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金童





  易实寒见他答应了,显得十分高兴,一面拖住同行,一面笑着道:“我们快走吧!小女为了款待世兄,早已整理盏恭候,她一定会怪老头子不会办事,浪费了她番苦心安排。”
  说着他见南宫一雄现出不解之状,乃又笑着道:“我说的是长女华容,她在西湖偶然与世兄相值即已看出世兄不同凡响,为了要邀请世兄下踏寒舍,她真的费了一番计较。”
  南宫一雄愕然地道:“大小姐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到岳墓来呢?”
  易实寒笑道:“世兄已经见过她了!”
  南宫一雄诧然道:“我见过大小姐了,在什么时候?”
  易实寒笑道:“不久之前,在西子湖上,世兄还与她同窗赏月。”
  南宫一雄叫起来道:“是她!怎么大小姐会做那……”
  他实在太惊奇了,怎么也想不透那个歌妓会是易实寒的大女儿。
  易实寒一笑道:“那就是小女华容,她故意弹唱岳飞词,激起世兄的思古豪情,才会有踏月岳王坟的怀古豪举,才能欣赏我与娇容的一番做作,我们先前也不相信,可是世兄果然如她所料,可见她对世兄的了解颇深。”
  南宫一雄征了半天才道:“大小姐料事如神,真是了不起。”
  易实寒一笑道:“她的人还不算笨,可是不太爱卖弄,不像娇容那样雄心勃勃,你们见面之后,一定很谈得来。”
  南宫一雄仍是怀疑道:“她与二小姐既同胎而生,怎么面貌完全不像?”
  易实寒笑道:“她们姐妹长得一模一样,不过华容比较文静些,看起来也像个女孩子,我真替娇容担心,她那种飞扬浮燥的性情,谁都受不了,将来要为她找个适当的对象嫁出去,倒是件麻烦事。”
  南宫一雄听他的口气似已经把自己当作招上门的女婿了,本想出口表示反对,但是话到口边,又忍了下去。
  第一,人家还没作正式的表示,先期作那种露骨表示太冒昧。
  第二,他对于那个易华容颇感兴趣,很想进一步接触,看看她是个怎么样的人,现在把话说僵了,也许这老头子忧不肯带自己上门了。
  第三,他对易家的神奇剑法确实是心折,自己一问就醉心剑术,错过这个机会太可惜了。
  易实寒见他欲言又止,自己也觉察了,讪然一笑过:“我真是老糊涂了,世兄问的话没有回复,反而说些不相干的废话……世兄不是问她们两姊妹不太相像吗?华容船上弹词饮酒时,戴上了一付人皮面具,我们刚才乔扮秦桧与王氏也是用的那个玩意。”
  南宫一雄哦了一声道:“难怪老夫改容得那么快。”
  易实寒从怀里掏出那付面具道:“这玩意儿也是华容制作的,戴上去很方便,我出外游历时,也是靠它遮住了本来的面目……至于华容今夜易容相见,倒不是为了怕世兄识破本相,她长得比面具好看多了。”
  南宫一雄笑笑道:“只要看到二小姐,就知道大小姐必是仙露明珠一般的人物。”
  易实寒大笑道:“哪里!只是不算难看而已,等一下你就可以看到她的真面目了,她们经常在西子湖上荡舟游戏,认识她们的人很多,要是被人家知道了易家的大姐当了歌妓,那可是不太好听,因此她才要化装出现。”
  南宫一雄只是笑着听他滔滔不绝地说着,不知不觉已来到湖边,但见一叶轻舟,傍着一个淡装丽人。
  南宫一雄见了不禁心头一震,她长得与易娇容非常相似,然而别有一股端庄贤淑的风韵。
  易实寒见到她之后,老远就叫道:“华容!你怎么又出来了,难道不放心我老头子,怕我不会干事。”
  说时已走到临近,那女子轻轻地道:“爹!您真是的!两里路外都可以听到您的声音,而且尽在替我吹嘘,也不怕人家笑话。”
  易实寒怔了一下道:“我没有说什么呀!”
  那女子横了他一眼道:“还没有说什么,整个西湖上都听见您在说自己的女儿长得多好看。”
  易实寒大笑道:“这是真话,杭城谁不说你们是一对姊妹花!”
