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公主
这一剑称得上既准又快,无如却已为海无颜上来识破了先机。
倏地,只见他右手猛然向上一提,拇、食二指轻拿之下,竟然已把对方的剑尖捏在了手上。眼看着这口长剑在李妙真与海无颜分持之下,青光颤颤,摇出了一片流莹。这一刻,竟然是进退不能。
李妙真既称“青霞剑主”,可知其剑上功力不弱,无如眼前她却是遇见了更擅于施剑的高手。在一阵剑光摇曳之后,这口剑在海无颜二指力道之下,缓缓向后退出。
李妙真如果施展全力,自可阻住长剑退后之势,只是那么一来,自己这口爱若性命的名剑便难免要毁在了对方手上,自非所以
一旁四位女尼,眼看着师父行将败阵,俱都大为惊惶。如一、如玉二女尼站得较近,彼此以眼光打了一个招呼,双双娇叱一声,两口沙门戒刀,一左一右同时向着海无颜身上招呼了下来。
海无颜冷笑一声,他如同深精剑术,已然识得个中三昧,只要有一线生机,即可加以活用。在一般人看来万万难以躲开的刀势之下,他竟然不慌不忙地站在原来地方,左面一吸,右面一收,一收一吸之间,猝然间使得身子缩后了不少,两口沙门戒刀竟然紧紧地擦着他的衣边,双双落空地挥了下去。
海无颜脚下一个上步,怒叱一声道:“撒手!”左手力挣之下,对方那口玉池剑唏哩哩发出了一声龙吟,霍地抛空直起。
李妙真急怒之下,正待以“潜龙升天”一式拔空腾起,无如海无颜早已料到了她会有此一手,左手顺势前推之下,暗聚真力。一掌震出,约莫有七成的力道。
李妙真却已是吃受不起,身子滴溜一转,滑出了七尺开外,只见她脸色一阵子发紫,“噗”地喷出了一口鲜血,顿时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四名少年女尼见状吓了个魂飞魄散,一时呆在了当场,海无颜身形微转,飘出丈外。
四尼惊慌失措地对看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战又不能,退又不能,实在是窘极了。
海无颜打量着她们,冷笑道:“令师已为我五行掌力所伤,最快也得三年才能恢复体力,只怪她心贪手辣,佛门中有此弟子,实在是吾佛蒙羞,念在她一身武功练来不易,我破格留她活命,你们还不把她抬下去,愣在这里想死不成?”
四女尼聆听到此,才知是死里偷生,哪里还敢逗留?当下匆匆扶起昏迷中的李妙真,头也不抬地去了。
海无颜自雪地上拾起李妙真遗落的那口“玉池”剑,只见剑上光华如银,一尘不沾,悉知乃是一口不可多得的宝剑,有心想唤回她们,却已不及,目光瞟处,意外地发觉到,原先背在李妙真后背的一口剑鞘,也竟遗落现场,倒像是上天所赐。当下他拾起剑鞘,合剑入内,收好身上。
这时,却见任三阳远远来到,笑得嘴都阖不拢道:“这可是天意,老天爷的恩典,大妙了。”
任三阳见了海无颜之后,摇头晃脑地道:“你不是叫鹅去找牲口吗?这种地方到哪里找去?却没有想到才拐了弯儿,就看见一窝子骆驼,数了数共有十匹,怪道的是身上都装备好了,简直是上天赐的,你说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鹅把它们都给弄来了!”
说罢转身去,不一会工夫,就见他连推带拉地果然弄出了大帮子的骆驼。
海无颜上前打量了一下,只见每个骆驼身上都披着绣有“佛”字的佛嵌,倒像是赶做佛事的队列,心里一动,忽然明白了过来。
任三阳不知究里,只管连声叹奇。
海无颜随即把刚才李妙真等师徒五人意欲打劫,事败而逃的事情说了一遍。
任三阳这才明白,哈哈笑道:“这么说还得多谢这几个尼姑不可,要不然这冰天雪地里,到哪里去找这帮子骆驼去!冲着这一点你也不能把那个老尼姑杀了!”
海无颜叹了一口气道:“李妙真在江湖上素有侠名,却,没有想到竟然徒负虚名,她吃了这次亏,如果能改过向善,倒也是佛祖恩典,否则的话,可就是她自取灭亡,实在可惜!”
任三阳嘻嘻笑道:“鹅们这一趟总算大功已告,这么多金子,你倒是怎么个打算:还是早作一个安排的好!”
