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虎手





  “小侄抢先进入,一时大意便着了道儿。” 
  “你们的人已到了东院,哥儿是否仍要赶去?” 
  “是的,小侄有要事待办。” 
  “那么,你去吧。绿园与松涛别墅也算是近邻,我母女不能前往相助,尚请原谅。” 
  “小侄的同伴是茅山龙尾山庄的庄主玉狮马海,有他照料亦无妨,伯母不必前往相助了,小侄心领盛情。” 
  “娘,女儿要去。”小绿向乃母撒娇。 
  “不行,我们不能贻人口实。” 
  “女儿……” 
  “丫头,你不听话?” 
  高翔加以劝解道:“华姑娘,令堂的顾虑是对的,此时此地姑娘最好置身事外,卷入旋涡日后纠纷多矣!姑娘盛情,在下感激不尽,请随令堂返家,不久在下将趋府拜谢,可好?” 
  小绿方不再纠缠乃母说:“好吧,但你……你得小心啊!” 
  “一次上当学一次乖,我会小心的,谢谢你关心。” 
  “哥儿,好自为之。老身相信你的行事必定正大光明,因此不顾一切出面相救,不管万员外是不是夜叉康亮,能给别人一条活路走,也是一大功德,希好自为之。” 
  “小侄谨记在心,多谢伯母指教。”他恭谦地说。 
  “你去吧,这里有老身善后。” 
  “不侄告辞。” 
  他行礼告辞走了,直奔东院杀声起落处。 
  华氏目送他的背影去远,向六名弃械待命的健仆举手一挥,喝道:“你们走吧、希望你们能找到生路。” 
  六名健仆踉跄而遁,她向仍朝高翔所走方向凝视的女儿笑道:“丫头,你好眼力。” 
  小绿粉颊酡红,娇叫道:“娘,不来啦!不来……” 
  “丫头,说实在的,你与他交朋友,为娘很放心。” 
  “娘……” 
  “不知你爹是否也与为娘看法相同,等你爹回来后再说。” 
  “走吧!此地不可久留。” 
  小绿笑容敛去,脸色不再开朗,黛眉深锁地说:“娘,女儿不知爹到底在忙些什么?一年到头,女儿只见他在家一二十天,他……” 
  “丫头,不可无礼。” 
  “是,娘。”小绿撅着小嘴说。 
  两人出厅向后绕,藉屋民苍松掩身,发飞而去。 
  高翔奔向东院,听清叱喝传自东面,立即登东厢的瓦面向东望,不由一怔。 
  玉狮子与杨抡奇一群三十余名高手,正逐步向东面的松林退,以夜叉康亮为首的贼伙,也有三十余人,人数相等,但如论实力简直不值一比。仅玉狮子与杨抡奇两人,便可以收拾这三十余名二流人物。 
  但玉狮一群人确是向外退,事实俱在。 
  他不假思索地向下跳,一跃三丈向东飞赶,不久便接近了斗场,拔剑大吼道:“南京高翔在此。杀!” 
  玉狮大惊,急叫道:“老弟,咱们用调虎离山计,免得让他们藉机关地道脱身逃命,你把事情弄糟了。” 
  “他们跑不掉了,这里正好决一死战。”他大叫急冲而上。 
  立即有五名仆人打扮的高手转身迎来。吼声震耳。 
  他飞扑而上,一声长笑,剑下绝情,冲入剑山之中、透人丛而出,但见剑虹疾闪,五花石激射,人影倏止。 
  五个人只有两个人及时转身,立下门户准备应战。另三入直冲出两丈外,渗哼声方发,三个人接二连三翻倒在地挣命。 
  他已经回过身来,剑上血迹醒目,冷笑道:“丢剑,听候发落。” 
  两仆脸上灰败,咬牙切齿地厉吼一声,拥上双剑齐出,不顾一切奋勇猛攻,狠命地向前冲刺,情急拼命。 
  “铮铮!”他震开刺来的双剑,切入,反击,伤敌,捷逾电闪,剑虹疾闪,身剑合一从两人中间穿过,穿越后倏然转身。 
  他的目光落在前面,心中骇然震惊,原来就在这刹那间,松涛别墅的人已完全失去抵抗力,死伤殆尽。 
  只有一个人是活的,是夜叉康亮,杨抡奇的剑迫在咽喉上、丢剑等死。 
  “砰!”两仆倒了一个。 
  另一个撒腿便跑,脚下奇快,折向飞逃。 
  “不能让他逃掉。”玉狮大叫。 
  他折向急追,大喝道:“要命的快站住听候发落。” 
  仆人向侧一窜,转身横剑凄厉地笑着说:“松涛别墅没惜命的人,哈哈……” 
  他急冲而上,一剑挑出。 
  “铮!”仆人的剑被他挑飞出三丈外。 
  可是,仍然晚了,仆人的左手一起,四个指头硬生生挥过颈下,喉管像豆腐般被剖开了,鲜血一涌;向后重重的摔倒。 
  他收了剑向玉狮走去,笑道:“还好,一个也没走掉。” 
  玉狮吁出一口长气说:“幸好你截杀了那五个人,不然走脱了一个,咱们便前功尽弃,捉得一些小鱼,大鱼漏网岂不可惜?” 
