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劫
朱汉民说到这儿,乾隆有意避开他转向了纪泽:“纪泽,亲生骨肉,十指连心,天下父母心个个是一样,牺牲自己爱儿爱女,忍割肉挖心之痛,以己子代人子,义气可嘉,对你,我当有奖赐,对你那一子一女,我也不能让他们委曲九泉,我也会有所安排,现在你告诉我,小霞如今何在?”
纪泽悲从中来,感激零涕,爬地谢恩,老泪纵横,久久不能自制,听到了最后一句时,他刚抬起皓首。
朱汉民突然冷冷说道:“我可以告诉你,小霞死了,是间接死在你手。”
德容与纪泽大惊,乾隆也呆了一呆,道:“这,这话怎么说?”
朱汉民冷冷一笑说道:“你可还记得那年你暗中征选民女之事?”
乾隆老脸一红,硬起头皮点了点头,道:“不错,有这回事,你怎么知道?”
朱汉民没理他,冷冷说道:“你可还记得你选中了一名,后来因为被皇后知道,而被迫赐给了你那位胞兄和亲王的经过了?”
乾隆诡异地点头说道:“记得,难不成那就是……”
朱汉民冷然说道:“不错,那就是小霞!”
乾隆神情猛震,“哦”地一声,立刻呆住,良久方见他老脸抽搐地喃喃说道:“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她那么像梅霞,怪不得她超凡脱谷,原来她就是小霞。”
继之神情一黯,接道:“不错,小霞是死了,是殉了和亲王的葬,当时我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唉,还好是被皇后知道了,逼着我把小霞赐给了和亲王,要不然……”
羞愧摇头,苦笑不语。
德容双目涌泪,身形剧颤,纪泽老脸灰白,摇摇欲倒。
朱汉民上前一把扶住纪泽,盯视乾隆,冷冷说道:“你想知道当时是怎么被皇后知道的么?”
乾隆呆了一呆,道:“怎么被皇后知道的,你说?”
朱汉民遂把德怡与乃妹小霞的话说了一遍。
听毕,乾隆变色说道:“竟有这种事,我不信!”
朱汉民没答他,冷笑一声,径又问道:“你还想知道小霞怎么被殉葬的么?”
乾隆急道:“为什么缘故?你说!”
朱汉民冷笑说道:“你该去问问你那宠臣和堌,是他那位如夫人指小霞克死你那胞兄,所以才被和亲王福晋硬逼着殉子葬的。”
乾隆诧声说道:“和垌跟小霞无仇无怨,他怎么会……”
朱汉民冷哼说道:“小霞不除,他所安置的民女怎能邀宠变成唐妃?你该明白了吧?”
乾隆默然不语,但旋即他怒气冲冲地道:“好个大胆的东西,回去我非找他进宫问个清楚不可。”
朱汉民冷冷说道:“人已经死了,再问又有什么用?”
乾隆怒声说道:“假如确有其事,我……”
我怎么样,他没有说,一跺脚,转身而去。
四名侍卫长剑归鞘,急忙跟上护驾。
德容与纪泽身为人臣,自该护驾同去,两个人来不及跟朱汉民多说话,纪泽老眼含泪,只匆匆说了一句:“小侯爷保重,明天我跟静娴再来看你。”
朱汉民刚要答话,纪泽已跟在德容之后匆匆离去。
他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转眼间,这高高的煤山之上,就剩下他一个人,望着乾隆、德容与纪泽等浙去渐远的身影,他脸上倏地浮现一片难以言喻的神色,缓缓转过身子。
刚转过身,一眼瞥见在侧山下一条人影飞奔而至,他目力如神,立刻看出那是那年轻叫化闪电飘风褚明。
心知褚明是来找他的,也心知褚明必然有大事,要不然褚明不会擅闯这满清朝廷的禁地。
他当即提气传讯:“褚明,我在这儿!”
山下褚明闻声顿身抬头,但旋即身形如脱弩之矢,比适才更疾地掠上了登山路,转眼冲上峰来。
朱汉民举步迎了上去:“楮明,找我?”
褚明一翻眼,道:“不是找你阁下,我干什么往这儿跑?”
朱汉民笑下笑,道:“什么事这般匆忙?”
褚明道:“送信传谕,要你赶快回去。”
朱汉民道:“褚明,到底什么事,可否先说说?”
