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公主
见面露牙一笑,露出两颗金牙道:“二位都饱了?坐在这儿消化食儿呢!”
任三阳似乎已对此人发生了兴趣,他是老江湖了,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心里早已打定主意,要把这个人摸清楚,当下呵呵一笑。
“好说,好说,老兄你请坐,你请坐。”
一面说把身子往里挪了一些,空出了地方让对方坐下来,干瘦老头连连点头称着谢,一面蹲下身子,把背后的那个大包袱卸下来。
大包袱里面也不知包的是些什么东西,放在地上“碰”地一声,敢情分量相当的沉。
任三阳装着挪身子,用胳膊时子在那个大包袱上碰了一下,只觉得里面硬梆梆的,也不知是什么玩意儿。
干老头儿放下了包袱,干脆就坐在上面,这才见他手里拿的是油饼,卷着大块的烤羊肉和大葱,别看人瘦,还是真能吃,风卷残云似地,没几下子就把像是儿臂般大小的一卷子饼吃下了肚。
任三阳奇怪地道:“咦,老乡,这油饼你是在哪买的?”
干老人呵呵一连笑了几声,把一碗浓茶喝下去,这才清清嗓子道:“我不说你当然不知道了,出去往南走,有家隆记油号,是汉人开的,他们那里卖饼和杠子头(一种硬质的锅饼),每回经过那里,我都买他一大蒲包,够我十天半个月吃的!怎么,来一张吧!”
一面说就要开包袱拿饼。
任三阳按着他道:“不用,不用,鹅只是问问罢了,既然知道了地方,等一会路过那里去买就是了。”
“晚了!”干老头饼下了肚,精神抖擞地道:“老隆记的买卖我最清楚了,一天只开一回,一百张饼,两百个杠子头,卖完了就拉倒,这会儿去八成是没有了。”
说时他已打开了包袱,由最上层拿出了一个蒲包,里面果然装着满满的饼,还有杠子头。
干老头用油纸包了十来张饼交向任三阳道:“喏喏……拿着吃吧,这又不值什么钱。”
任三阳还要客气一番,两个人推让了起来,这里面却小有插曲。
任三阳的手表面上托着饼往外推,却把翘起来的两根手指向对方干老头手上“分水穴”
上拿去。
当然,他的手极巧妙,对方这个干瘦老头设非是武术行家,便万难看出来。当然,果然他不懂武术,任三阳一测即知,也就不会真的对他下手。
任三阳虽然论武功不及海无颜与不乐岛三位岛主甚远,但却也不可轻视。
他因为认定了对方这个小老头儿不是好相与,这才会有此一探。
哪里知道,眼前这个干瘦老头竟然会没有中他的道儿,任三阳自信极见灵活的手指,竟然连连都接了空儿,简直不知道对方这只手是怎么躲的。
这本是瞬息间事,任三阳心中方自一怔,一包油饼已到了手上。突然间,那包饼像似重有千钧,任三阳猝惊之下,力贯双臂,用力地向上一扳,才算没有当场出丑。倒是那股沉重的力道,只是猝然一现之后,立刻隐于无形,十来张饼经任三阳这么大力往上一抬,俱都破空而出,飞了起来。
这本来是当事者二人都没想到的事情,任三阳见状益加地慌了手脚。
说也奇怪,那猝然飞向天上的第一张饼,却是无巧不巧地落在了一旁默坐未语的海无颜摊开的手上。第二张,第三张,所有的饼层层有序地全数都落在了他手上,就连那张包饼的油纸都不例外。干老头先是愕了一下,立刻呵呵笑道:“这敢情好,全扔不如全接,小兄弟,真有你的。”
海无颜转身把饼交向发愣的任三阳道:“却之不恭,我们也只好收下了。”
一面说他随即站起,向着面前干瘦的这个小老头道:“这些饼不便白收,这么吧,就算我们向你老人家买的吧。”
手腕轻振,一串制钱已自掌上飞起,直向对方老人手上落公。
瘦老头一声干笑道:“好说。”
一伸手,“唏哩!”一声,已把空中落下的这串制钱按到了手上。
接是接着了,却只见瘦老人那张黄焦焦的脸上一阵子泛白,瘦小的身子微微摇了一下,却由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道:“多谢盛情,我只好收下了。”
