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虎手
他立即机警地闪出房外,带上门匆匆加锁。走廊前端,有一个青衣人匆匆走来,相距尚在两丈外,那人似乎想到了其他的事复又转身匆匆走了。
由于紧张过度,便忘了将脸上的脂粉洗掉。
来人虽走了,他并不因此而松口气,反而更为紧张,疑心生暗鬼,还以为对方已发觉不能,转出去叫同伴前来察看呢。
一急之下,出了一身冷汗,他扭头便向后门溜,先逃出去再说。一面走,他一面想:“跟着这群神秘的人走,替他们卖了好几年的命,至今还不知会主坛主是何人物。要不是这次出了纰漏,我还不认识这许多人是自己人呢。一点点莫须有的罪名,就要将我百劫人妖置于死地,功劳苦劳一笔勾销,未免太岂有此理!再不走,早晚要断送在你们手中,只怪你不仁,休怪我无义,天涯海角一走,走得远远地、你岂奈我何?老天爷保佑,保佑我能平安脱险。”
将后门拉开一条缝向外瞧。运气不错。后院没有人把守。但五丈外的院门外,可看到两名青中年人不时往复巡走。
“这两个人见过,不知艺业如何,我不能冒险.这些人无一庸手,沾不得。”他心中嘀咕。
右侧是一座禅房,他老鼠般溜至屋角,探首张望,附近不见有人。他的目光落在院角的墙根,那儿正好飘越院墙,外面有大树,出去便可藏身。
正想窜至院墙角,后院门方向突然出现两个人,一面走,一面指手划脚,其中一人说:“搏杀高小辈谅无困难,难的只是坛主奉命不许误伤那位叫华小绿的小丫头,委实令人费解。
洪香主,你对这件事有何高见?”
“我?我认为会主可能看上那小丫头,故意……”
“不可胡说。”
“郎香主,这可是你要我说的。老实说,这次的事太不寻常,区区一个高小辈,竟出动咱们内坛主与诸护法,听说会主也亲自出马,到底为了什么?”
“咱们最好不要多刺探。活得长久些,这里的警哨得小心了,咱们必须把会合处保持绝对安静。”
“这里十分偏僻,不会受到打扰的。”
“如果那无所不知的老鬼白无常找来.那就糟了。喂!屋角那位弟兄过来一下。”
百劫人妖早想溜走,但却又怕对方起疑,因此冒险不动,站在那儿像是警哨。
真是倒霉透顶,对方叫唤他了,怎办?人急智生,他向右首不远处的墙一指,急叫道:“那儿有一个尼姑出来了。”
郎香主一赶,飞步抢来叫道:“在何处?那是不可能的。”
百劫人妖已经奔出,向墙角窜去。
洪香主后发先至,喝道:“伏下,交给我。”
他依言伏下,乘机拔剑。
郎香主奔出,不悦地叫:“这里可能有人走动……”一面沉一面回头,语声一顿,目光落在百劫人妖的侧脸,一眼便看出不对,那是一张巧施脂粉的面孔,脱口叫道:“咦!你的脸,你是……”
洪香主扭头回顾,“嗯”一声低叫,百劫人妖的剑已刺入他的背心。
郎香主发出一声警啸,左手疾扬,寒星脱手而飞。
百劫人妖刚向上腾升,“嚓”一志轻响,只觉右股一震,痛楚立即传遍全身,浑身发僵。他必须逃,一咬牙,手搭住了墙头生死关头性命要紧,顾不了疼痛.奋力翻出墙外去了。
“人妖逃掉了。”郎香主大叫,飞跃上墙。
外面山坡的是矮林,百劫人妖拼命狂奔。
后门的两名警卫,全力狂追。
郎香主飞跃而下,大喝道:“百劫人妖,站住!你好大的狗胆。”
百劫人妖怎敢站住?冲入矮林叫:“老兄、穷寇莫追。”
庵中一阵乱,追的人向外涌。
郎香主与两名警卫,不理会遇林莫入的禁忌、凶猛地跟入穷迫不舍。
百劫人妖右后股挨了一镖,逃入林中百余步,镖被震脱,糟了,鲜血如注。
痛,他受得了,但流血过多、却是致命伤。右股痛得麻木不仁,他仍能支持,本能地挪动腿狂奔,便血却因此而流得更快。
不久,终于大眼临头,眼前发晕,昏眩感无情的袭到,只感到头重脚轻.“砰”一声响,跌了个大马趴,一阵剧痛几乎要了他的命。
脚步声近了,追兵到了。
“我不能倒下!”他向自己叫。
他爬起了,拔剑出鞘,一声厉吼,向急速冲的模糊人影挥去。
“铮”一声暴响,他感到虎口一震,剑脱手而飞,眼前金星直冒,身不由己向后退。
“嗤!”小腹挨了一腿。
“哎……唷!”他叫,仰面便倒。
等他有挣扎的机会,“嗤嗤”两声,又肩关节便挨了两劈掌,双手麻木失去效用,接着被人按住了。
搞他的人是郎香主,提起他向奔到的一名警卫一丢,喝道:“绑!果然是人妖。”
他心胆俱裂,哀求道:“诸位,放我一条生路。”
“噼噼!”郎香主给了他两耳光,吼道:“你这出卖主人的狗东西!你还有脸说话?”
