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虎手
高翔不知对方为何用这种眼光看他,再次施礼道:“小侄这厢有礼,华伯伯听过家父承举公么?”
“爹,你怎么啦?”
小绿颇为诧异地问。
华冠英定下神,领首回礼笑道:“高哥儿不必多礼。呵呵!难怪我感到面熟,原来是高信明承举公的公子,幸会幸会,请到里面坐,请。”
“别客气,请。”
两人一般高大,一般清秀英俊,从外表看,倒有点橡兄弟。高翔脸上稚气尚在,显得活泼而生气勃勃,这是年轻人特有的气概。
三人在仆人的拥簇下,踏上花径。在两旁修剪花木工作的仆人,皆一躬到地行礼请安。
院门口,华夫人已率领着仆妇侍女,迎出院门。
宅中有了男主人,气氛立即显得活泼欢乐。
华冠英含笑挽了爱妻的手,携手进入大厅,轻声互相问好,欢愉之情溢于言表。
进入大厅,华冠英取过两仆手中的包裹,递一个给乃妻,笑道:“这是给你的礼物。
翠英,打开看里面有你爱的东西。”
华夫人脸泛酡红,接过笑道:“谢谢你,等会儿再看。夫君先至内室洗漱更衣,我们还有客人呢。”
华冠英呵叼笑,说:“不急,不急。我已和高哥儿在园门见过了。”又将另一包裹递到爱女手中说:“丫头、猜猜看,看为父替你带回一些什么礼物?”
小绿将包裹放至身后,嘟着小嘴说:“女儿什么都不要,只要爹回家。”
“这丫头……”华冠英摇头笑骂。
高翔也为这一家子的团聚欢乐气氛所感染,含笑上前行礼道:“伯父伯母,小侄也该告辞了。”
华夫人一怔,说:“贤侄,你怎么就走?”
“小侄该赶回城了,以免家父担心,改日再来打扰,再向伯父伯母请安,告辞。”
华冠英并无留客的诚意,笑道:“也好,过两天请贤侄前来一叙,绿丫头,你送高哥儿走好了。”
小绿心中不愿,但并末加挽留,领着高翔出厅,直送至园门口,依依地说:“高大哥,记得前来看我啊!”
他颔首应允,也有点依依地说:“一定我会来看看你的。”
“高大哥,你知道我一个人很寂寞,需要朋友,希望你……”
“哦!你真傻,人在福中不知福,令尊堂深爱着你这颗掌上明珠,你怎说寂寞两个字?你……”
“你……你不知道,我爹在家待不了三五天的,他又将远游……”
“哦!这……”
“你要常来看我啊!你如果不来,我只好去找你……”
“好,我会来约你去玩的、回去吧,再见。”
他沿山径北行,心中不住思忖。这是一个幸福的家庭,男女主人皆是人间俊彦,郎才女貌人间仙侣,膝下又有一位如花似玉的掌上明珠,富甲一方,一家三口的感情都不错,男主人为何经常向外跑?
他希望从男女主人的神色中,找出是否有貌合神离的几微征象,但想不起有任何不要的地方,男女主人之间亲呢之情溢于言表,并无疑处。
“是不是男主人因没有子嗣而感到遗憾,因而在外游历,寄情山水排遣内心的寂寞?”他想。
他走后不久,华家起了一场风暴;
华冠英洗漱更衣毕,一家子在内堂相聚。不久,话题转向高翔。
华冠英对高翔的印象不佳,有点不悦地向小绿问:“绿丫头你是怎样认识高翔的?”
小绿还不知风暴将至,颇为得意地说:“早些日子他来到芙蓉峰拜会双阙庄冯庄主,途中女儿碰上他的。”
“女儿,这种人你最好少理他。”华冠英语气沉重地说。
母女俩。惊,华夫人讶然问:“冠英,你认为他有什么不好吗?”
