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飞霜





  “王爷,冷家庄是忠于皇室的。”
  “忠于皇室是好事,孤家也是皇室,他们也可以忠于孤家,只是未到时候而已。”
  “他们会忠于王爷?”
  “他们不忠于谁,只是忠于朝廷,等孤家能掌握朝廷,他们就会忠于孤家了。”
  “可是目前……”
  “目前高人凤他们处得很好,我们不必去破坏了。”
  “王爷”
  宁王的脸沉了下来:“田先生,你处理事情的方法有时过于冲动,动不动就杀人不是好事,大事未成之前,先造成孤家一个暴君的形相,这是很失败的事,锦州只是弹丸之地,无关紧要,孤家想试试高人凤的方法。
  田仰高从来没挨过宁王的训斥,这还是第一次,但是宁王已经发了脾气,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坚持了。
  忍气吞声地退了下去。消息传到京师。龙行雨十分高兴,以为高人凤已经获得了宁王的十足支持。
  但是高人凤却并不高兴,他忧虑地道:“龙兄,宁王比我想像中高明,一他绝不是我们想像中的一个草包,看来我也得到锦州去一趟了!”
  “宁王不是已经同意了高兄的建议吗?”
  “宁王同意了,田仰高没有同意,他还会不死心,派人去执行的。”
  “冷大小姐不是已经率人去了吗?’高人凤苦笑道:“她是带了人去了.只是这一次田仰高势在必得,想在宁王面前表现一下,派去的一定是绝顶高丰,寒月恐怕招呼不了,所以我一定要赶去。”一“兄弟只想知道高见是以那一种身份前去?’“自然是水文青,那是个最少人知道的名字。”
  “水文青是你的真名,但是文青水和高人风都比水文青出名,这实在很有趣!
  水文青叹了气:“这说明了在人生中,我最不喜欢的一个身份就是水文青,高人凤有门户的骄傲,文青水是个浪子,无拘无束。”
  “但水文青却是侯爵,号令天下,手揽无比的实权,辖制着天下的密探!”
  水文青苦笑一声道:“龙兄,跟权势相对的是责任,假如你对权势与富贵不热衷,那种责任的沉重却能压得体透不过气来,所以我跟寒月相约好了,最多再为皇帝效力五年,然后我们就摆脱—切,换两个名字,过我们自己的生活去,一种真正自由自在的生活。”
  “什么样的生活才是你们所谓自由自在的生活?”
  “喝喝酒,种种花,下下棋,养点鱼…”
  “你们的理想就这么简单。”
  “是的,只有这么简单,但是就我们而盲,这已经是极为奢侈的生活了,我们想偷闲过一天都不可能。”
  龙行雨望着他,目中显出了一种茫然的神色,他实在不明白这个人,就如同他不了解冷寒月一般——一个大内的公主,身份何等尊贵,她却宁可抛弃一切的尊贵,在江湖的杀伐中去追求刺激,在忙碌中去追求平凡。
  水文青是晚冷寒月十天后到锦州去的。
  他到了那儿,锦州已经出了事,有五名夜行人夜入帅府,意图刺杀主帅袁尚文。
  好在有冷寒月与一批冷家庄的死士苦守着。然而来人的身手太高了。冷家庄的死士被杀了有九名之多,冷寒月的六月飞霜劈杀一名来敌,但她来不及施展第二招,就被人制住穴道而掳走了。
  来人的兴趣似乎对冷寒月比袁尚文还高,他们擒下了冷寒月之后,竟放过了袁尚文呼啸而退。
  这自然引起了一阵大慌乱,冷家庄的死士还有七名健在,他们一面派人回京去告急,一面加紧守护着袁尚文。
  袁府不分日夜都有一队甲兵防守着,个个都是身被重甲,手执劲弩,这是对付高来高去的夜行客最好的办法。
  水文青一到,他们才舒了口气,这位年轻的首领在冷家庄只是一个参赞的名义,不过看他跟冷大小姐与他亲密的情形以及庄主冷秋水对他的客气,大家都知道他身份不平凡,而他的能力也使大家信服。
  再过一天,冷秋水也率同门下另一批好手来到。
  水文青在帅府中接见了冷秋水,皱眉道:“庄主怎么也来了,京帅那边不是空虚了吗?
