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虎手
一条小径通向河南,人行走其中,绝难保守秘密,除非带了足够的干粮昼伏夜行,不与任何人接触。
高翔与华姑娘不想隐起行踪,也没有隐起行踪的必要,带了山行的应急物品,裹粮而行,向北又向北。
华姑娘换了村姑装,可惜她的清秀面庞不像村姑。花帕包头青布长袄扎脚裤,背了小包裹,不带兵刃。
高翔也像个村夫,青头巾,青直裰,背了个大包裹,衣内暗藏了幻电神匕。
两人的气质与相貌都不像衬夫村妇,脚下的弓鞋与快靴,更难逃有心人的眼下。但他们不在乎,以正常的脚程赶路,晓行夜宿,泰然北行。
这天末牌时分,到了姜家坂东南三十里的桃花镇。预计在暮色光临前,可到姜家坂投宿。
桃花镇有六七十户人家,居然有一家简陋的客栈,收容赶不上宿头的旅客,两家小食店,可以买得到酒食。
小径穿镇而过,形成镇中唯一的一条大街。
高翔领先而行,踏入了镇南栅门,立即引来了不少镇民,全用好奇的眼神,打量他们这一双气概不凡的青年男女。
到了小店前的茶架,高翔向姑娘示意,走向茶架倒了一碗茶喝了两口,端了茶碗向店门外的一名伙计颔首为礼,笑问:“请问大哥,这里到天台山还有多远?尚请指引。”
店伙向他略加打量,大概问天台山去向的人并不稀罕,见怪不怪,信口答道:“远得很,还得走两天。”
“哦!谢谢。前面有站头么?”
“有,三十里外便是姜家坂,是附近百里内第一大镇,也是最后一处站头。”
“谢谢。”
店中突然踱出一位满脸横肉的青衣大汉,敞开对襟衣,露出毛茸茸的胸膛,双手叉腰.大牛眼一翻,用打雷似的大嗓门问:
“喂!小子,你问天台山有何用意?”
华姑娘小心眼,看不惯大汉那流里流气的粗暴无礼态度。凤目怒睁,问:“阁下,问天台山与你有关么?”
大汉一怔,怪叫道:“唉!这位小娘子比男人还大方呢。问天台山,当然与在下有关。”
“说说看。”
“在下有朋友住在那儿。”
高翔不想生事,笑道:“咱们兄妹俩信口问问而已、尊驾不必为难。”
说完,放下茶碗向姑娘说:“走吧,要赶路呢。”
大汉却不肯善了,叫道:“且慢!说清楚再走。”
姑娘哼了一声,冷笑着问:“如果我们不说呢?”
“你们非说不可。”大汉横蛮地说。
“老兄、咱们不是已经说过了么?”高翔笑答。
“你并末说出原因。”
“随便问问,不是原因么?”
“废话!光棍眼中不揉沙子。阁下,打开窗子说亮话,你们是哪条线上的?”
“咱们是过路的。”
“哼!你们不说实话,定是六扇门中的走狗……”
姑娘大怒,踏出一步叱道:“闭嘴!再出口伤人,打掉你满嘴狗牙。”
大汉怒火上冲,一声咆哮,踏进一拳攻出,先下手为强,擂向姑娘的脸部,拳风虎虎,势沉力猛火候到家。
姑娘向侧一闪冷笑道:“岳家长拳,你少给姑奶奶献宝。”
大汉一拳落空,哼了一声,跟上又是一拳。
姑娘不饶他了,一声娇叱,急跨一步突然斜身出脚反击,但见人影一闪,“噗噗”两声闷响,她的一双弓鞋,几乎同时踹在大汉的右胸上。
“嘭”一声大震,大汉仰面跌出丈外,摔倒在店门口,挣扎难起。
高翔一把拉了姑娘,禁止她再追击,叫道:“算了饶他。”
附近有不少镇民驻足而观,全被姑娘这种快速凶猛的进击身法惊呆了。
大汉挺起上身,以手掩胸厉叫道:“好,打得好,咱们走着瞧,到此地撒野,你们是太岁头上动土。”
高翔拉了姑娘便走,笑道:“阁下是自取其辱、我劝你还是安份些为妙,不然早晚要丢掉脑袋的。”
“阁下,亮名号。”大汉叫。
“你呢?”高翔扭头问。
“在下麻城虎孙昌。”
“在下南京高翔,你记住了。”
两人急步出镇走了,麻城虎立即将消息传出。
姑娘一面走,一面问:“翔哥、你为何通真名号?”
