而且看样子他在这儿没有深入进去,刚才他已特别点出,他在这儿的地位并不重要,所以我的确是不明此间底细!”
  “这个地方究竟是谁在负责呢?”
  “孔依仁,退致礼部侍郎,以前是曹监的儿女亲家现在还替他在厂卫中负责!”
  “曹正琳是太监,那来的儿女亲家!”
  “他们不是攀姻亲,孔依仁女儿认了曹监做干老子,人家是巴结老曹的权势,如此而已!”
  “无耻,堂堂京官,居然跟太监攀上这种关系!”
  文青水;笑道:“曹玉琳最喜欢这一套,看个女孩子漂亮一点,他就想收做干女儿!”
  “这老混球是什么意思呢!”
  “他没有别的想头,事实上他也不能有别的想头,他只是喜欢漂亮的女孩子,他本人无法有子女,弄个女孩子承欢颜色,也是聊胜于无!”
  “那他为什么不收干儿子!”
  “第一,干儿子没有干儿女可爱,第二,干女儿比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