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公主
大家听见晏七这么说,无不信心大增,先时的愁云惨雾,顿时烟消云散。
在一阵热烈的探讨之后,大厅里重新又恢复了短暂的安静。
窗外已现出了沉沉的暮色。和谐的浪花声,一声声地扑向沙滩,传向众人耳鼓,几只海鸥翩翩地自窗前掠过。
忽然,高立似乎发现了什么,风来仪也有同样的感觉。吴明,晏七,刘公,也都下意识地有所觉察。
这只是一种极快的心理感应,但是由感应付诸于行动,却有了先后之分。
“唰,唰!”两条人影,交叉着已经掠出了长窗。白鹤高立在左,妙仙子风来仪在右,两个人如同一双剪翅燕子般,在风中交叉掠过,双双落定于厅外沙滩。
紧随着二人身后,吴明,晏七,刘公,以及李、娄、杜等数人,全数腾身而出。
这些人俱都当得上一流身手,各自施展开来,顿成奇观,在漫大衣衫舞影里,纷纷坠落各处,有如平沙雁落,身法之巧妙,却是各擅胜场,如果现场有人目睹,必将为之眼花缭乱。
这些人虽然都称得上江湖上罕见的一等一身手,然而自然比较起来便有先后强弱之分。
白鹤高立显然较风来仪更要快上一筹。是以,就在他身形方自射出一霎间,却被他看见了一桩奇事。一个黑不溜秋的物什,说他是人吧,可又不像,说他是兽吧,还真没见过,由于时间太快了,简直看不清楚。总之,就在高、风二人足尖先后踏向沙滩的这一霎间,那个“玩艺儿”已经一头扎进海水,刹那间已消失无踪。
这本是奇快的一瞬,除了二位岛主以外,所有的后来者所能看见的,便只是留在水面上的那一线波纹而已,那是一条显著的“人”字形波纹。
精于水功的水管事“闹海银龙”李银川,虽然最后一个现身沙滩,可也没有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当众表演机会。只见他身子不及站稳,已自第二次腾身而起,在空中一个倒栽,成了头下脚上之势。
那真是极其漂亮,叹为观止的一霎。水面上几乎没有传出来一点声音。哧,“人”字形的水纹再次一现,已把李银川的身子整个吞噬了。
在场各人包括两位岛主在内,如论及别样功力,俱称在李银川之上,只是若论及水里功夫,可就没有一人能是其对手。
事情的演变,显然是快到了极点。由于是大家先后目睹的事实,几乎无需解说什么,俱都有所了解。
眼前这一刹那,也就是“闹海银龙”李银川纵身入水的一瞬,大家的眼睛只是静静地观诸水面,没有一个人出声说话,眼看着那“人”字形的水纹,在李银川身影消失之后良久,良久,才完全消失。
紧接着只听得水面上哗啦一声,另一个方向的水面上现出了李银川的人头。
四十六
不愧是“闹海银龙”,李银川一经展开他杰出的水上身手,真令人叹为观止,在一阵轻微打水声中,李银川的身子正在海面上,划出了一道白线,像是有几百尺的距离,不过是交睫的当儿,己来到了眼前。
在众人目睹之下,李银川分出水面的双手,轻轻地按了一下,整个身子“哗啦!”一声,已经跃水而出,轻轻地落向沙滩。
李银川就凭着这分杰出的水里身手,才能在人才济济的不乐岛上身当一面重职,刘公不容他稍作喘息,随即上前一步盯问道:“可看见什么了?”
“回总管的话!”李银川喘息道:“太快了!”
“可看见什么没有?”风来仪关心地问道:“是个什么东西?”
李银川抱拳道:“回三岛主的话,海底无光,海藻又多,卑职只看见了一个背影,不像是人!”
最后这一句话,才不约而同地让大家松上了一口气。
“我看也不大像,”说话的是高立,他皱了一下眉道:“那又会是什么?”
“这里海兽特多!”刘公脸上堆满了笑:“我看大概是晒太阳的海狗吧!”
这么一说,大家确信有理。
这时,高立,风来仪,吴明,晏七已分别注意到沙滩上的若干处痕迹。
那是明显的一处处的爬痕,却看不见脚的印子。
就连一向心细如发的风来仪也不再多疑了。
“嗯,看起来确实是一只海狗。”
高立道:“这只海狗的身法也太快了!居然连我们这条龙都没有追上!”