海无颜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我原想把这批宝藏全数交到布达拉宫,可是却碍得扎克汗巴这个人。”
任三阳连连点头道:“对了,对了,这个人才是罪魁祸首,有他在一天,这地方就平静不了!”
海无颜道:“你放心吧,即使我们能放得过他,他却也饶不过我们。”
话声一顿,他猛地偏过头厉叱一声道:“什么人!”
即见一旁冰崖后慢吞吞地闪出一人,一个十分衰老的老喇嘛。
海无颜这才想起,仿佛此人刚才是与不乐岛主白鹤高立一道儿来的。高立自去,却把他留在了这里,一时倒是没有想起。心中一惊,正待出声喝问,任三阳却已先自腾身扑纵过去,嘴里骂一声老王八旦,霍地举掌直向对方身上击去,任三阳功力虽非了得,这一掌要是击在了老喇嘛身上,却也万万当受不起。总算任三阳心思灵敏,掌势方出,忽然看见老喇嘛胸前一片血渍,分明受伤不轻,心中一动,错步盘身,硬生生把待发的错力又收了回来。
海无颜是时亦闪身来到面前,却见老喇嘛身子晃了晃,显然由于体力不支,双腿一软,就地坐了下来。
任三阳咦了一声,奇怪地道:“这是怎么回事?这老小子是哪里钻出来的?”
海无颜先不理任三阳,一双眸子注向老喇嘛道:“我记得你,你不是跟随高一路来的那个喇嘛么?”
老喇嘛气喘吁吁地看了他一眼,一面点头道:“不错!我叫苏拉,高立他答应我,这些宝贝由我分给西藏的穷人,你们可不能拿走……不能拿……”
身子一歪,“扑通!”栽倒在雪地里就不动了。
任三阳吓了一跳,赶上去翻动了一下他的身子,皱了一下眉头道:“死了……”
地上吐了大滩的血,看样子他像是伤重而亡。
海无颜试了试他的脉搏,又看了看他的双瞳,悉知确实无救,不免叹息道:“看来他倒是一个难得的好人,一定是上了高立的当,被骗来此地,却又为童玉奇夫妇暗中所乘,中了毒手,童氏夫妇伤了他,自己也未能逃开,双双遭了高立的毒手,真是一报还一报,归根结底,全是这批宝藏害的!”
任三阳道:“可不是,连鹅都差一点受害,要不是遇见了你,现在还不知活着还是死了,唉!”
海无颜一笑道:“那还用说,多半是死了。来吧,我们把这些箱子搬上骆驼吧!”
二人于是动手搬宝,一只骆驼装载两只大箱子,刚好把二十只箱子装完。
由于李妙真等来时,早已为骆驼作好了掩饰,每只骆驼事后披上一件上嵌“佛”字的红披,看上去就像是哪家佛庙搬家,驮运佛经呢!
当时就由海无颜前引,任三阳殿后,大队的骆驼随即浩浩荡荡直向山下行进。
这是一段寂寞漫长的旅程,山行竟日,不要说人了,连鸟兽都没有看见一只。
一直到了第三天的傍晚,驼群才算是来到了较为平坦的山地,由呼吸的感受,判定地势较为低矮,空气比之山上更浓多了。
安置好了骆驼,二入在附近壁洞生火取暖,吃了些备好的于粮,泡上一碗热茶,就算是这地方唯一能享受到的极大安慰了。
四十三
天边的彩霞聚集成大片的火云,一色的嫣红,较诸少女的芳唇更为迷人,几点禽影,静悄悄地在空中移动着,远处响起了牧羊人的茹声。任三阳眯缝着两只昏沉欲睡的倦眼,一只手支着旱烟杆子,烟嘴无力地咬在发黑的牙齿里,“吱吱!”有一声没一声地吸着。
“鹅说……这么些金子珠宝……”他喃喃地道:“咱们都给了布达拉宫?”
海无颜背倚着岩壁,毫无妥协余地地点了一下头:“不错!”
“鹅说……”任三阳脸上显出了一种贪婪,又略似不大自然的那种笑:“咱们能不能分出一小半,你鹅两个人分分,也算没有白忙上这么一阵子?”