说着,便把手上的一串制钱揣进了怀里。
海无颜微微一笑,道:“盛情,盛情!”转向任三阳道:“天不早了,我们先走一步了。”
任三阳哪能看不明白?海无颜手底下的功夫,他岂能会不知道?仗着那小小一串制钱由空中落下,如无千钧力道,万万是接他不住,对方小老人竟是接住了,只此一点,已足可证明对方是何等样的角色了。
双方虽然是在作一番表面上的客套,可是这般出手也透着新鲜,自然惊动了篷内的众多吃客,一时俱都往这边挤来,只是海任二人已向外步出。
那个干瘦的小老头在一阵微微发愣之后,随即又回复自然,这时若无其事地呵呵笑着,嘴里说着道地的藏语,把围观的人群纷纷赶走,他若无其事地又坐到了那个大包袱上,继续抽他的烟。
他当然不会真的无动于衷,仅仅只保持了一小会儿工夫的镇定,随即背起了他的大包袱,向棚外步出。
马在缓缓地走着。
尤其是驮着像是沉重行李的那只骆驼,似乎永远也快不了,每走一步,拴在骆驼脖子上的串铃,就会发出叮叮的响声,听在耳朵里,有说不出的一种宁静感觉。
静静的拉萨河水,永无休止地向前面流着。
水流水无休止,使得河床低陷,当此初冬光景,有些地方水浅得都看见了河底,游鱼可数,引来了不少人沿着河岸在叉鱼。
空气是那样的稀薄,但却是最新鲜清洁的。
海无颜跨马在前,他似乎一切事都胸有成竹,根本就没有见过他遇事张惶失措过。比较起来,一向老谋深算的任三阳反而显得有些沉不住气的样子,不时地扳着马鞍,频频回头张望着什么。
风吹过来,给人的感觉,有似万针齐发,痛得紧。
空中那只白头兀鹰,盘旋着有老半天了,忽然一声尖鸣,束翅而下,紧接着,黄草丛里一阵子劈啪振翅扑打声,大兀鹰再振翅飞起之时,爪子上已多了一只兔子,眼看着它疾腾猛升而逝。
任三阳由不住叫了声:“好家伙!”
身后忽然叮叮叮地响起了一阵子铃声,任三阳立刻回过身来,却见两只“飞骆驼”,快速地由身后赶过,紧接着掠过二人直驰而前,身后扬起了十丈黄尘,像是一层烟雾般的,瞬息之间,已吞噬了前去的背影。
两匹马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任三阳眨着一对黄眼睛珠子,不禁道:“唷!老弟台,看见了没有?这是什么玩艺儿呀?”
海无颜冷冰冰地道:“难道你第一次见过飞骆驼?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任三阳干咳一声道:“不是的!飞骆驼谁还能没见过!鹅是说骑在骆驼上的那两个人可透着有些儿玄。”
海无颜点点头道:“是布达拉宫的喇嘛?”
“可不是吗!”任三阳睁圆了一对眼:“敢情你也注意到了?”
海无颜道:“他走他的,我们走我们,各不相犯,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轻轻挟了一下马腹,两匹马又自继续前行。
“记住!”海无颜关照他的伙伴道:“不要再多事了,我们此行的身分,应该越隐秘越好。”
任三阳一笑道:“这个鹅知道,不过话可得说在头里,要是这些兔崽子真敢撒野欺侮人,那鹅们也不能太客气了,到时候,你只管在马背上看热闹,一切都有我呢!”
一面说时,他情不自禁地四下又打量了一眼。
“你是在找谁?”海无颜微笑道:“是找那个背包袱的小老头儿?”
任三阳笑道:“可不是,刚才情形你也没说,鹅心里可一直在嘀咕,那个小子,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不是好东西,你看……”
海无颜道:“是不是好东西,用不了多久我们就知道了,走着瞧吧,他放不过我们的。”
任三阳呆了一呆道:“这么说,这个老家伙也是为了那档子事来的?”
“往后看吧。”
“兄弟,”任三阳道:“刚才你伸量了他一下,这个老小子他到底是什么路数?”
