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虎手
面郎君薛冠华与他的师兄白无常,二十年来音讯全无,恐怕早已骨肉化泥了,直至目下为止,天下间成千上万的扛湖人,竟没听说过有谁见过这一双该死的凶魔。”
神枪王局主说:“那玉郎君范世昌虽名列四邪之首,其实艺业平常,严格说来,四邪中他的艺业最差,好色如命,被女色淘空了身子,恐怕连脐身于一流高手之林也不配以一比一,他绝对胜不了擒龙手。”
高翔心中有数,他不愿说出白无常仍在人间的事,转过话锋道:“玉郎君是不是玉面郎君的事,暂且不管,小弟会查出来的。在总管,冯前辈所获的线索……”
“在下奉庄主所差,特来知会老弟的;”
“愿闻其详。”
“其一,劫宝案主凶的确不是笑如来,而是另有其人。其他参与其事的人,已经查出的有汇湖游神古山岚,蛇魔冉兴,神鞭骆义,游僧宏明。至于那些已死的人,老弟皆已见过,不用在下多说了。”
弹指通神恨声道:“不错,在下已认出横望山秘窟的人中,有蛇魔冉贼在内。”
“大总管,主凶是谁?”高翔急问。
“呵呵!说来诸位也许不信。”杨抡奇泰然地说。
“谁?”
“石湖畔的江南浪子吴坤。”
弹指通神吃了一惊,脱口叫:“真的?不可能!”
“呵呵,你们不相信,其实起初敝庄主也不信哩!”
“有证据么?”高翔慎重地问。
“在太湖东洞庭山太湖一君的家中,找到了秦淮河四大名花中的玉姑娘,她是年初被江南浪子送给太湖一君作为五十大庆贺礼的礼物,目下是太湖一君女乐班头;此其一。
江北扬州三怪之一的瘦马马卢,家藏一具紫金三凤鼎,那是江南浪子送给他的玩上紫金鼎。而这具三凤鼎是退职南京御史孙芳的传家宝物,是南京十六宗巨窍失物中的一宗;此其二。去年岁抄,经南京失踪的三眼虎庞化及的外门兵刃日月金轮,正放在望潮阁中;此其三。风月僧法云的师兄苦行法生,目下在江南浪子的明湖精舍中。风月僧与芙蓉峰西风山庄的庄主阴阳一掌牛哲,是十年如交。十天前,敝庄派人至西风山庄勘查,该庄人去庄空,阴阳一掌已闻风而逃;此其四。当然,敝庄主声誉甚隆,如无真凭实据,有条不紊不至于乱入人罪。”杨抡奇一一的加以解说,条理分明有凭有据的。
神枪王局主摇摇头,苦笑道:“如此说来,去年南京三大巨案,皆是江南浪子所为了,委实令人大感意外。”
“该说是四大巨案。”杨抡奇说。
“把劫宝案也算上?”
“不错。高老弟已查出笑如来是主事人之一,笑如来也认了罪,而双阙庄与西风山庄毗邻而居,双方是否有勾结或同谋,尚待进一步证实。蛇魔在横望山建秘窟,等于是在江南浪子的卧榻旁设床,要说江南浪子与此事无关,委实难以令人释疑。高老弟追查杀擒龙客的凶手,蛇魔为何派人劫掳高老弟?此中原故,比青天白日还明白。”
高翔有点恍然,叹道:“唉,原来为此,这一切都是小弟促成的……”
他将人茅山返回时,途中所经历的变故一一说了,只隐下青城逸客上助龙湫亭十日传艺的事,最后说:“一波末平,二波又起,不管缥缈魔僧是否与四大巨案有关,但他在西风岭出现,对咱们来说,仍然是不吉之兆。而对那位戴鬼面具浑身裹在豹皮内的人,更是一大祸害,将来可能麻烦很大。”
杨抡奇静静地听完,讶然道:“想不到老弟竟经历了这许多隐险,委实令人大感意外。在下返庄之后,即将此事禀明庄主。但不知老弟准备如何进行,今后作何打算?”
“根据大总管所道,小弟立即着手追查。”
杨抡奇呵呵笑,说:“敝庄主已经着手经管,追查罪证的事已告一段落,即将开始缉凶,老弟如果有兴趣,欢迎参加。”
“小弟有幸追随骥尾,深感荣幸,但不知冯前辈准备何时发动?”
“决了,老弟可否至敝庄小住?”