大家听他这么说,分明在揶揄有“闹海银龙”之称的李银川,不禁都笑了。
倒是李银川一心想在众人面前表现一番,想不到却反而留下了笑柄,偏偏这句揶揄的话出之大岛主之口,连反唇相讥也是不能,一时把一张紫黑的脸庞臊成了猪肝颜色。
风来仪微微一笑道:“大岛主是跟你说着玩的,你要是真能迫上海狗,那才奇怪呢!”
经此一闹,会议也就不再继续下去,好在所有当言之事俱已谈妥,随即就此散会。
“守宫”晏七踏着轻快的步子,来到了他的住处,那是座落在十面香光,无限芳菲花丛中的一座精舍。
为了安抚这位奇人,不乐岛对他的优宠实在是特别有加,除了可享受到极为优厚的薪酬之外,这里的一切享受,都几乎可与三个岛主等量齐观。
除了这幢极为精致的宅院之外,晏七每年都有三次甚长的假期,可供他专船出海,到中原内陆去消遥一番。
这个宅子里,还有可供其施唤的仆役,厨房里的大师傅更是全日寺候地随时待命,为他准备可口的菜肴。
晏七非但精干五行奇门遁甲,先天易理的诸多奇术,对于“剑术”也有颇高的造诣。
饭后,他独自在院子里演习了一回剑法,觉得今夕有点心绪不宁,大岛主高立既是对他如此着重,倚为泰山北斗,他也就不得不殚精竭虑,誓死以报。
灯下,紫檀木的书案上,陈列着他即将完成的阵法图解,晏七呼来小婢,为他添上了一杯香茗,容得小婢去后,他随即埋首案上,开始运思起来。
东面海滩上布置一艘大石船,以收五行生克,内里埋伏三百杀手,习以涉水海战之术,那就更妙了。
西面海边上多栽上一些树,背阳处设石虎两列,各为“虎啸木凋”,在奇门阵法上,这是一着杀手。另外如“河图定方”“八卦论局”“洪范穷山”“四经舍土”“三合取势”
“四生阴阳”“双山取纳”……这一路天机演算下来,晏先生的两只眼睛可就有些发花了。
轻轻拍着桌面,他不胜感叹地道:“高立呀高立,你真个慧眼识人,你固待我如上宾,我晏七亦算对得起你了。”
呷上一口香茗,这个带有三分酸气的晏七,喃喃自语道:“天机,天机,我晏七此一生,泄露的天机,也未免太多了。”
揉了一下双眼,他缓缓地自位子上站起来,只觉得四周是出奇的黑,唯独案上那一盏灯,迸射出刺目的强光。
忽然灯光乍闪,“波”的炸出了一朵灯花,所谓“蕊上开花”,那是显示着什么喜事临门。然而这一次的情形特别,深明格致的晏七,却为此禁不住大吃了一惊,陡然间倒吸了一口冷气,灯光就在一爆之后,倏地为之熄灭。
晏七嘴里“噢!”一声,随即取出打火器,“啪!”地一声打出了火光,第二次点燃了灯。就在此灯灭灯亮的俄顷里,一个人已经现身在他身后石案上,晏七的感触极为敏锐。
“谁?”