海无颜没有说话,只用一双湛湛的眸子注视着他。
“咳……”任三阳含着烟嘴的嘴里呛出了一串咳嗽,频频摆着手:“得得……就算鹅没说,就算鹅没说……”
一面说,他的头往下缩着,把头上的一顶厚羊皮风帽拉下来,帽沿都遮了眼睛。他像是真累了,不大会儿的工夫,鼻子里已发出了沉重的鼾声,真的睡着了。
海无颜站起来,踱出壁洞,才发觉到不过这么一会的工夫,天边原现的绚丽彩霞已然尽失,天空中飘浮着的是沉重的云块,寒冷的风贴着山岗一阵阵地袭过来,阵阵寒气袭人!
骆驼圈子立刻显现出一阵骚动,两匹马更不时地呼噜噜地打着响鼻。
海无颜察看了一下由骆驼背上卸下的箱子,规矩地摆在正中,所有的牲口围成了一个圆圈卧倒下来,彼此之间有一串索子牵着,不愁它们其中之一走失,无形中对于正中的这些箱子也有了保护作用。
然而这一切并非是万全的。
海无颜心里知道,除了不乐帮之外,另外还有一伙强大的敌人,占有天时地利人和,一旦出手,自己很可能招架不住。他了解到自己这一边吃亏的是人手不够,虽然有个任三阳,但老实说,他实在是帮不了自己什么忙,一旦遇上了强大的敌人,恐怕只有“阻力”,而无“助力”。
他已经几乎完成了这件大事,自不愿意功亏一篑,而且,这件事正代表了他再生复出江湖的一件考验,那义举是只许成功而失败不得的。
他仔细地考察一下附近的地势,是一个缓缓拓出去的高出台地,其实平坦的地方并没有占据多少,再前面又是斜坡了。这个地方很利于自己扎营,是居高临下攻守咸宜的一个地方,对方要是人数很多,攻上来不可能会不带出一些声音,想打上来自非易事。
海无颜仔细地量过了脚步,进一步了解到一旦出手之时对自己最有利的步位,把这二切容于胸中之后,他才返回石洞之中。
天上已开始飘雪了。雪落无声,而海无颜的胸中却满罹险恶。
他虽然不声不息地盘坐当地,但是透过脑海的纵横,这附近数里之内任何险兆,都逃不过他的观察。
时间在静悄悄之间,不知不觉地溜走了。
看看黎明在望,眼前片刻,事实上也是最黑暗的一霎,大雪不止,也仅能借助白雪所反映出的那种白,才使得视觉不致于呆滞不前。
像是鬼魑也似,那个人静悄悄地由前面升了起来,只由他上升的那种身法忖度,即可见他精湛的轻功,的确是已达到了炉火纯青地步。
借助于他身上那一袭纯白的狐裘大擎,他的出现事实上已与白雪融而合一,如非有极精湛视力的人,简直是无能窥出。
海无颜便当得上是那种“极精湛视力”的人!他原本半闭着眼睛,忽然间睁大了。
大雪茫茫,天地一色。
然而那个曾经一现的影子,却已清楚地看在了海无颜的眼睛里,即使他再加以掩饰,也无能使自己混淆于白雪之中。
海无颜的视观,在他那双眼睛一度睁大之后,随即慢慢地又缩小了,最后只留成一线。
他遂保持住这个向对方观察的姿态。
雪地里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是保持着那种静寂的,那个人似乎在一出现之后,即保持着完全的静止,足足有一段相当的时间。然后,这个影子开始移动了,那是难以想象的奇快的一霎。像是疾风里的一片云!”云”却不似有这般快,白影一闪,然后立刻又静止下来。
海无颜虽然依旧保持着那种静观的姿态,可是心里却已有足够的准备,一线目光自那个影子一出现便一些儿没有放过他。
这个人显然用心良苦,他当然绝对地知道“海无颜”这个人的难以对付,要不然也不会像眼前这样地苦心布置了。
海无颜留意到他的身法,那张开的两臂,连同着身上的那袭大擎,活似一只展翅巨鹤,里外一色白,一张即收,随即又平平地趴向雪地里,整个的身子平平地倒下去之时,竟然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看到这里,连海无颜也禁不住微微为之动容,发觉到来人即使并非是自己的敌手,起码亦可当得上是三个“劲敌”了。
由于方才的一个仰身姿态,虽然是奇快的一刹那,也使得海无颜看见了这个人容貌的一瞥。
尖尖的下巴,两腮以及唇、下巴,都长满了胡子,尤其是那双眸子,闪闪地露着凌人的凶光。
虽然是如此快的一瞥,海无颜已几乎可以判断出他是谁了。
他判断出,这个人必然就是当今藏族宫室、实际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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