褚明道:“你认识个叫乐兆熊的人?”
朱汉民闻言一震,道:“他是我江南各处秘密基地的巡察,怎么?”
褚明道:“他来了北京,刚到,是来找你的,有急要大事禀报!”
朱汉民忙道:“可曾听他说,什么急要大事?”
褚明道:“急要大事他会轻易出口?不见着你他是不会轻易说的!快走吧!”
朱汉民双眉一桃,道了声:“褚明,走:”
与褚明双双腾身而起,闪电般掠下煤山。
归途中,褚明问道:“那位五虎将之首,找到了你么?”
朱汉民点头说道:“找到了,另外我还在山上碰见个人……”
褚明问道:“谁?”
朱汉民道:“你猜猜!”
褚明眨眨眼,笑道:“是那位美艳刁蛮的小郡主德兰珠?”
显然,兰珠的这趟离家,是神不知,鬼不觉,够秘密的,就连眼线遍布的丐帮北京分舵都被蒙在鼓里。
朱汉民脸一红,道:“你不会往好处猜猜?”
“老天爷!”褚明叫道:“这不是好处是什么?这要是坏处,我褚明情愿往这坏处钻,别让我绞脑汁了,你说吧!”
朱汉民淡淡一笑道:“我给你一点暗示,他住在北京城里!”
褚明道:“你倒不如说他住在地上,北京城可大得很呢,”
朱汉民道:“他住在北京城那小圈圈里……”
褚明截口说道:“这我知道,内城!”
朱汉民道:“内城之中还有个黄圈圈。”
褚明不假思索,道:“紫禁城?”一惊,瞪大了眼:“天,你莫非碰上了弘历?”
朱汉民笑道:“一点就透,颖悟不差,正是他。”
褚明急道:“如今那弘历呢?”
朱汉民道:“带着四名鹰犬,安安稳稳地回宫去了!”
褚明惊诧说道:“别把我当三岁孩童,我不信!”
朱汉民淡淡笑道:“那我不敢,事实上,的确如此!”
褚明简直不相信自己耳朵,惊诧不绝地道:“那怎么会?难道你没有……”
朱汉民摇头说道:“我哪会放弃这个机会?只是,那可恶的代勇误了我……”
褚明道:“他拦得住你?我不信……”
朱汉民道:“他拦不住我,可是他搬来了德见勒和纪大人!”
褚明“哦”地一声,默然不语!
朱汉民摇了摇头,淡笑道:“其实,我要杀他,不必如今,我随时可以闯进大内,只不过适才容易些,省事些罢了!”
褚明道:“所以你就送了人情’”
朱汉民摇头说道:“那不是送人情,我欠他二位的实在太多,当时的情形,我要是杀弘历,就非先杀德贝勒不可,你说我能么!只好忍痛放弃这次机会,反正以后机会随时都有。”
褚明沉吟了一下,忽地惊声说道:“哎哟,阁下,弘历那个人不是个糊涂蛋,这一来,怕不被他发现了你阁下的真正身份!”
“错了,褚明!”朱汉民道:“那只能说是我第二身份,而不能说是我的真正身份,我的真正身份是汉族世胄,先朝遗民,碧血丹心雪衣玉龙朱汉民。”话锋微顿,点头说道:“不错,你料对了,他不是个糊涂人,他发觉了……”
接着遂把适才情形概略地说了一遍。
听毕,诸明久久不能作一言,半晌始似犹难置信地摇头说道:“想不到,想不到,这简直是令我做梦也想不到,弘历他竟会这么做,这么个宽怀大度……”
朱汉民冷笑说道:“他对我义父负疚,并探感懊悔,那倒有可能,因为他失掉了擎天柱一根,正如他所说,再想找那么一位柱石股肱,永远也不可能了,可是要说他宽宏大度,却未必尽然!”
褚明呆了一呆,道:“怎么说?”
朱汉民道:“目下正值用人之期,他已失掉了傅威侯,岂能再因我朱家事降罪德贝勒与纪大人这两位能臣良将,他赦免了他二位,那是故示恩惠,使他二位感激涕零,更为忠心,更加脑浆涂地,不避不辞以报,这是怀柔政策.也是他拉拢大臣的一套手法;至于他赦免我跟小霞,则更是顺水人情,因为,他等于只赦免了一个不谙武学,而且是他满旗人之后的小霞,当年的忆卿,如今已是先朝宗室,玉箫神剑闪电手之后的朱汉民了,你想想看,对不对?”