  那女子娇嗔一声,然后才看着南宫一雄道:“那是你自己的想法,南宫公子的眼界可不像您这么低。”
  南宫一雄被她一眼看得心头猛跳,连忙道:“哪里!哪里!小姐的确是人间仙妹,绝代芳华。”
  易实寒高兴地笑道:“怎么样,人家也是这么说的吧!”
  那女子脸色微红道:“南宫公子是客气,人家倚马才华,侠士风流,西子湖上三天快游,不知颠倒了多少红粉娇娃,我们蒲柳之姿……”
  南宫一雄绝顶辩才,到了此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良久才结结巴巴地道:“小姐误会了,在下从不涉足欢场,今天是因为适逢中秋佳节,所以才破例逢场作戏,不想……”
  易实寒大笑道:“不想刚好找到了我的宝贝女儿。”
  南宫一雄脸上一红,作了一揖道:“唐突之处,尚祈小姐见谅。”
  那女子弯腰一福道:“公子客气了,倒是妾身实弃聪明,原冀博公子一杰,望公子不要见怪。”
  南宫一雄连忙道:“那里!那里!小姐慧心菊琐,尤其是对古人的一番推想,别见高才。”
  易实寒笑着道:“好了!好了!别作客套了,且喜相近各年少,暂借杯酒估生平,大家上船吧!”
  说着催促他们上了船,他自己坐在船尾,荡开双浆,把小船催得如箭一般地向前急驶。
  南宫一雄与那女子则默然相对,不时看对方一眼,当两人的目光相接触时,又莫明其妙地都低下了头。
  易实寒奇怪的道:“你们怎么不讲话呀!”
  那女子低声道:“爹,您还没有替我们介绍一下。”
  易实寒一怔道:“你们不是互相认识了吗?”
  女子白了他一眼,他才笑道:“对了,你虽然已经见过南宫世兄,却是以歌伎的身份见他的,现在你是易家的大小姐,自然要重新介绍了,世兄;这是小女华容。”
  南宫一雄赶忙站起来拱拱手,易华容这才轻笑道:“南宫公子,不是我故作姿态,虽然家父已经将贱名先行告诉公子了,但是我总不能就此认为跟公子已经认识。”
  南宫忙道:“是的!是的!小姐顾虑极是,女孩儿家的名字何等尊贵,若非令尊正式当面见告,在下也不便冒然称呼。”
  易实寒哈哈大笑道:“你们倒是一对迂夫子,既然大家都知道了,何必还要多费一道介绍。”
  易华容正色道:“爹,话不是这么说,尊严殊基于礼制,我们不能让南宫公子认为我们是不值规矩的野人。”
  易实寒大笑道:“全家就是她一个人讲规矩,连我老头子也被他拘束得处处不自在……
  不过话又说回来,易家堡上上下下近百个人,多亏她管束得有条不紊,维持住一个大家风范。”
  话当然是对南宫一雄说的,却隐隐有得意之状。
  南宫一雄笑了下没有表示什么。
  易实寒忽然又道:“娇容呢!这丫头一个人先跑了。”
  易华容脸上微现忧色道:“妹妹气冲冲地划着一条船先回去了,我叫她她也不理,爹!