“翠英,你认为他有哪一点可取?”华冠英反问。
“风度翩翩,满腹才华,身世清白,是南京最出色的佳子弟……”
“哼!我看哪!你也糊除了。”
“我糊涂了?女儿已经不小了,南京的子弟中,能文武全才人品高的佳子弟不多。
只有他方可匹配咱们的女儿……”
“哼!你是丈母娘看女婿,当然不错,可惜,你只从表面上看。”
“冠英,你……”
“那小畜生是南京大名鼎鼎的蠢才,连考三年榜上无名,连赴京大比的机会也抓不住,国子监中,谁不知他是朽木不可雕的货色?完全是个绣花枕头纨绔子弟,好勇斗狠必定是……”
“冠英,你是不是对他怀有成见?”
“无所谓成见、而是事实。听说他最近在南京,闹出了天大的乱子……”
“夫君刚从外地归家……”
“我难道沿途都睡大觉不成?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我怎么不知道?”
小绿脸色苍白,愤然站起。
华冠英哼了一声、沉声说:“丫头、你给我坐下。”
“爹!”小绿盈盈若涕,委屈地叫。
“今后,我不许你与他往来。”
“爹……”
“为父经常不在家,与这种人往来,早晚要招来横祸飞灾,你必须像避瘟疫般地远避他。”
“爹……”
“住口!不许你再说。下次如果你不赶他走,为父要打断他的狗腿。”
华夫人脸色大变,说:“冠英,你是不是过份了些?”
华冠英一掌拍在几上,“砰”一声大震。几上的花瓶坠地,“乒乓”两声打得粉碎,沉声道:“好明!我是为你们好,替你们着想,居然说我过份,岂有此理?难道说,我不愿华家招惹是非,保护女儿不受侵害,也错了么?”
华夫人一怔,喃喃地说:“冠英,些许小事,你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大概你旅途奔波,太疲累了……”
“我是个铁打的金刚,十天半月不睡也撑得住。”
小绿以袖掩面。哭泣着奔入内室去了。
华冠英哼了一声,气冲冲地说:“瞧、你教的好女儿。”
华夫人注视着他,目不转睛,久久方苦笑道:“冠英,我几乎不认识你。”
“我改变了么?”华冠英冷冷地问。
华夫人长叹一声.幽幽地说:“冠英,我知道你并不需要这个家,你我结婚十余年,一直是聚少离多,这里只是你一处旅途歇足站而已。冠英,为什么?是妾身不如人?是妾身不能给你一个温暖的家?妾身……”
“要不说了。”
“冠英……”
“我要去休歇。记住!不许绿丫头与姓高的来往。绿园永远禁止姓高的上门。”
说完,他愤然拂袖入内去了,把华夫人留在厅中发僵,两名侍女也惊呆了。
高翔返回家中,次日一早入城到了永安镖局,与王局主磋商一些善后事宜,方返回隔邻的兵器店与居天成见面,店中冷清清自从弹指神通身死南湖庄之后,店中已无人支撑大局,只好关门大吉。但高翔并不因此挫折而放手,仍利用该店作为城内的落脚站。
他告诉居天成,即将准备远游,去找江湖游神,以及乾坤一剑两家伙,也顺便查访金刚李虹一群朋友的下落,这件奇案并末因江南浪子死了而结束,反而陷于扑朔迷离,难猜难解的境地、他必须查个水落石出,有一连串的疑团亟待解开。
居天成竭力劝他放手,认为主凶已死,再追下去也毫无意思,那些爪牙们早就闻风远遁,远走高飞无处可查了,何必浪费工夫?
但他对这件事抱的态度十分坚决,他绝不就此放手。他请居天成自回武当,不必再在南京逗留了。但居天成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不愿离开他,水里火里,跟定他了,替他跑跑腿应该是胜任愉快的事。
他不能拒绝居天成的好意,只好答应偕行。两人着手整治行装,预计两天后动身南下,先到江西去找江湖游神古山岚。
近午时分,大门被拍得砰然作响,外面有人叫:“开门!开门!里面有人么?”
居天成恰好在店堂中,赶忙拉开了大门,哼了一声,不悦地问:“阁下把门打得震天价响,有何贵干?”
是个年约花甲,长了一双三角眼的老人、挟了一根山藤杖,穿了一袭破灰袍,三角眼阴睛不定,冷冷地说:“青天白日闩上门,果真要变成懒虫了。”
“阁下……”
“你这鸟店关门大吉收摊子了?”老人粗野地问。
“不错。”
“哼!看光景,你就不是撑得起门面的材料。”老人咄咄逼人地说。
“你阁下说话太不客气……”
“客气不会上门了,老夫来与你做买卖的。”
“咦!不是告诉你关门大吉了么?”