褚明愣了半天,突然击掌说道:“—语点醒梦中人,对,正是这么回事,乖乖,我还没有想到弘历竟这么富于心智,从今天起,我该对他重新估价了,阁下,还是你行!”
朱汉民淡笑说道:“古来每一个皇帝都不简单,不然他当不上皇帝!”
褚明点了点久,忽地笑道:“哈,这一来和垌那老贼只怕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朱汉民摇头说道:“我不敢苟同,我以为和垌安如磐石,丝毫不致失宠,仍然是弘历面前的大红人的,弘历绝舍不得动他!”
褚叫道:“何以见得?”
朱汉民道:“你糊涂,欺君罔上,罪名何等之大?他能赦免德贝勒与纪大人,又怎会因些微小事而动他的宠臣和坤?”
褚明道:“你不是说,他挺生气的么?”
朱汉民道:“生气那是一回事,当皇帝的都有一套与生俱来的演戏本领,他不得不装给德贝勒跟纪大人看看,便即他是真气,他见了和堌之后,和堌不用三句话,保管他气消怒散,说不定更会反过来嘉奖和垌一番,你刚才没听我脱么?他对和垌,连个‘要脑袋’的话都不肯说出口?”
褚明点头说道:“阁下,由来你行,其实,他不动和垌那是最好不过,站在咱们的立场,和垌是越红越好。咱们巴不得他弄权误国,败坏朝政,弄得个朝野腾怨,才能省去咱们不少手脚。”
朱汉民笑道:“阁下,你也不差,这不就是了么。”
说话间,丐帮北京分舵已然在望,分舵门口,早有人入内通报,朱汉民与褚明刚近分舵,分舵内便迎出了火眼狻猊郝元甲,与一名身材高大,浓眉大眼,满面于思,一身风尘的黑衣大汉。
朱汉民与褚明一到,那黑衣大汉立即枪前一步向着朱汉民恭谨地拜了下去,口中说道:“属下乐兆熊见过总盟主!”
朱汉民连忙伸手相扶,道:“乐巡察,彼此均在客中,不必行此大礼!”
乐兆熊随着搀扶之势站了起来。
朱汉民道:“乐巡察一路辛苦!”
乐兆熊豪情毕露,忠义感人地道:“多谢总盟主关怀,属下等为复兴大业,虽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辞,何在乎些微风霜之苦?”
朱汉民目射感佩,道:“乐巡察何时到的?”
乐兆熊道:“回总盟主,属下刚到,属下牢记盟主临行之吩咐,故此一到北京便直上丐帮北京分舵打听总盟主行踪!”
朱设民点了点头,道:“好,有话咱们进去说!”
说罢,拉着乐兆熊与郝元甲并肩行进分舵。
坐定,朱汉民间道:“乐巡察,我知道,江南要没有什么大事,七位盟主是不会轻易派人找我的,是什么事,现在说吧?”
乐兆熊恭谨应了一声:“属下遵命!”
接着说道:“禀总盟主,总护法日前接获七位盟主告急传书,说江南七省近日发现不明敌踪,到处骚扰各大门派及七盟,并胁迫各大门派及七盟加盟一个号称‘灭清教’的组织……”
朱汉民起先听得神情震动,继之“哦”地一声笑道:“教称‘灭清’,当属同仇,何用胁迫?既是同仇人,谁加盟谁,都一样,那该不是什么严重事……”
乐兆熊忙道:“总盟主有所不知,各大门派掌教及七位盟主本也做如是想法,可是这灭清教不但要各大门派及七盟加盟灭清教,而且要各大门派及各帮会取消自己原有的称号。”
朱汉民道:“既然要加盟他灭清教,我以为那也未尝不可!”
乐兆熊摇头苦笑,道:“总盟主,属下还有下情禀报!”
朱汉民道:“乐巡察请说!”
乐兆熊应了一声,说道:“取消原有称号虽属过份,未尝不可迁就,但那灭清教却又声言,除了他灭清教之外,不许再有任何一个其他组织进行反清复明的匡复义举,否则就是与他作对。”
朱汉民皱眉说道:“这未免太霸道了些,不过,如果都加盟了他灭清教,合众为一,当不会再有第二个反清复明组织了。”
乐兆熊道:“只是,它那胁迫凌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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