“三天后小弟向冯庄主请安,并听候驱策。”
“好,敝庄主当恭候老弟莅临。在下仍有事待理,告辞了。”
神枪王局主大笑道:“杨兄这不是太见外了么?酒席已在准备……”
杨抡奇离座而起,抱拳笑道:“兄弟怎了见外?委实是有在要事待办。兄弟与人午正约会,必须守时,事关个人声誉,岂能延误?来日方长,以后打扰局主的机会多差点呢。告辞了!”
众人不敢强留、恭送佳宾离店。
众人回到内厅,弹指通神不住摇头,苦笑道:“诸位,江南浪子居然涉嫌,在下委实难以置信。”
神枪王局主也慎重地说:“江南浪子怎会做下这种事?吴家是太平府的道富,为人轻财重义,侠名四播,有口皆碑的慷慨吴大爷做出这种事?委实意外,费解。”
高翔心事重重地说:“仅凭外表相人,当然不可靠。知人知面不知心,目下咱们不能武断地认定谁是真的幕后主持人,在下随玉狮前往缉凶时,会慎重处理的。”
他着手安排些琐事,要在三天后前往龙尾山庄随玉狮缉凶。
第二天三更时分,永安镖局出了大纰漏。
高翔并不在永安镖局歇宿,他晚间到兵器店安顿。
南京庄夜禁森严,子夜一到,禁止百姓小民行走,犯禁都将受严惩。
三更天,一个黑影神不知鬼不觉地侵入内堂,击昏了两名看守,放起一把无情火,烧掉了栋房舍,闹了个乌烟瘴气。要不是镖局子人多,恐怕整条街都会被烧毁。
为了追查放火的凶犯,高翔的行期被耽误了。
火救熄之后高翔返回兵器店,以觉弹指通神失了踪,不由大吃一惊。住在弹指神通邻房的居天成,也不知弹指通神是如何失踪的,反正知道火起时,救火的人不曾见过他。
高翔好细检查全房,门窗毫无异样,门尚未开,室中一切物件皆无异状,唯一可疑的是,外衣和鞋抹怎么也不见了?以弹指通神的艺业来说,不可能在穿好衣服鞋袜后,被人无声无息的掳走。
高翔心中大急,为了追寻弹指通神的下落,他不能离开,立即派人前往龙尾山庄知会玉狮,说明不能赴约的经过。
“是否与火焚镖局的事有关?”这是他第一个念头。
居天成年纪轻,但颇有见地,向他说:“高兄,这件事恐怕要牵涉到江南浪子呢。”
“居兄有何发现么?”
“罗前辈曾经对证南浪子涉嫌的事存有疑问,早想前往察探一次,会不会是他不愿惊动别人,独自前往石湖察探?江南浪子在江湖上颇有侠名,罗前辈与他曾有些许交情,当然心中存疑,前往查看自是意料中事,要不就……”
说至此地,语音一顿,欲言又止。
“居兄是否另有想法?”他追问。
“这……恐怕兄弟不该说。”
“居兄但请明言。”
“这……有两方面设想。一是罗前辈被囚黑狱之恨未消,前往找江南浪子算帐。一是前往通风报信……”
“不会吧?”
“很难说。记得往昔向江湖名宿请援时,罗前辈所提的第一个人,便是江南浪子,可知他与江南浪子定有渊源,也可能交情不薄,前往通风报信以尽友情,并非不可能的事。”
高翔心中大惊,不管江南浪子是不是主凶,弹指通神这番前往,必定凶多吉少。
“哎呀!他去石湖了?”焦灼地叫。
“是呀,咱们怎办?”
“去石湖走一趟。”他断然的说。
“我也去。”居天成自告奋勇地说。
高翔断然回绝,说:“不行,目下金刚李虹已过辽请朋友助拳,何时可以回来无从得悉,拼命五郎与神枪太保,也至各地游说水路朋友帮忙,三五天之内不可能返回,此地需人照料,居兄必须在此地坐镇。”
“你要一个人去。”
“正是此意。”
“不行,多一个人多一分照顾,目下靠你一个人掌大旗,你不能独自一人前往冒险,此地有王局主照应,料亦无妨。”
高翔一想也对,说:“好,咱们拾掇,立即动身。”
“立即动身?这……”
“救应不可迟,愈快愈好。”
他立即去找王局主,匆匆交代一番,立即带了兵刃暗器,偷越城关连夜走了。弹指通神不是失踪,确是奔向石湖,但不是自己主动前往的,而是被人擒走了。
镖局子起火是三更正末之间,三更初。弹指通神好梦正甜。突听到窗下传来了异声。
练武有成的人,警觉心特高,他从梦中惊醒,悄然穿衣下床,取了枕下的长剑。
有人在撬窗,他心中暗笑:“好一个笨贼!”