一字出口,他闪身挪躯,足下向着侧面跨出一步,却把左肩错开了半尺。就着这个斜度里,他看见了那个人,也就老实不客气地推出了右手。
这只手掌的五根手指甲里,藏着他独门的“晏氏飞针”,每一枚都小若牛毛,体积虽小,却厉害万分,一入血脉,顺流而循,直窜心脉而亡。
一股强劲的掌风,直循着猛击而出,却在风势里,间杂着极为细小,简直不易看出的五缕银丝,直向着对方那个人面门上射去。
你其实可以不把他当成一个人,因为就以“万物之灵”的人类而论,眼前的这个人可就太丑了。最明显的是,他虽然大模大样地坐在石案上,但膝下却偏偏少了一双脚。
这还不说,那颗头颅足有笆斗般那么大小,一头乱发,没头没脸地遮了下来,却于乱发之间,显现出又圆又大的一双眼睛。
当然这只是仓促一望之下给他的感觉,随着一眼之下,那一掌五指飞计已夹着尖锐的破空之声,向对方飞到。
晏七的这种紧急措施不谓不快了,偏偏这个大头怪人的动作竟是出奇的快。仿佛“筋斗人”那个模样,只听见“呼隆”的一声,晏七只觉得眼前人影一转,已自失去了对方踪影,敢情先前朝上坐着的那个人影子,忽然变得向下了。
守宫晏七可不是弱者,尽管他心里为之发毛,可是手下却丝毫也不留情,随着他拧动的身子,疾若飘风般地已扑了过来。
第二次进招,“夜叉探海”,抖手一掌,“哧!”五根手指,形若一柄利叉,直向着桌面之下的这个大头人影身上猛插了下去。
和先前一样,“呼噜!”一声,人影翻处,原来在下面的影子,现在又变在上面了。
晏七那么劲的一掌,竟然再一次地又落了空。这一惊,直令晏七寒毛发炸,全身寒毛都为之直竖了起来。他平素擅施阴阳异术,今夜敢情是遇见了“鬼”。
接下来的是一阵子快速递招,也不知出了几次手,发了多少招,但只见晏七在此一轮快攻的势子里,不时地窜高纵矮,“呼!呼!呼!呼!”人影电闪,出手的范围只不过是眼前这张台面方寸之地,怪的是那个怪人却显然只施展着上下两个动作,不是翻上就是翻下。虽然只是这么简单的两个动作,却使得晏七的一轮快吹全数都落了空。
这一次晏七不再怀疑了。他确信自己真的是看见了鬼,或是什么山精海怪。身势拧处,“嗖”地纵出了丈许左右,右手撂处,“叭嗒!”一响,已把手里的火折子亮起。一蓬火光随之兴起,室内再也不黑暗了。熊熊火光里,他清楚地看见了那个“鬼”。
一头花白头发,乱草也似地倒垂下来,现出了灰惨惨的一张瘦脸,由于他现在的姿式是头朝下,身上一袭灰白短衫反垂下来,遮住了下额的一方,在熊熊火光里,更具阴森之势。
晏七才看清,他整个的身势,不过是借助于两只手掌之上的力道。那两只手掌,事实上就像是两只吸盘,紧紧地吸着石案的侧面,由此为支持全身的力点,整个身子便可任意上下翻动。
看清了是怎么回事,晏七更不禁心旋摇荡,若非数十年养气之功,他简直难以自恃。
“你是谁?”
这三个字,虽然听来平和,事实上却凝集着内心无比的兢惊,话声出口,整个身子再也由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
那个“鬼”呼地一声坐直了。
晏七再一次看清了对方那一双少了双足的腿。手上的火折子烧得劈劈啪啪乱响,黄色的火焰,使得这间石室内闪烁出幢幢光影。
现在晏七几乎可以断定对方是一个人了,一个自己毕生所仅见的奇丑之人。这个人在晏七直直地逼视向他时,同样地也回观过去。四道目光交接之下,晏七为对方目光中那种深邃的寒意镇摄住了。
“哼哼!”
这个人终于开口说话了,未说之前,先自由鼻子里发出了一串冷哼。
“问得好,你是谁?”大头老人眨动了一下双眼,说道:“这句话正是我要问你的!”
对方既然开口说了话,晏七也就更放心对方是人不是怪了。
“好说,好说,朋友你稍待!”
一面说,晏七身躯闪向前面,以手里的火折子,把案上的那盏灯光点着了,就势收起了手上的火种,虽然他在作这些,暗中却对对方保持着极度的警觉,害怕他在猝然间向自己发难。对方所表现的比他想的更沉着得多。
“哼哼!你不说,我对你也清楚得很!”
这个大头少足的怪人喃喃接下去道:“你姓晏,叫晏七,河间府人,幼从米明河先生习空门太乙之术,入黄河大南山房,又拜徐坤习五行阴阳乾坤布阵之术,嘿嘿!在这一方面,你的成就确是了不起的!”
晏七猝然间为之一呆,这些他本身过往的经历,在江湖上鲜有人知,即使白鹤高立亦不见得知道得这么清楚,眼前这个丑老头又是何许人也,怎地把自己摸得如此清楚。
“不错,”晏七强自镇定着道:“你确是对我知悉甚清,你到底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最后这一句话,无疑才是他所最关心的。不乐岛自入海口,一踏上陆地开始即设有重重的阵式埋伏,越是深入,阵法越见精湛,尤其是一入内盘重地,即为晏七精心所布置之“放射八道”“青奇八象”所控制,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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