  “抱歉,晚辈不知庄主用调虎商山计,险些误了大事,罪甚罪甚。”他歉然地说。 
  “算了,不必怨谁啦!夜叉交给你,快问口供,咱们得准备接待江南浪子。”杨抡奇叫。 
  他说声谢谢,向玉狮说:“庄主请加以布置,晚辈要将这人带至偏僻处迫问口供。” 
  “你带走吧,快去快来。”玉狮笑允。 
  他一指头点了夜叉的脊心穴,挟了便走,闪至十丈外的一株松树下,将人放下冷笑着问:“阁下,你是夜叉康亮么?” 
  “不错。” 
  “冲霄鹤已经招供,你知道么?” 
  “笑话,冲霄鹤决不会招供,我夜叉同样不会招供,要杀要剐,悉从尊便。” 
  “他如不招供,你怎会倒霉?” 
  “康某不听你的废话,不中你的诡计。” 
  “老兄,咱们好来好去,反正你要招的。何必拖延时刻?在下只要知道两件事。其一,你归谁节制管辖?其二,江南浪子是你的什么人?” 
  “其一,不知道。其二,在下不认识江南浪子。” 
  高翔伸出手,冷笑道:“好吧,在下只好费些工夫……” 
  “你不必费工夫了,现在,你只有数十的时刻。” 
  “什么?” 
  “你可以从一数到十,在下便会咽气了。” 
  “你……” 
  “在下腹中的毒药发作了,快数。” 
  他吃了了一惊,夜叉的脸色确已开始变青。 
  “你不能死!”他急叫?伸手至夜叉的喉中掏。 
  “哇哇……”夜叉可怕的呕吐,呕出一些食物,腥臭触鼻。 
  “你不能死,快吐!”他大叫,伸指再掏。 
  没有用,夜叉吐了不少东西,但脸色愈来愈可怖,最后终于身躯一蹦,声嘶力竭地大叫:“朋友,你枉……枉费……心……机……” 
  最后一个余音袅袅,气仍在呼出,之后便不再吸气,溘然气绝,浑身在发软,脸色泛青。 
  他颓然地用尸衣拭净手指,长叹一声,向玉狮走去。 
  “老弟,怎样了?”玉狮含笑问。 
  他摇摇头,泄气地说:“恶贼预先吞了毒药,死了。” 
  “问出消息么?” 
  “除了承认他是夜叉康亮之我,毫无所获。” 
  “老弟,不必泄气,元凶恶首江南浪子快来了还有机会。” 
  “但愿如此。” 
  “走吧,咱们前往埋伏区,等候鱼儿人网,鸟儿进罗。”玉狮颇为自信地说。 
  他们埋伏的地方,是别墅南端的松大边沿,距别墅不足一里,看不见别墅,这是一条南行的小径,左面是陡坡,右面是峻峭的溪谷,下沉十丈,草木丛生,藤萝密布,确是设伏的好地方。 
  杨抡奇安排人手,设下十余丈长径的埋伏区。杨抡奇潜伏在南端,北面由玉狮与高翔驻守。 
  已经是末牌初,日影西斜。 
  高翔等得心焦,不住在想:“刚才杀声震天,惨号声可传五六里,辽南浪子如果恰好前来,会不会被吓走了?” 
  他当然也想到那是不可能的事,此地有警,如果江南浪子真是首领,岂会被吓走? 
  不兼程赶来才怪。如果首领居然被吓走,那么,岂能领导这些亡命之徒? 
  南面有了人声,不久,九名樵夫每人挑了一担干枝,鱼贯而来。每人各带了一顶笠帽,戴得低低地,有说有笑急步而至。 
  先头踏入了埋伏区,高翔仍不在意,山区有樵夫平常得紧。 
  第一名樵夫接近了北端,蓦地,南端远处突传来一声鹰鸣。 
  玉狮哈哈长笑,长身而起叫道:“朋友,歇歇肩,辛苦了。” 
  樵夫们一证,第一名樵夫放下柴担,抬头讶然问:“爷台有么?” 
  “区区姓冯名海。” 
  “认识么?” 