  冷秋水道:“是上面那位不放心,一定要老朽前来,说是尽一切的努力也要把寒月救回来。”
  水文青道:“我难道不关心寒月吗?”
  冷秋水叹道:“这也难怪,他也是一片慈幼之心,爵爷当知寒月在皇上心中的份量。”
  水文青道:“我当然知道,可是他老人家是在帮倒忙,冷大小姐并没有这么重要,他这一帮忙,很可能会使人怀疑到冷大小姐的身份。”
  冷秋水微惊道:“已经有人怀疑了吗?”
  “我不知道,不过宫中的人都鬼得很,耳目又无所不在,寒月跟皇上不时悄悄地见面,想来总有些知觉。”
  “这应该不可能,每次都是老朽亲自安排,老朽身边的子弟,忠心绝对可以信任。”
  “我不是怀疑冷家子弟的忠心,只是说事情若出乎平常,就有令人起疑之处,冷家庄是庄主在负责,就是要找皇帝述职,也该是庄主,每次由寒月代理就是不合理之处。”
  那倒没什么破绽,谁都知道老朽的这个大女儿十分能干,冷家庄的事务,她可以作七分的主,由她进宫述职或听取指示,也是很合理的事。”
  水文青道:“不!就是这点不合理,因为冷家庄最重纪律,庄主本身尤其执法如山,公正严明…”
  冷秋水道:“老朽执掌的这个圈子必须要纪律严明。”
  “我不是批评庄主行事,而是指出不合情理之处,冷家庄既是执法如铁,冷大小姐的职权竟凌于庄主之上,这就是不合理的地方。”
  冷秋水一怔道:“老朽没想到这一点,不过这只有在内部如此,老朽相信此事不会外泄,而且除了老朽之外,也没第二个人知道寒月的真正身份。”
  水文青一叹道:“倒是让他们知道了还好一点,正因为他们不知道,就会感觉到庄主对自己的女儿过份客气,言者或许无意,听者不免有心,有些人就住在宫中,自然也会想到长乐宫中的那位公主有问题了。”
  用不应该有问题,老朽特地送出来的一个替身,跟寒月的形貌十分酷似。”
  “不是形貌的问题,而是主上的态度,他对那个女儿自小就异常的宠爱,长大后反而冷淡了,这也令人起疑。”
  冷秋水道:“这倒是,爵爷既然早就发现了,为什么不提出叫大家注意呢?”
  “提出也没有用,最主要是气质问题,长乐宫中的那一个只是形貌相似,但缺少寒月那种气质。”
  “老朽在未将她送入宫之时,就已经多次地加以训练,举凡一切该注意的事项都加以重覆温习。”
  “不是这些地方,而是气质,我举个例子,有一次宫女打破了一口玉盂,在寒月看来,那极为平常,最多一笑置之,可是那一位却将宫女鞭打一顿。”
  冷秋水道:“老朽也听说了那件事,寒月在宫中时,治事也十分严谨,不许宫人犯一点错。”
  “她不许人犯错,但不会对无心失手的事认真,而且我听说她叫人把碎掉的残玉收拾了起来,找匠人琢磨成了几个小玉坠儿,佩挂在身上。”
  冷秋水道;‘那是一口翡翠玉盂,玉质之佳,举世无双。
  公主那样做无非不忍暴珍天物。”
  “寒月就不会,她视珍玉如瓦砾,而且她也不喜欢那些事物,她认为俗气。”
  冷秋水道:“老朽虑未及此,这么说对方已经知道了寒月的身份。”
  “恐怕是有些可能,因为我审度了一下情势,这袁尚义只是一名统领,将兵不过五万,似乎并不值得对方去动他,比他势力更大,更忠心于皇室的将帅多得很,说什么也不可能轮到他。”
  冷秋水道:“那么这是一个陷饼。”
  “我有这个想法,这是个把寒月骗来的陷阱,所以他们只捉去了寒月,却没有再动袁尚文。”
  冷秋水道:“不错!杀了袁尚文无济于大事,更不会改变锦州的立场,主上仍有派人之权,一定会再派个忠于朝廷的人继任。”
  水文青轻叹道:“我后来也想到这一点,可是毕竟已迟了一步,而主上又把庄主派了来,似乎更证实了寒月的重要性。”
  冷秋水默然片刻后才道:“好在寒月名义上还是老朽的女儿,就算是老朽能犊情深,也还说得过去。”
  水文青忽然问道:“宫中的安危由谁负责?”