“还拿不太准,不过相当扎手!”海无颜喃喃地道:“他竟然能接着我的‘金风劲’,就证明不是易与之辈。不过,能不能接得下来我们,他心里应该有数!他要是再来可就有点不知自量了!话虽如此,来则不善,善则不来,我们倒是不能不防着他一点。”
任三阳点点头道:“不错,看起来这个老小子还很有两下耍子,只是凭他这分扮相,鹅还是真想不起来武林中有他这么一号!这倒是怪事。”
海无颜其实心里想到了一个人,只是还不能确定罢了,当下微笑了一下,继续策马前行。
二马一驼继续前进着。
黄草地里散播着淡淡的一层烟雾,牧畜的人正在把牛马羊群往回家的路上撵。
前行了约有一箭之程,即见不远处有一座四角驿亭。西藏的建筑多属佛教性质,这个小小亭子,看来也是如此,亭顶上雕塑着盘膝打坐的四尊佛像,一色的黄琉璃瓦映着彤云,交织成一片绚丽的颜色。
亭子外拴着两骆驼,亭子里坐着两个人。
黄衣,尖帽,正是刚才快速飞驰过去的那两只飞骆驼,却没有想到竟然会停在了这里。”
任三阳立时勒住了马道:“唷!兄弟,看见没有,这不是刚才过去的那两块货么?”
海无颜瞅了一眼,忽然“咦”了一声,快速地策马过去,不容坐骑来到亭前先已腾身而起,极其轻快地已飘身入亭。
任三阳见状料知有故,忙即快马跟上,纵身入亭。
却见海无颜正注目座上的两个黄衣喇嘛。
任三阳原以为海无颜一经入亭,必将会施展迅雷不及掩耳手法,猝然向亭子里的两个喇嘛出手,是以他一经入亭,即刻施展“横身打虎掌”,陡地跨前一步,向着二喇嘛其中之一的背上击去。
原来那两个坐着的喇嘛,即使在任三阳动手出招之时,依然纹丝不动。
任三阳招式方自递出,忽然觉出情形有异,只是招已用老,再想收手已是不及。这一式“横身打虎掌”好不厉害,双掌上力道万钧,只听见“嘭!嘭!”两声,先后俱都击在了那个黄衣喇嘛背上。
中掌的黄衣喇嘛,上半个身子一时剧烈地摇荡了起来,那副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个不倒翁,奇怪的是坐着的臀部,就像是被什么胶之类的东西粘在位子上的,任由他上身摇动得这么厉害,却不能把他与股下的座位分开来。
任三阳心中一怔,这才发觉到海无颜的一双眼睛,微似责备地正在盯着自己。
“你又何必多此一举?他们早已经被制住了。”
一面说,海无颜已自移步走向另一个黄衣喇嘛前面,任三阳心里一动,忙自跟上。
却见这个喇嘛,留着满脸的络腮胡子,圆瞪着一双铜铃大眼,一张长脸上布满了黄豆大小的汗粒,下颚紧咬,满脸痛苦模样。
任三阳眉头一皱,奇道:“这是怎么回事?”
身子一转,随即又来到了另一个喇嘛面前。这个喇嘛正是为他方才双掌所击,由于任三阳所施展的掌力过于疾猛,到此刻为止,动荡的身势兀自未能平息下来。
这个喇嘛虽然坐势一如前者,只是表情却更见狰狞,只见他怒目凸睛,面前血渍一片,七孔见血,敢情已经死了。
海无颜看着任三阳叹道:“我原可救他一命,你何忍加速其死,岂不罪过。”
任三阳眨着一对黄眼珠,只管瞧着眼前的两个人,忽然身形一闪,来到了那个未死的黄衣喇嘛面前。
“鹅知道了,”他一面打量着这人的脸,缓缓地说道:“八成儿是教人给点了穴了。”
海无颜摇摇头道:“并不是这么简单,你再看看。”
任三阳伸手在这个喇嘛身上轻轻推了一下,后者身子微微摇动了一下,脸上立刻现出了极为痛苦的表情,吓得他赶忙把对方身子稳住。
“这是怎么回事?”
凭着他数十年的江湖阅历,竟然会摸不清眼前是怎么回事!不觉转脸看向海无颜。
海无颜点点头道:“这个人是存心在伸量我们的功夫,你把这个喇嘛的帽子摘下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就知道了。”
任三阳依言摘下了这个喇嘛的帽子,顿时神色一凝。
敢情就在这个喇嘛的光头顶上,印着一个清楚的掌印。掌印是鲜红色,和一般情形不同的是:这个掌印竟然是凸出来的,鲜红欲滴,活像是贴在对方头上的一只红手,莫怪乎任三阳会为之大吃一惊了。
海无颜一声不吭地注视着,脸上表情沉着。
任三阳身形再转,来到了已死的那个黄喇嘛面前,照样地揭下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