  “应该认识。对不起,请诸位脱下遮阳笠。” 
  “你……你好没道理。” 
  玉狮脱下罩袍挂在臂弯上,笑道:“讲道理的人,不会在南京拆冯某人的台。以往四大奇案冯某不加问闻,但在冯某出面之后,再做两案便是瞧不起冯某了。江南浪子,请站出来说话。” 
  第一名樵夫仍在拖,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玉狮仍然不愠不怒,泰然地说:“半月前,南湖庄自相残杀互相火拼,一把火将南湖庄烧成焦土。这位浪子失去了家,先逃至太平府,南下芜湖,然后悄然回头北走,在深水泥人四出通知党羽埋伏待机,以便清除异已。当你们到达深水之前,冯某的人已经盯上了你们啦!祖堂山你们的秘窟已被一网打尽,就等你们前来结实了。” 
  “我不僵你的话。”第一名樵夫仍然装傻。 
  玉狮举手一挥,两端的人纷纷站起。 
  “搜他们的柴担。如果没有刀剑,将他们绑上,押他们返家,樵夫总该有家的,对不对?”玉狮笑着说。 
  南端的杨抡奇大笑道:“这附近的庄园别墅,柴火皆在附近就地取材,哪用得着樵夫到远处打柴,扮樵夫不啻欲盖弥彰,哈哈!” 
  拆开了对方的伪装,樵夫们一声长啸,放下柴担丢掉笠帽,从柴中拔出了兵刃,一声大喝,向前疾冲。 
  第一名樵夫先飞出一把樵斧,再挺剑随斧冲进一剑刺出,来势凶猛已极。剑上风雷声震耳。 
  玉狮一声朗笑、手一抄便接住了樵斧,信手回掷,捷逾电光石火。 
  “嚓”一声响,樵斧砍在樵夫的胸口,樵夫身形一顿,大叫一声,向上一蹦,扭身栽倒,骨碌碌滚下溪谷去了,草藤一阵暴响。 
  玉狮拔剑出鞘,迎着扑来的第二名樵夫淡淡一笑。 
  高翔一跃而出,高叫道:“江南浪子出来说话不可自误。” 
  第四名樵夫是个留三绺短须,一表人才的中年人,左手持樵斧,右手握剑,大喝道:“贤弟们退,愚兄与他们打交道。” 
  声落,已越众而出,面对玉狮与高翔、冷冷一笑道:“在下江南浪子吴坤,有何见教?姓冯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南湖庄与龙尾山庄并无往来、南京也不是你姓冯的势力范围,你凭什么要管吴某的闲事?” 
  “哈哈!阁下侠名四播,声誉甚隆,居然老来变节,把南京闹了个风雨满城,还敢说冯某多管闲事?” 
  “你想怎样?” 
  高翔接口道:“在下有事请教。” 
  “哼!你是高翔了,今天咱们终于见面啦!打!” 
  打字出口,樵斧脱手而飞。人亦上扑。 
  高翔也一把接住樵斧,玉狮已抢先迎出狂笑道:“人是我的了。” 
  后面、杨抡奇已率人与樵夫交手了。 
  “铮铮铮”!剑鸣震耳,剑气进射。玉狮与江南浪子开始硬拼,你来我往各展绝学,生死相决。 
  山径窄小,左是陡坡,右是溪谷,剑术无法施展。只能硬拼硬架,像是窜斗于窟,力大者胜。 
  一连十余剑,双方疾进疾退,似乎半斤八两,但以后江南浪子终于相形见绌了,封架不住啦! 
  高翔干着急,插不上手,急叫道:“要活的,冯庄主。” 
  后面七名樵夫,有四名中剑被杀,滚下溪谷去了。另两名尸横小径,只剩下一名仍在苦撑。小径中,鲜血一堆堆,惨不忍睹。 
  “铮!”江南浪子的剑被震飞,跃下溪谷不见。 
  “要活的。”高翔急叫,冒着险飞跃而上。 
  玉狮恰一剑疾挥,从右侧跃过的高翔首当其冲,完了,这一剑万难闪避。 
  好高翔,临危知警,人急智生,扭身便倒。剑气迫体“嗤”一声剑尖划了胁衣,肌裂血出。他倒下溪谷,勾住了一株小树,急向上翻,出了一身冷汗,幸而只伤肌肤,这一剑好险。血染胁衣,他几乎与死神结了亲。 
  “哎呀!你……你怎么如此冒失?伤重么?”玉狮关心地问。 
  他拭掉一头冷汗,苦笑道:“不要紧,晚辈抱歉,情急顾不了一切,值得的,这人不能立即杀他。” 
  江南浪子冷笑一声,说:“要想捉吴某归案,少做梦。” 
  “你的党羽笑如来已经归案,用不着你了,冯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