一时大意,他不再唤醒邻房的居天成,出房绕出院中,掩至窗的一面。
一条黑影突从窗下升下瓦面,好俊的轻功。
他不假思索地急起直追,并且机警地向居天成的窗户打出一枚飞蝗石。“啪”一声响,他已追上了瓦面。
怪!怎么这黑影不向外城逃,而向凤仪门?这便令人惊讶,难道这人是从城内来的?
他脚下一紧,两人沿大路向东飞掠。追得快,逃的人也快;追得慢,逃的人也慢。
距凤仪门不远,黑影向右面小巷中一钻。
“好啊!我不信你会逃上天去。”他心中暗叫。
可是,他始终未能接近五丈以内。
黑影逃出小巷,穿越旷野,接近了四丈余高的巍峨城垣。
弹指通神开始心惊,感到不对了,对方是有意引他前来的。这儿的城墙最高,轻功即使练到化境,也不可能飞越,必须使用壁虎功或游龙术爬上去。后有追兵,哪有功夫用壁虎功游龙术慢慢向上爬?显然这人不是城里出来的人,而是有意引他来的了。
他悚然止步,向右面的草丛中一伏。
黑影不见了,向前消失在夜色中。
他听到了警锣声,看到了远处天上有火舌上升,便知道失火了,但不知是何处失火。
“该回去了。”他想。
四周静悄悄,只有此起彼落的虫鸣,躲了许久,虫声渐盛。
正待长身而起,突觉身后虫声倏止。
他心中一懔,徐徐撒剑。虫声倏止,这表示有物从后面接近了。
他缓慢地转身,只转过一半,蓦地是风压体,黑影像鬼魅幻形,已经到了身后。
“呔!”他低叱,向侧扭倒一剑挥出。
“铮”双剑接触,火星暴射。
糟了,身形尚未站起,另一名黑影突现,剑剁向他的双脚。
他用上了弹指打穴绝学,扣指疾弹,一缕罡风随指而出,恰好击在这位黑影的七坎大穴。
黑影向前一栽,人剑俱倒。
可是,第一各黑影的剑,在这时抵在他的咽喉上,叱声震耳:“丢剑!手上伸。”
四周共有六个黑影,他仅击倒了一个。
性命要紧,好汉不吃眼前亏,冷电四射彻骨奇寒的剑抵在咽喉上不是好玩的。
他顺从地丢掉剑,手向上伸,平躺在地冷笑道:“好家伙,原来你们将罗某引来,早设下埋伏等罗某自投罗网。”
“不错。”用剑制他的黑影说。
六个人皆穿了黑色的夜行衣,黑巾蒙面。
四周人围住了他,一人去救被打穴术击倒的同伴。
“诸位可否亮万?”沉着地问。
“咱们是南湖庄的人。”
“南湖庄?”
“你不知道南湖庄,江南浪子你该知道。”
“江南浪子的住处,不是在石湖么?”
“去年就迁到丹阳湖去了,改名为南湖庄。”
“罗某与吴兄有一面之缘……”
“因此咱们并不想伤你。”
“你们……”
“咱们请你到南湖庄走走。”
他正想找江南浪子,不假思索地说:“好,在下跟你们走。”
“谢谢,得罪了。”
黑影制了他的双曲池穴,押着他走了。
石臼湖与丹阳湖,其实是一座湖。从湖中心先画一条线分为东西,东归汇宁府管辖、称石臼湖。西由太平府当涂县管辖,称丹阳湖,东面的石臼湖也要画一条线,将湖分为南北。北归溧水县管,南归离淳县。因此,这座南京五大湖之一周围数百里的大湖,由三县管辖,三不管地带,正好卧虎藏龙。
江南浪子吴坤,一度曾是纵横天下亦邪亦正的风云人物,晚年隐居故里不问外事,是与玉狮冯海声誉相差不远的名宿。
去年,他迁至丹阳湖与南崖南湖湾,远离故里自立门户,甚至极少与老家的吴姓子侄往来。是不是有意疏远宗祖不得而知。
南湖庄建在南湖湾的湾底,占地甚广,利用湖湾的天然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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