  一定是您又说她什么了,我告诉您多少次,妹妹的个性强,您骂她打她都没关系,千万不要伤害到她的自尊。”
  易实寒轻叹一声道:“这孩子我真不放心……现在我活着还能控制住她,真不知将来会做出什么事来!华容,假如……”
  易华容忙叫道:“爹!您别说下去了,这事千万行不得,我相信她会慢慢变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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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易实寒轻轻一叹道:“好!太难了!我只希望你能快点安顿好,让她死了心。”
  易华容朝南宫一雄看了一眼,脸色红了。
  南宫一雄微略也明白了她这一限的用意,而且这一眼中,另有一种令人动心的媚态,使得他的脸也红了。
  易实寒见他们两人的情景,不禁又高兴起来了,笑着刚要开口说话,易华容却急着道:
  “爹!您别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更不能把话说得太早。”
  易实寒怔了一怔。
  易华容又轻叹说道:“我看人不会错的,我认为也不会错的,请您相信我,慢慢的来。”
  易实寒怔怔地道:“你知道我不能再等太久了。”
  易华容凄然垂头道:“我知道,所以我才……”
  说到这儿,她又看了南宫一雄一眼,却没有说下去。
  南宫一雄被她一眼看得心头又激起一泓涟漪,他自己也很奇怪,一向对女人都是很看不起的,何以这个女子会令他如此心神震动。
  经过弯弯曲曲的水路,他们终于来到一片巨大的宅院前面。
  南宫一雄虽然出生在一个豪富之家,也被这片产业的巨大震惊住了,失声赞叹道:“老丈的家业当真不小。”
  易实寒轻轻一叹道:“这一片祖业积寒家祖上的世之经营,但是恐怕就到我这一代为止了。”
  南宫一雄知道他是因为没有子嗣,才说出这番感叹的话,也不表示什么意见,随着他们父女下了船。
  在这一片基业中,生活着近百个人,可是大部分人都是雇来的庸工,真正的主人只有易实寒与两个女儿。
  南宫一雄在宅中作客两天,易华容陪着他参观宅院前后种种的布置,除了水路之外,另外还有一条路可以通进去。
  可是这条陆路很秘密,除了易氏父女之外,谁都不知道出入的方法。
  南宫一雄在阵图布置上颇下过一番功夫,也表现出他超人的才华,他不但一眼就看出这条陆路,而且还指出这片密林所布的阵式中许多未尽之处,因此也赢得了易华容更多的好感,也知道易家的详细情形。
  易家是真正的剑术世家,也不知道从哪一代开始就研究剑术,其间能人辈出,却没有一个人出外显露过。
  因为易家的祖先传下了一条严格的规矩,绝对禁止子孙出外招摇,他们只想宁静地生活在这世外桃源中。
  人是否永远能克制住自己?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易实寒生性恬淡,可是他依然更名易容,外出游历了一趟。
  同时也偷偷地拜会了一些当世成名的剑手,发觉易家的剑术仍是高出他们很多,才放心地回来。
  可是他却面临到一个很辣手的问题,易家的剑法一向是传子传媳不传女。
  因为女儿长大了要出嫁,嫁出去的女儿不能再顶着易家的姓,自然也不许使用易家的剑法!
  易实寒偏偏没有儿子,他妻子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后死了,易实寒伉俪情深,未忍再娶续弦,等到女儿长大了,他再想到这个问题,已经来不及了。
  更因为没有儿子,他对两个女儿十分宠爱,将易家的剑法也传给了他们,小时候不觉得,长大了才发觉两个女儿性格上的差异。
  易华容端庄贤淑。聪明而稳重,易娇容却雄心勃勃,对剑法特别有兴趣,造诣也比姊姊深。
  可是易实寒了解她一定不肯安于本分,目前还有人压制着她,等到易实寒一死,她绝不会守着这一片基业安份生活下去。
  易家的剑术也许可以轰动一世,但是易氏的祖训却因之破坏了,易实寒将成为祖宗的逆子罪人。
  他曾经下过一个狠毒的决心,在他未死之前,先杀死这个可能会惹祸的女儿,却为善良的易华容所反对。
  易实寒自己也不忍心真下那样的毒手,这个计划也就一直无法实行。
  最近易实寒却开始耽心了,因为他得了一个咯血之症,那是个不治的绝症,他自知将不久于人世。
  因此他对身后的事特别尤烦。
  这些话有一部分是易华容告诉给他听的,有一部分是易实寒告诉给他听的,父女二人各有一种说法,综合起来却不外是这个情形,不过易实寒说得比较恳切,他恳求南宫一雄能答允他即易华容为妻入赘易家。
  南宫一雄不反对娶华容,却坚决不同意入赘,因为南宫家也只有他一个独子,他不能做自己祖家的逆子。
  易实寒自然不能勉强他,可是过了一个月后,他的病体越来越重,最后在病榻上恳求南宫一雄无论如何也要答应他的请求。
  南宫一雄没有办法,最后想出一个折衷的条件,他不入赘,但是同意将第一个孩子入继岳家为后。
  又拖了几天。
  易实寒病势更重,终于同意了这件事,南宫一雄与易华容成亲后半年。易华易刚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易实寒就死了,谁知道易华容伤于老父之死,刚怀的身孕竟流产了。
  经过医生悉力调治后,易华容虽告康复,医生却告诉她这一辈子只能再生育一次。
  这是个很坏的消息,易华容非常着急;却不敢让南宫一雄知道,暗中却促使南宫一雄与易娇容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