  “由常大将军的虎卫军代替入值。”
  水文青道:“那倒是十分安全,王琳的虎卫军中颇不乏能人好手,我现在就是弄不清,他们掳去寒月的用意何在,若说是挟为人质那实在没道理,既威胁不到主上,也威胁不到庄主。”
  “不!主上对寒月的安危十分关心。”
  “但不可能为了寒月而交出江山吧!”。
  “那自然不可能,事关天下社稷,别说主上不会屈服,就算主上答应了,朝中群臣也未必会同意。”
  “如果是用来威胁庄主,要庄主放弃职守呢?”
  “自然也不可能,而且也没用,冷家庄的体系自成一统,老朽离开了自有人接替,老朽也无权交给别人。”
  “所以我才想不透,此举用意何在?”
  冷秋水想想道:“会不会是要对爵爷有所威胁呢?”
  “我!怎么可能是我呢?”
  “寒月与爵爷关系非同寻常。”
  ‘可是我只是一个客卿而已,无职无权。”
  “也许有人知道爵爷的重要性呢?”
  ‘那怎么可能,一共只有几个人知道我有多大的权力,而这几个人都不会泄漏的。”
  ‘如果寒月的身份外泄,爵爷的身份也就可能了。”
  “就算有人知道我的身份吧,也该知道我是人在权。我人若一去,半点权力也没有了。”
  “也许就是爵爷掌权太重,有人要爵爷放手。”
  “但他更该明白,我不是轻易屈服的人。”
  冷秋水道:“但是爵爷执掌密探,却成了别人的最大阻碍,只要能使爵爷罢手,别人就无所忌惮了。”
  水文青深思片刻才道:“不错,大有此可能,他们掳走了寒月,可以令主上放我离开,也可以使我放手不理事,然后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冷秋水恳切地道:“所以爵爷万万不可轻易言去,此刻国家安危,全系于爵爷一身。”
  水文青又是一震道:“冷庄主,事情有这么严重。”
  “老朽不知道,老朽临行之前,主上秘密召见,就颂下了这几句御示,他虽是个慈祥的父亲,但更是位负责任的君王,他要老朽此来只是为尽人事,他要安排转告一句话,说世上还有比儿女之情更重要的事。”
  水文青哼了一口气道:“主上莫非对寒月的被掳,知道得比我们清楚。”
  “不!主上不知道,但是他却知道这不是宁阳之所为,宁王虽有不臣之心,但不会在寒月身上动脑筋。”
  “这是怎么说?”
  “这是朱家老祖宗的训诫,朱家的子孙可以互相争权倾轧,却绝不可互相伤害,所以永乐爷虽有靖难之变,只是把建文帝逼得出之海外,却没有杀害他;朱家子孙不能自相残杀,否则所有的皇族都将群起而攻,这是他们朱家子孙的一个共同规戒。”
  水文青道:“难怪宁王叛意早明,主上却一直不能动他,原来还有这重关系,太祖立下这条规矩用意何在?”
  还不是想朱家成万世之业。
  水文青一阵沉默,冷秋水又道:“爵爷来了一天,打听出一点线索没有?”
  “没有!这批人稳得很,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不必急,慢慢弄好了,对方自己会找来的,他们掳去寒月,一定有所图谋,也必然会来联络的。”
  水文青点点头他发现这个老人不傀是干这一行的,冷静、凡事清楚,无愧乎能在这个圈子里独当一面。”
  他们等了两天。再也没有人到帅府来捣乱了,但是却派了个人明着来了。
  那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外表平凡,穿着普通,看不出一点特殊的样子,可是他对帅府的情形很清楚,一来就请见水先生,不找袁尚文,也不找冷秋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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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爱侣落难 急煞夫君  叛逆恶贼 近在君侧
 
  水文青立刻接见他,在一间秘室中,只有冷秋水在旁,来人带了个包袱,先打了开来,里面是一口刀,冷寒月的那口六月飞霜宝刀。
  他把那口刀放在水文青面前道:“水先生,兄弟王得泰,得意的得,和泰的泰,无名小卒,跟人跑腿。”
  水文青微微一笑道:“王兄客气,无名也许,小卒却未必,能担任这份工作就不简单。”
  “兄弟是真的马前小卒,除了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