“诸位,我百劫人妖卖命多年、忠心耿耿问心无愧、从未做出卖主人的勾当。主人疑心太大,无情无义令人心寒,我百劫人妖便是一面镜子。诸位日后……”
“噼!”郎香主又给了他一耳光,吼道:“闭上你的狗嘴!你挑拨离间,罪加一等。”
他一咬牙,厉声道:“千刀万剐,不过一死而已,罪加一等又能怎样?老兄,你不要神气,总有一天你会蹈我的覆辙。你将后悔嫌迟,咱们枉死城中见。”
“押走!”
“走就走,陈某不是贪生怕死的人。砍掉脑袋碗大个疤、没有什么不得了,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你不必在陈档面前作威作福。”
追到的共有八个人,押着他往回走。离门清净庵已有两里地,他在负伤后仍能逃这么远、求生之念委实超一等。确是奇迹。
只走了百十步,他终于支持不住了,生命之灯逐渐暗淡,精力可怕地迅速消退,浑身都软了,在两人的挟持下,无法迈步,任由对方架着向前拖,绝望终于击溃了他,他无法度此一劫了。
一名青衣人摇摇头,向前面的郎香主中:“郎香主,他快断气了。”
“断气了也得将他拖回去。”郎香主乖戾地说。
蓦地,右前方不远处,矮树中钻出一名村姑,以手掩面惊叫道:“强盗!强盗杀人……”
远处钻出一名高大的村夫,急问道:“你们是强盗?杀!”
杀字出口,赤手空拳向前扑来。
一名青衣人大喝一声,拦住来一记“黑虎掏心”同时奋身撞下。
村夫好快,左手一翻,带住了大拳头向后带,这记“带马归槽”得手应心,右手切入,一指头便点在青衣人的七坎穴上。
“嘭!”青衣人摔倒在地、寂然不动像是死了。
村夫转身一脚踏住、顺手拔出对方的剑,大叫道:“捉住一个了!又一个!”
“铮!”他架开另一个的剑,乘势送出剑尖,半分不差刺入那人的心脏要害。
同一瞬间,又出来了两名村姑,但见人影疾闪,人出现便已抢入人丛,像是四面八方齐到,势如虎入羊群。
他们是高翔与三位姑娘。恰好碰上了。
小绿一肚子怨气,正苦无处发汇,她不用幻电神匕,用上了缥缈幻影身法,以可怕的奇速抢入人丛。“咳”一脚踹折了一名大汉的腰脊,“叭”一声一掌拍在一名中年人的脸部,中年人的眼珠向外爆,成了扁脸人。
高翔一跃而上,猛扑郎香主,叫道:“官司你打定了。”
即香主还真以为他是村夫,大喝一声,一剑点出叫:“有话好说……”
“铮铮……”高翔连震对方五剑,最后招发“三星逐月”,在郎香主的双肩刺了不轻不重的三剑。
四头猛虎斗八头羊,高翔一个人便放翻了三个。小绿一冲错间,报销两个,而且未留活口,吕芸主婢放倒两个人,另一人丢了百劫人妖逃命。
只逃出十余步,小绿赶上了,这次用兰花拂穴手,制住了对方的脊心穴,总算擒了一个活的。
百劫人妖委顿在地,看清了站在身边的高翔,不由绝望地长叹一声道:“又落在阁下手中了,命也!”
“哦!原来是你。”高翔欣然地说。
“饶我一命,我把所知的事毫不保留地告诉你。”
“你要招供?”
“是的。反正他们已认为我向你招了供,干脆就招了吧。”
“你要招些什么?”