“怕没有人找上头来哪!呵呵!”他泰然地说。
“你要有人找上头来?”姑娘不解地问。
“是啊!”
“哦!我明白了,凡是找上头来的人……”
“必定是与慈姥山案缉凶的有关?”
“不错。”
走了六七里,前面是连绵不绝的山丘、小径在一座山坡下一分为二。一向西北,一向东北。真糟!两条路一般大小,附近鬼影俱无,无法找人问。路口既没有指路碑,也没有指路将军箭。
高翔在三岔口前止步,苦笑道:“看样子,非走冤枉路不可了。”
姑娘取出一枚洪武钱。笑道:“遇上疑难,必须碰运气。有字的一面走右。无字的一面走左。”
说完,将钱向上弹,钱急速翻滚而飞。她一把接住,掌心一摊,钱现出“洪武”两个字。
“好,走右。”她笑着叫。
高翔举步便走,笑问:“小绿,你做事难道总是这样碰运气的?”
“胡说。”她假嗔地叫,粲然一笑又道:“好玩而已,我做事从不碰运气。”
“那就好,碰运气的人必无主见,无决心,办事必定拖泥带水迟疑观望。”
两人有说有笑,并不急于赶路,并肩而行,泰然前行。不久进入了一座山谷,小径向谷内伸展。
糟!前面出现了两条山谷、小径向右折,进入群山深处。向东走,岂不是愈走愈远了?两人不知路径,但方向是知道的,姜家坂在北路,不可能向东折出那么远,前面向北的山谷为何不能走?
“咱们走错路了。”他摇头道。
姑娘噘起小嘴,愤愤地说:“讨厌,偏偏要走回头路,碰运气是靠不住的。”
“硬是多走了十里路。走吧,退回去还有五里好走吧。”他微笑着说。
刚想转头,突听北面北山谷中,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厉啸、声如鬼哭、也像是豺狼哀嗥。
山峰上空,数头苍鹰在盘旋,被啸声所惊,突然四散而飞。
“里面有人。”他欣然地说。
“好像是召唤同伴的啸声呢?”姑娘接口道:“咱们正好去问路,也许里面有村庄呢。瞧,右面的山坡不是有一条樵径么?”
“不错,我们先上樵径再说。”
樵径确是伸向谷内的,往南一段则绕过坡西,不知通向何处林深草茂,视界仅及百十丈,看不到任何异兆。
两人向谷内走,钻入一座参天古林,小径下降,直达山脚。似乎愈来愈窄小,可知行走的人不多。到了山脚。几乎分辨不出路面,路面已被野草所侵袭,不晚分辨了。
“瞧,那里有房屋。”姑娘向谷内一指,兴奋地说。
“唔!好像是一座庙。”他打量着说。
两人一阵疾走,不久便到了庙前,果然不错,那是一座孤零零的庙,门上的匾额虽剥落得不像话,但仍可看清字迹,刻的五个字是:“山川将军庙。”
看外表,便知是一座烟火断绝的破庙.形式与一般的山神庙大小差不多,像是久无人烟、一二十年末加修茸,快坍倒啦!
但在两扇灰色的朽蚀庙门上,竟然有一副以浓墨写就的对联写的是:“江山不改人心在,宇宙方来事未休。”
“里面有人。”姑娘低声说。
“恐怕是不平凡的人隐世在内。”他也低声说。
“怎见得?”