“店关了门,人该在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不是在店中么?”
“你……”
“你是不是高翔?是,老夫与你谈交易。”
居天成留神听内间的动静,似乎没听到声息,高翔不在后厅,信口道:“就算是好了。”
“好,就算是。”
老人又坐下道:“给老夫五百两银子。”
“什么?你上门勒索?”
“老夫是做买卖来的,公平交易,绝不勒索。”
“哼!何不说明白些?”
“你给我五百两银子,我告诉你江南浪子的消息。”
“哼!你的消息没有用了,一两银子也不值。”
“什么?你说……”
“我说这消息已经没有用了,江南浪子已经死了两天。”
“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笑你坐井观天。蹲在南京城内的小小店堂.关上门从门缝内往外看,你只能看到一线天。”
“胡说八道。”
“听人说你高翔很了不起、有魄力、有作为,而且艺业超人,看业、哼!如此而已,成不了大事,老夫犯不着冒风险。”
老人说完,扭头便走。居天成冷冷一笑,“砰”一声关上店门。
内厅传来了脚步声,高翔的语音传到:“居兄什么人来了?”
“一个老疯子,胡说八道。”居天成信口答。
“他胡说什么?”
“他说有江南浪子的消息。”
“哦!他人呢?她甚名谁?”
“走了,末通名号。”
自从设下兵器店作为与江湖人接触的联络站之后、经常有人登门提条件交换消息,而这些消息百分之九十皆是缺乏信证的传闻,几乎全是希望骗些货银混日子的人故意编就用来行骗的莫须有谣言而已。
居天成不重视这些人供给的消息,高翔却心中一动,追问:“是一人怎么样的人?”
“年约花甲,三角眼阴森森的人……”
高翔奔出店门,街上行人甚多,要找一个走了片刻的人,确是困难。
他只好懊丧而回,对居天成不将人留下的事颇为不满,但又不好说出口。目前他正希望知道有关江南浪子的消息、不管消息是真是假,至少他希望找人问问。
他心中有事、坐不住,吩咐居天成小心门户,信步出了店门信步走向龙江关。
蓦地,他眼角瞥见右侧小巷中走出一黑衣人、快步接近了他的身后侧。
他心生警兆,猛地转身。
一星白影突然射到,一闪即至。他伸手一抄,抓住了白星。
黑衣人往人丛中一窜,急急走了。
他本想追,却又心中一动,发觉刚才的白星不是暗器,而是一个纸团。他不再追赶,立即打开纸团,不由一怔。纸上写着:“欲知真消息,速至幕府山。午正希一会,达摩洞南见。”
“是什么消息?真消息是什么?”
“午正约会,这人好大胆。”
“好,我去一趟。”他下了决定。
城西与城北外围傍辽一带有不少山冈,石头、马鞍、四望、卢龙、幕府……幕府在西北十余里,周三十余里,有五峰。西北的一座峰,叫峡萝,也叫翠萝,达摩洞就在翠萝峰。山多石,怪石林,建有不少石灰窖,所以也称石灰山。
高翔是本地人,怎能不知幕府山?看看天色不早,得赶两步方能到达应约了。
达摩洞有一条小径,通向中峰的虎跑泉。他在近午时分,便已到达虎跑泉了,便不再赶路,信步沿小径西北行,直趋翠萝峰。
他穿的是一身青直裰,青帕包头,完全是一个介平民打扮,末带刀剑,除了面貌出众之外,看不出有何异处。人是衣装,佛是金装,目下他的身份,并无吸引人的气概,平凡得很。
到达山峰,小径两侧怪石如林,在低洼处有数座废弃了的石灰窖,附近不见人烟。
乱石、荒草、疏林、僻径,加上几座废窖,与路旁不无处的一座坍倒大半的山神庙,整个地区笼罩着一服,神秘、荒凉、死寂、阴森、诡异的气氛。
他为何仅凭一张字条、便独自前来应约?简直荒谬绝伦,也未免太大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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