“虽然我所知不多,但对你仍然是重要的线索。”
“那么,在下先救你,免得你流血而死。”
不久,他们将百劫人妖点了昏穴藏好、其他活着的人一一打昏塞在草丛中,藏好尸体,悄然扑奔清净庵。
庵中还有十余名供奔走的执役人,这些人在江湖上已称得上一流高手,但在高翔四人看来,却不堪一击。
高翔命三女把守外围,自己独自仗身从前门闯入,首先便碰上两个把门人,一名把门人沉声喝问,“什么人?不许乱闯!”
“南京高翔。”
一声怒啸,两名把门人骇然向里退。
留下三名受伤的活口,四人撤离清净庵,带走了两名为首的人。
从俘虏的口供中,仅知道这里是内坛的聚会所。该会的名称,这些内坛香主与弟子也不知道,只知道叫内坛,坛主是一个戴鬼面具的人。两位副坛主,各有一具金蛇令与银蛇令。数位护坛法也称护法。这些首要人物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内坛原设在南京祖堂山,自从上次双阙庄被挑后,内坛便在大江两岸迁移不定。内坛执役的人不足三十,由郎香主与一个方香主负责照料,只负责看管囚犯及处决囚犯,其他的事皆未经手。平时前来内坛进出的人,比带了鬼面具,内坛本身到底有多少人在外行走,谁也模不清底细,也没有人敢费神去摸清,每个人只负责本身的事务,有钱有酒有女人享受,谁还愿意甘冒大不韪多管闲事?因此所知有限得很。
再一问曾经被处死的人,高翔恍然大悟。原来笑如来暴毙大牢,故意招供,皆出自内坛坛主所一手策划,并非畏罪自杀的。
至于风尘五杰之死,却不是内坛的人所为,晴天霹雳与夜叉康亮等人,都与内坛无关,而是加一坛的人,所属坛名无人知悉。
不管任何一坛的人,地位高而不面统辖有人的香主以上人物,皆有一定的鬼而具与表露身份的令牌,令牌有金有银,面具与令牌缺一不可。
总之,这次的收获颇为可观.等于是向首脑人物接近了一大步,不再是盲人瞎马暗中摸索的人了。
四人同心协力,以快速绝伦的行动,疾趋河边,开始向在河旁守株待兔的贼人,发起出其不意的袭击,一击即走,得手便快速远扬,先后共放倒了六名高手,埋伏区大乱。
“南京高翔”四字,令贼人们心胆俱寒。
敌势过强,四个不敢与大队贼人正面冲突。最后一次冲突发生在河西岸,四人以雷霆万钧的声势。出其不意向八名高手袭击击毙对方四名之后,另一拨贼人闻答来援,四人立即在对方行将赶到的前片刻,活擒了一名戴鬼面具的高手,由高翔断后,迅速撤走。
午后不久。他们藏身在河畔的芦苇中,目送十二艘快船狼狈地撤走。
次日凌晨,他们带了百劫人妖与五名俘虏,乘船到了团风镇,接走吕姑娘的另一名侍妇,在朝霞满天中,船驶入大汉,放乎中流扬帆上航,轻易地逃过贼人的耳目,扑奔武昌。
高翔早有准备,先会合了江南浪子,请江南浪子立即带了俘虏,秘密下放南京。
江南浪子一听贼人中有老鬼鳅与混江龙刘氏双雄,勃然变色道:“难怪江上朋友如此怕事,原来这些首要人物已被对方收买了。这三个恶贼一死,大江的江上朋友便会转而助我了,咱们成功之期不远。”
高翔慎重地说:“小弟未能将飞叉太保活捉,无法问出火焚贵庄的主凶,委实遗憾。
但从他们的口供中,小弟已可断言,火焚贵庄嫁祸的主凶,已可认定是盗宝案的主谋人了。咱们如能找出他们的会主,一切真像大白水落石出。”
“老弟下一步有何打算?”
他淡淡一笑,胸有成竹地说:“我们去找他们,自然不易,他们的秘坛已迁涉流窜,到何处去找?因此,咱们必须要他们来找我。”
“老弟的意思……”
“吴兄派人将俘虏秘密送至南京,咱们另派人扮成俘虏,只留下一个真的百劫人妖为饵,布下双重埋伏,等他们来救人,当然他们必定要将我置于死地而后甘心,因此他们必定来的,只怕他们不来,来了他们就别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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