“那门上的字不是对联,而是大宋忠臣文信国公的诗句。”
“哦!翔哥,我们就在此地站着看么?”她笑问。
“我们放下行囊整衣而入。”高翔一面说。一面放下包裹。
轻轻推开了庙门,两人怔住了。
这是一间可聊避风雨的小小破庙,神宪上的神像歪歪倒倒,供桌拜台皆不见了,窗灵皆失了踪。但地下却打扫得干干净净,中间摆了一张草席、放了一个小包裹作为枕头。
席上,端坐着一位头发斑白,灰髯拂胸的灰袍人,脸色带苍,木无表情地端坐不动。
左首不远,三个相貌可怖的人也席地而坐,年龄皆已半百出头。上首那人是满脸横肉的老汉,膝前搁了一根尖端有一个倒刺的钢杖。下首右面一人脸色苍黄,身材干瘦,一双满是皱纹的山羊眼不带表情,背上系了一把长剑。左首那人像个化子,穿破百袖,佩了一把单刀,左手前半段是一只铁手,两指伸直,两指屈曲如钩,原来是假手。三角脸,吊客眉,朝天大鼻下,是一张龇着一口尖利牙齿的大嘴。
三人的中间地面,搁了一只木匣,盖子已经打开,里面赫然是一颗干了的人头,一头灰发挽髻而不曾脱落,脸孔皱缩,不易分辨面貌了。
三人的目光皆盯视着匣中的人头,口中念念有词像在祷告,其声喃喃不辨语音。
四个人对高翔一双爱侣的突然出现毫无反应,甚至谁也不屑向他们投过一瞥。
两人已跨入门内,不知该如何是好,进退维谷。看这些人的长相便知不是善类,那具可怖的干人头更是令人恶心。
但要问路,不能退。
“我们走吧。”姑娘低声说,语气中可明显地听出惧意。
高翔突然挽住她的小蛮腰,向右一闪。
腥风乍起,异香入鼻。
“桀桀桀……”枭啼似的怪笑刺耳。
腥风刮入庙门,殿堂中异香弥漫。两个奇快的身影掠入,身形倏止。高翔如不是先走一步让开,必被撞上了。
一个是发如飞蓬的高大中年人,穿了一件狼皮大褂,粗眉大眼,鹰鼻阔嘴,浑身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味,令人嗅到心头发恶。左手握了一把沉重的厚背钢刀,右胁下挂了一只狼皮大革囊。胆小朋友如果在晚上看到他的尊容。不吓破胆才是怪事。
另一人完全不同,而是一个千娇百媚,身材喷火的少妇,也像个青春少女,一身花衣裙色彩鲜明,脸蛋身材无一不美。可说艳丽无双。佩了一把剑,像个彩蝶般轻灵地飞入庙门。浑身散发着令男人沉醉的异香。恍如仙子翩然降下凡尘。她那把剑古色斑斓,一看便知是吹毛可断的神刃。
在她高耸的酥胸前,赫然挂着一只翡翠制成的精巧骷髅头。一个绝世美女佩带这种可怕的项饰,未免令人心惊胆跳。
她正是慈姥山的主凶百劫人妖陈魁,时男时女雌雄莫辨,真正知道她的底细的人,少之又少。
高翔与华姑娘闪在右窗侧,心中暗暗戒备。
穿狼皮袄的中年人举目四顾,怪叫道:“这鬼地方竟然有人怪事!”
美少女嗯了一声,娇滴滴地说:“不但有人,而且都是年高辈尊的同道呢。”
“你认识他们?”中年人间。
“认识。”
“是敌是友?是敌我替你一一毙了他们,是友那就算了。”
这位仁兄说话口气之狂,已狂至目空一切的境界了。但坐在地上的四个人置若阁闻,未加理睬。
百劫人妖亲热地很近,媚笑道:“郭爷,但愿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胡说!我狼魔郭天来说话算数。”
“那么,日后你是不是能保护我的安全呢?”
“只要你有一天在我身边,我就可以一天保护你不受任何侵害。”
“你能不能伴我出山,到外面去闯荡一些时日?”
“桀桀桀……”狼魔狂笑,笑完说:“有何不可?只要你说一声,天涯海角在下陪你一行。”
“如果我请你办事……”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嘻嘻!那么,能替我宰了这些人么?”百劫人妖向众人一指,媚笑着说。
“那还不简单?在下……”
“且慢动手。这些人我认识三个,他们是天涯四煞中的三煞过去我认识他们,后来彼此略有成见.但并无深仇大恨,让我先问问他们。”
“好,你去问,只要你说一声杀,我就把他们的脑袋全部砍下来。”
百劫人妖缓步走近那三个怪人,媚笑着说:“诸位,别来无恙,似乎少了三煞老赵,他一个人落单了么?”
三个煞星仍在喃喃祝告,未加理睬。
百劫人妖脸色一沉,冷笑道:“我再问一声,你们愿不愿随我前住投效?”
上首的大煞突然一蹦而起,厉声道:“放你的狗屁!咱们天涯四煞悠游自在,从不受人驱策,少做你的清秋大梦。你百劫人妖一个江湖下流骗棍,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竟然想要咱们跟你去向一个无名无姓的人投效,你配么?”
二煞也焕然而起、冷笑道:“人家以大姑娘身份四出勾引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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